第十六章 瓜瓞绵绵,白头之约
村长叫上弟弟沈青石,和自己的两个儿子沈林、沈森。又跟老父亲打了声招呼:老村长现在就跟村里的太上皇似的,虽然“理政”的是沈青山,有什么大事儿却还要跟他老人家报备一声儿。
老村长对儿子的决定还是比较满意的,挥挥手就让他们去了,自己吩咐儿媳妇收拾出来间房给宋柏暂住。
方氏能嫁给村长,就不是那没眼力见的人。带着大儿媳妇利利索索的就把房间收拾好了。过了一会儿沈青山他们才扛着宋柏回来。
沈慕早趁着他们还没上山时就回家了,没被人给堵在山上。
“我的老天爷,这可真是个俊后生啊!”方氏一看见宋柏的脸就惊了,作为村长的媳妇,她自认为也是见多识广的了,却是头一次见到长得这么好看的汉子,忍不住感叹出声。
沈青山的脸肉眼可见的黑了,非常不满的“哼”了一声,背着手进屋了。
两个儿子面面相觑,年纪大一些的沈青石不厚道的笑出声。
方氏也回过味儿来,老脸一红:“这都多大的年纪了,这还醋上了。”却也心中发甜,撑不住笑了,自去哄自家夫君不提。
沈青山按着路引上的内容给宋柏登记了户籍,将宋柏的户籍填入沈慕家的那一页,又写了婚书让宋柏画了押。让他在家里安心住下,好好养腿。
因时间匆忙,又要保密,沈青山便自己填了主婚人,他媳妇方氏为媒人,有刘氏的父母之命,这礼就算全了。最后郑重的盖上村里的那一方印。都弄好晾干了,才把婚书递给小儿子:“去你文叔家一趟,把这婚书给你刘婶子。”
刘氏和沈慕都识字,印他已经落了,她们自己把该填的填上,让沈慕画了押,这婚书就算成了。也省的来回跑,无事也被人看出些猫腻。
沈森应了一声,把婚书揣在怀里,便往沈慕家去了。
沈慕回家后烧了晚饭,便在等刘氏回来。他自己没什么胃口,倒是刘氏奔波了一天,难得还添了一回饭。
明明事情非常顺利,可沈慕就是坐立难安,跟板凳上有钉子似的,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在屋里到处转悠。
刘氏看着自己的傻儿子像个陀螺一样转的她眼晕,已经不想说话了。
直到沈森上门,婚书送了来,拿到手上,沈慕的一颗心这才落定了。
“我爹让我把婚书送来,婶子你们都识字,知道怎么填的。哥夫就在我们家住着,婶子和慕哥就放心吧。”沈森才十四,虽然个子挺高也有把子力气,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就是个小机灵鬼儿。
“什么哥夫,还没成亲呢,到外头别乱说。”再走漏了风声,本来无事也要闹出点子事儿来。刘氏给他抓了一把花生瓜子,还是给沈老大办白席时剩下的。沈森连连摆手:“我都多大了还吃这个。放心吧婶儿我知道轻重。”说罢嘿嘿一笑,促狭的瞧沈慕两眼,一溜烟的跑了。
待他走了,沈慕这才打开婚书来看。
上面除了宋柏和沈慕的姓名、籍贯,宋柏自愿入赘沈家等内容之外,最下面盖印的部分还写道:
今,宋、沈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以此为证。
沈慕拿着那张婚书,指尖划过“良缘永结”,划过“瓜瓞绵绵”,最后停在“白头之约”。
嘴角再也忍不住扬了起来。
婚书和户籍落袋为安了,压在身上的那块石头终于去了,沈慕娘俩才觉得松快了些,转头考虑起宋柏的住所来。
在村长家只是暂住,庄户人家都不富裕,多一口人吃饭可不是多添一碗水的事儿。况且宋柏还是个吃的不少的壮年汉子呢。
村长照顾他们家,他们也不能赖上人家,还是得赶紧给宋柏起个房子搬出来。母子俩商量了一下,左右也只住不到三年,二十七个月后宋柏还是要搬进他们家住的,地基也不用花钱另买,他们家的地基当初是划了一大片的。因着家里人口少,又没许多钱,当年便只用了一半盖房,左边一大块地还是空着的,就把房子建在那里。离得近,日后有什么事儿走动也方便,在自家院子里喊一声那头就能听见。
房子也不必建得太好,砖房就算了,建一间大些的泥胚房也就够了。甚至连院子也不必围——其实村里人也不是每家每户都会围院子的,多的是家里穷的只盖间孤零零的屋子,或者是房前屋后随便种点菜并不用什么栅栏围墙。在他们村能围上个大院子的都是有些讲究的人家了。
况且真不是他们苛待宋柏,实在是家里也没什么钱了。外人瞧着沈家体体面面的,原来又有个秀才公坐镇,都以为他家家底厚,实则不然。
十五年前沈文和刘氏带着沈慕从老宅净身出户,真的是身上一文钱也没有,连宅基地的银子都是欠了村长的。
沈老大虽然在镇上教书每个月有两贯钱的月银,可他们读书人本身挑费也多。每个月笔墨纸砚和秀才们之间的诗会应酬少说都得半贯钱。
而这些应酬又是他在书院立身必须去的,省不得。
家里又没田地,米粮都得花钱买。柴米油盐要不要钱,四季衣裳要不要钱?一个月攒下来半贯钱,到了年底,统共二两银子又都孝敬老宅了。
到了后来,过了两三年沈老大开的两亩荒地收成这才上来了。足够自家吃,米粮不用花钱买了,家里日子才松散些。去年年底,沈老大就想把家里的房子给翻修翻修,一家人过个好年。
他家住的还是分家出来时,兄弟们帮忙搭的土胚房,住了十几年了,破的不成样子。屋顶上的稻草都朽了,下雨的时候满地漏水。
沈老大想着,家里这些年也攒了十两银子,干脆把这破屋都推了,盖成青石瓦房。老了老了,自己和媳妇苦了半辈子,也得享享福。原本沈老大还想可着宅基地的范围盖个大大的二进正经大院子,结果刚动工沈家二老就来哭闹,说自己一辈子都没住过青石大屋,儿子就先住上了。
沈老大不得已,给自己父母也盖了青石屋子。沈老二他就不管了。
所以沈家老宅才只有正屋是青石的。就因为这,沈老二家没沾上便宜,韦氏心中生气,还撺掇着沈老娘还在村里讲究过沈老大小气,自家全用了青砖,却只给他们老两口盖了两间。
也因此,这就花去二两银子,沈老大手里的银钱短了不够盖大院了。他本来还想跟书院预支些银子,沈慕和刘氏都不赞成,这才可着手里那点儿银子盖了个将将够一家三口住的小院子,屋顶用的有瑕疵的红瓦,就这样每间也用了近一两银子。
也因此家里是一点余钱也没有,精穷了。
只是可怜沈老大这好房子住了好不到一年,人就没了。他死的时候虽然赌坊赔了三十两,办丧事就花了十两,买了一口上好的棺木。剩下的二十两瞧着多,每年给老宅交二两也就才能交十年,哪个是能乱花的?
但沈慕也不后悔就是了,沈老二害死他爹的仇,不能不报!
银子不经花,顺着手指头缝就不知道溜哪儿了。家里银钱只进不出,还压着老宅这座大山,沈慕能不着急吗?这盖房也就得省着来。
盖房依然是找的村长帮忙。当年就是他领着几个兄弟帮沈老大起的房子,现在还是原班人马。只是这些年过去大家都成亲生子,好些人带着儿子来,队伍庞大了不止一点半点。
虽然都是沈老大的好友,但也不能让人白出力气。按照村里的规矩,每日每人是要给十五文钱,刘氏和沈慕也是这样打算的。
可这群汉子却都连连摆手:“嫂子/弟妹可别跟咱们客气,咱们跟你当家的几十年的交情了,他走了,俺们当然得照顾着你们孤儿寡母,哪能要你们的钱?”
这话说的刘氏眼眶一热。这还都是朋友,就算有亲戚关系也远了,还知道照顾着她们孤儿寡母。而老宅实打实的血亲啊!文哥一走,却只想着如何霸占自家的财产!
刘氏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兄弟们的好意我们娘俩儿心领了,可这事儿不能这么办。家里也不是拿不出,怎能让你们白出力气?”
那几个汉子还是不答应,沈慕便想了想:“要不这样吧,几位叔伯每日拿去十文,就当是照顾我们娘俩了,我们家再供上早中晚三顿饭,你们可别推辞。”省下五文钱管三顿饭,村里做的大锅菜,菜都是自家地里长的,花不了多少钱。说起来还是沈慕家赚了。“叔伯们要再是拒绝,我们真不好意思请你们帮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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