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8很迷茫, 它却不知道自个究竟在迷茫些什么。
往前走一些,它在懊恼自个发呆的时候没有将薛怀南按住, 而让他直接将小兔子的心思给直白表达, 还是在那种尴尬的局面下;再往走些,它完全不知道自己与老将军卷入这场青玄门恩怨后, 该有何行动。
是的, 协助方行舟捉拿岩鬣这事情, 又被扶绫波给揽了下来。
“你们也知晓方行舟心神不稳,唯有靠符箓才能恢复如初, 若是对上岩鬣, 怕是有不小风险。” 阴阳镜那头,轮回司第一交椅顶着一张悲天悯人的脸,将新的任务派给薛怀南与圆球。
“若是方便,还请二位助方行舟一臂之力, 也算了却木清歌一个心愿。”
3028发誓扶绫波说这句话时, 案下放着一只撸兔的手。
事实确实如此。
作为一个每天替浮泽帝君顶包的待岗职工, 绫波仙子表示她现在得了一种撸不着兔子就不能工作的病,病入膏肓无药可救,只能让薛怀南在那头多待几日, 自个便能名正言顺的再多留小兔子几日。
一遍端着架子假装高冷,一边费尽心思将萌物留在身边, 这鬼仙的日子也不好过。
“他, 要和你一起去对付岩鬣以同党。” 3028想了想扶绫波许诺的功德, 又稍稍有了些斗志, 它撞了撞方行之,“你,把衣服脱下来。”
符箓即将失效,隐隐约约有了哭包迹象的青玄派大弟子浑身一震。
“脱……脱什么衣服?” 方行舟下意识后退两步。
“你不脱衣服难道让他光着出来?” 3028一脸惊恐,“你认真的?”
方行舟下意识的看向薛怀南,随即捂住了眼睛。
老实说,有点疼。
此时将军大半个身子依旧卡在洞中不敢冒出,他嫌狼皮碍事便留在洞中,等着顺利出先去后便折返而回,再将其取出,可未料到门恰巧来了个方行舟,便顾及着风化,而未走出。
如今得知方行舟是循着道侣蛛丝马迹而来,这腿便更不敢往外迈出一步。
昔日道侣化作兔子若还能让人接受,那这兔子忽然变为彪形大汉……
那就着实太可悲了。
“谢了,兄弟。” 薛怀南系好外方行舟递来的外袍,一巴掌拍在这文弱书生肩头以示感谢。
虽不合身,使得大半截腿还露在外头,但这已比染着血的狼皮好上千百倍。
“不谢不谢。” 方行舟挨了一巴掌,整个身子一哆嗦,战战兢兢的往边上挪了几分,唯恐又被拍了个激灵。
若非他有数百年修为在身,肉体已经淬炼,这一巴掌怕是能直接要去半条命。
我方某没有你这种膀大腰圆的兄弟,这句话卡在书生喉管里转了几圈,最后还是因为求生欲而咽了回去。
若要交手,薛怀南这点修行并非方行舟对手,然而此时青玄派大弟子心神不稳,时刻有变为怂包的风险,对于老将军这类凶神恶煞之辈,还是远离为好。
3028这才知道先前那些佳人壳子,替老将军的人际交往起了多大作用,并非是所有人都能对着一张糙汉脸谈笑风生。
只不过方行舟格外的惨一些,他已清楚知晓自家道侣已被化形成这个鬼样子。
“可怜。“地府法器晃了晃身子,蹭了蹭方行舟头顶,假装安慰,”其实将军是个好人,就是长得凶了点,习惯就好。“
一点也不想习惯的青玄派大弟子险些哭出声。
“清歌临死前是否真的看到那人手背上纹有蛟龙? “ 为了转移注意,方行舟开始与3028搭话,道侣之死皆因秘书被破而起,若非如此,一只未成人形的老虎如何能将其吞杀,更何况那还是一只受过伤的老虎。
“是,手背上确实有那么一个图案,纹在右手背上,栩栩如生。“ 回忆起扶绫波告知的信息,3028再次复述与方行舟听,只不过隐藏去了有关于地府的事情,”将军在记忆中能够看到这一幕。“
薛怀南不说谎话,对人渣除外。
方行舟这种一脸无辜的良善之人,从来不是他能够顺利骗过的对象,于是一切都让3028代劳。
地府法器第一次觉得,被人发现是一件十分美妙的事情,至少这让他不用去听比宣王还梆硬的谎言。
于是薛怀南这回成了游荡的孤魂野鬼,只是侥幸借着木清歌残躯重返人间,又因木清歌残魂所托,而替其了解心愿。
老实说,这番说辞虽不算漏洞百出,但当中确实有不可忽视的破绽,只是不知为何,方行舟却未再细问下去。
“你已知是他,为何还要再三确认?” 薛怀南在一旁听着,将此人的挣扎皆瞧了个一清二楚,“除却对情报的不信任,欲反复询问从中寻得破绽之外,另一个缘由,大约就是那个人从心底不愿意去相信所听见的那个答案。”
对于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而言,符合第一类反应的可能性居大。
“你觉得我会是哪一种?” 方行舟倒是未料到沉默了一路的薛怀南,会忽然开口。
一开口,便如此尖锐。
“按理来说,应属前者。” 老将军话说至一半,轻笑一声,好似在笑自个猜想的愚蠢,“但现在我觉得,你只是因为不太愿意相信道侣因同门而死这件事情。”
方行舟停下脚步。
山林草木茂密,一季繁盛一季枯萎,四季更替间便落了满山,草木叶枝因自根中汲取养分而得以舒展,待跌入泥中,便间这份恩情反哺于根茎。
上一季落下的叶子尚未腐朽殆尽,行至林道间时,脚下便铺满枯木草叶,一脚踩上便会劈里啪啦作响,好似踩了个满芯的爆竹。
只是这两人一球,一个轻功已至极境,踏雪尚能无痕;一个修道数百年,早已身轻如燕;而最后一个……
好不意思,它用飘的。
所以这一路行来,皆未有太大声响。
除了此时的这一声。
“黑蛟乃驱兽宗弟子标识,岩鬣手上本该纹有。” 方行舟垂下双目。
他看着脚下那片被踩烂的枯叶,那叶子仅有一角堪堪冒出靴底,瞧那纹路,似为槐树。青玄派大弟子挪开双脚。
“但岩鬣叛门后,早已将右手黑蛟削去。” 回想起最后一次见到岩鬣的情形,方行舟苦笑一声,“我追捕他已久,有一日险些抓获,他却以清歌下落为筹码,换出一条生路。”
青玄派大弟子觉得自个好似要憋不住眼眶里那点盐水,心神受损便是这般,脾气都成了原来那股子娇气劲,心头若堵了,便要哭个畅快才甘心。
“我苦苦追寻他的下落,除去门派之外,更多的则是私心。” 方行舟当年踏遍千山,也寻不到木清歌的踪迹,只能转而追捕岩鬣,奢求换来一些线索,“那时清歌下落近在咫尺,我便答应这桩交易。”
“他递给我一个铃铛,说里头装着清歌一滴心头血,若有精血为引,便能施法寻得道侣踪迹。” 方行舟指了指自个右手,“那时他便是用右手将东西递给我,那里并没有蛟龙。”
“我来太平山结庐一事,宗门仅有数人知晓缘由。” 那些皆是他亲近之人。
“在你们告知我清歌记忆中出现那条蛟龙时,我已经知晓这一件事,说来惭愧,虽为青玄派大弟子,我却因便于寻踪觅迹而私自学习得搜魂之术。“
“我以此搜便清歌居所附近的鸟兽,包括那只老虎精,便得知一纹有黑蛟之人的存在。“
是那人将灵狐抛掷的丹药放在木清歌洞口,也是他将白额虎引去,也是他……
破了方行舟设下的秘法。
“既要假借老虎精之手除去清歌,又白费心思的将驱兽堂纹身这一消息传达于我。“青玄派大弟子鲜少将自个会搜魂这一消息外传。
以魂搜魂,则易乱魂。
因此多年心神不稳这一毛病才迟迟未愈,此事宗门间仅有一人发现端倪。
只能看到一角的槐叶,终究不是槐叶。
方行舟抚上腰间那枚同心铃。
这铃铛至他与清歌结为道侣时便佩戴至今,铃中滴有对方一滴心头血,若二人相依则铃声止歇,二人相离,则满耳清灵,直至一人与世长隔。
木清歌借秘法生为兔身时,便如同身死一般,那滴心头血便失了功效,即便二人相聚千里,耳边也也听不见那阵铃音,直到岩鬣将新的铃铛交给他。
“所以除了寻得岩鬣,咱们还需再去寻一个对我了解至深,并假扮岩鬣之人。“ 方行舟放下铃铛。
曾经他以命立誓,经此一劫,二人不再相隔,这枚铃铛不会再次响起。
如今铃声不在,只是未曾料到会是以这种方式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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