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晗心累,想要开口反驳两句,最后又愣是被她给咽了回去。
她扭头看了看陈简灯光下黑不溜秋的侧脸。
算了,人在屋檐下,能把这家伙给骗过去就万事大吉。
便宜媳妇见家长什么的,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当没听见。
靠,虽然心里还是很不爽。
陈简也发现陶晗在看他,摸摸自己下颌骨,嘀咕着说:“我觉得我还是挺帅的。”
以前放学的时候村口李翠花还把他拦在路上跟他表过白呢。
陈简现在十分庆幸自己当时没有答应李翠花的表白,否则他现在估计跟翠花连孩子都有了,哪还能有陶晗。
陶晗被他自恋得不由地翻了个小白眼,暗暗嗤笑一声,左右摇了摇头作搜寻状:“人呢,人呢,黑漆漆的我怎么听见有人在说话,在哪儿呢?”
陈简以为自己突然被隐身了,吓得赶紧在陶晗面前晃晃手:“这儿呢这儿呢,你看不见我吗?”
陶晗撇开面前的手,睁大了眼睛:“没有啊,就一团黑黢黢的啊,是人吗?我怎么什么也看不见。”
陈简:“……”
这才反应过来陶晗是在嘲笑他黑。
陈简十分郁闷。肤色问题是他最近心中的痛,每天早上照镜子都会被自己丑到,要是早知道他的桃花运会来,暑假的时候打死他也不去镇上赚钱跑拖拉机。钱是赚了不少,一个暑假下来黑成了碳,他妈都差点认不出来。
陶晗看着他郁闷的样子咯咯笑,一边笑还一边说:“有个笑话你听过没,就是那个‘上帝想给你一双黑色的眼睛,在你这儿却不小心手滑点成了全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笑,真的,今天见到你我才发现,这话说的简直太贴切了!”
陈简脸一黑,顿时有小脾气了,把陶晗手中喝了一半的真果粒抢过来,站起身:“我不管你了。”
“哎~我还没喝完呢!”陶晗掌心一空。
陈简拎着半盒奶:“你嘲笑我,不给你喝。”
“不喝就不喝。”陶晗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这么小气,气鼓鼓地扭过头去。
开个玩笑嘛。
这劳动成果里明明还有她的一半。
陈简看到她扭头,又抿了抿唇,重新蹲下身:“那你说你刚才是开玩笑的,没有嘲笑我,我就把奶还给你。”
陶晗:“我就嘲笑你了。”她样子得意,一字一顿地吐出两个字,“黑,蛋。”
陈简被那两个字刺激到了,蹭地站起身来:“我,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你刚才是开……”
“黑蛋。”陶晗眉峰一挑,略带挑衅地说道。
陈简脸涨得黑红黑红:“你再这样信不信我不管你了。”
陶晗扔着手边的小石子:“不管就不管喽,黑蛋小朋友。”
陈简:“我真的不管了!”
陶晗掏出手机玩起了游戏。
身后是某人气哼哼离开的脚步声。
夜风习习,陶晗坐在院子里玩王者,一局赢了过后才优雅地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准备上楼睡觉。
她动了动腿。
“……”
再动了动。
“……”
刚才嚣张的气焰不知为何熄了一大半。
她,刚才把陈简气走的时候,好像忘了自己现在左脚包得像粽子,暂时是个残疾人的事实。
头顶昏暗的小灯还亮着,身后屋子里的灯却已经暗了,人都睡了。
陶晗还坐在院子里,一眼望去白天葱茏的树木隐匿在黑夜里,在幽暗的光线下枝干造型古怪而鬼魅。
凉意突然从骨子里开始往外渗。
陶晗打了个冷颤。内心一番挣扎过后还是拉下面子,试探着冲房屋里开口:“陈阿姨?陈,陈简?”
回应她的只有空荡荡的回音。
陶晗咽了口口水,撑着身子站起身,晃晃悠悠跳了两步。
她看着眼前及她膝盖高的台阶傻了眼。
农村院子的坎儿都修的高,一是防水防虫防湿气,二是院坎越高这家人以后就越有出息。
陶晗又试探着叫了一声:“陈简?”
还是没人应。
小气鬼!陶晗一边骂一边坐到台阶上,把两只脚都挪到上面来,她手撑在自己身后,手背突然触到一个凉丝丝的东西,痒痒的,似乎还会动。
陶晗把手拿到光源下面,看到一只细长的,肥硕的,像剥了壳的蜗牛一般的黏糊糊的蠕虫,正趴在她手背上摆着触须。
“啊啊啊!!!”
尖叫声在夜空下凄厉异常。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一个黑影不知从哪儿冲了出来,陈简飞奔到陶晗面前,看到她吓得脸色惨白。
陶晗指指自己的手背,憋着嘴快哭了。
她不怕老鼠不怕蟑螂,怕这种软体动物,平常光是看一眼就能浑身起鸡皮疙瘩反胃,现在竟然跑到她手背上来了,陶晗恶心到就差想把这只手剁了。
陈简看到她手背上的虫子后松了一口气,还好,这虫没毒的。
陶晗拍着他胳膊,尖叫:“你快把它弄走啊!”
那条虫身子在她手背上爬了爬,陶晗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别动。”陈简握住她那只手手腕,想把她手背上的蠕虫给弹走,然而手指都快碰到那虫子了,动作忽然又顿了一下。
陶晗急得跺脚,眼角泛湿:“快点呜呜呜呜~”
那条虫子似乎察觉到有人在靠近,突然弓起身子,在陶晗手背上转了个圈儿。
陶晗快吐出来,别过头去,另一支手一把搂住陈简脖子,脸死死埋在他颈窝。
“快点,帮帮忙啊。”
她以为陈简没动作是因为还在生她刚才的气。
“我求你了,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我刚才不是故意要嘲笑你的,我跟你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啊!你快把那东西拿开啊!”
颈窝全是她呼出来的热气,陈简愣得像块木头,直到在听到她的又一声尖叫才“啊”地一声回神,赶紧把陶晗手背上的蠕虫弹开。
小小的肉虫子咻地一下消失不见。
“好了好了,没有了。”陈简不知道是该把陶晗从他身上拉开,还是在让她想这样趴着,想了想后去拉她攀着他脖子的手还是改了方向,轻轻的,试探着,顺了顺她脊背。
陶晗吸了吸鼻子,把刚才没出息吓出来的眼泪和鼻涕全都擦到陈简肩膀上的衣服上,没有说话。
缓了缓神,她闻着陈简衣服上的洗衣粉味,想到自己刚才又急又怂一把拉着脖子就扎到这家伙身上的样子,心好累。
现在抬起头面对他估计心会更累。
她在这农村土小子面前的一世英名刚刚算是已经毁了。
算了,陶晗索性埋头当乌龟,继续攀着陈简脖子,眼睛一闭,装睡。
身上被人紧紧搂着,柔软的一团,鼻尖是她身上幽幽的香气。陈简动都不敢动,脸一只红到脖子根儿。
他等了好一会儿,见陶晗还是攀在他身上没反应,终于鼓起勇气想要摇一摇她问她接下来还需不需要帮助,结果一低头才发现陶晗已经趴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陶晗吓了一跳,大晚上的也累了,结果装睡把自己真装睡着了,一侧腮帮子搭在陈简肩膀上,嘴唇微张,呼吸浅浅的。
陈简手不知怎么有些发抖,轻轻把陶晗抱上楼。
她好轻啊,轻飘飘的像没有重量一样,像是橱窗里精致的洋娃娃,抱在臂弯生怕一个不注意就会摔碎。
陶晗一沾床就滚到里面睡了,缩成一团,脸埋在被子里。
陈简蹑手蹑脚地退出来,轻轻把房门给她关上。
“你们大晚上的搞什么呢?”
“哎哟。”陈简吓了一大跳,回头发现自己妈妈正站在他身后。
他有些慌神:“没,没什么。”
陈妈妈打了个哈欠,往陶晗屋里看了一眼,又看看自己一脸羞窘的儿子,拍了他胳膊一把:“你小子,不用我教,自己就会呀。”
“没有没有,妈,别乱说。”陈简感觉做了个小声的手势,她妈这样子要是明天到了陶晗面前,他估计又得挨她一记胳膊肘。
“逗你的哟。”陈妈妈笑了笑,“我当妈的还不知道你?你要是真有那个胆子我还谢天谢地呢,哪还用成天担心你娶不到媳妇打光棍。”
从小被担心要打光棍的陈简:“……”
陈妈妈揉了揉眼睛,突然看到旁边桌子上放着一盒真果粒,插着吸管。她拿起来掂了掂,里面还剩一小半。
“这你喝的?我正出来倒水喝,你不喝我喝喽。”
“不是。”陈简赶紧把那半盒真果粒从他妈手底下抢过来。他双手捂着奶盒,“我的,我还要喝呢。”
其实是陶晗的,刚才喝了一半被他抢过来。
陈妈妈趿着拖鞋走了:“喝喝喝,喝完了记得刷牙,我自己倒水去,不跟你抢。”
陈简愣在原地,看着手里的半盒酸奶。
吸管上有浅浅的齿痕,陶晗跟他说话的时候一边说一边咬吸管。
陈简做贼一般地左右看了看,耳朵烫得通红,头一低,把还带着齿痕的吸管含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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