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中,火焰飘摇。
按照原著的剧情,独浔确实在冲出束缚后回到了天机门。为了证明他并非魔教妖孽,他还独闯血潭斩杀了为祸一方的凶兽,可就算做了这些,他还是不被正统之道承认。不管他曾经做过什么,只要他体内流着异类的血,就会被人忌惮和敌视。
浑身是伤的独浔在天机门外站了一夜,一墙之隔,却如同天堑般遥不可及。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也不再强求,孤身消失在了茫茫雪径......
可当时并没有写到“独浔的恩师”这个人,在此之前,独浔和其他人一样在天机院修习。若说恩师,那天机院下到各科教授,上至天机院长,都算是他的恩师,与别人无甚特殊。
可这凭空多出一个“牧千光”,剧情是否会受到影响?
牧千光疑道:“他会愿意跟我回去?”
系统:“不试试怎么知道,看他恭恭敬敬的,倒是很尊敬你。”
牧千光心道,他是很尊敬我,但那是他性格使然,若换了其他前辈师长,独浔依旧会这样做。可别的前辈哪一个有对他产生过非分之想?和这样一个人维持客气,打打招呼还行,如果要一路同行,日夜都须得待在一起,那就另当别论了。
但他还是心存侥幸,开口问道:“你之后……”
不及他说完,独浔却站起身来,面有忧色:“不行。我还是不放心。这一路凶险非常,就算师父不愿意,我也得陪同前行。”
我愿意!我真的愿意啊!
牧千光想起什么,“你那挚爱之物,不用去寻吗?”
“那个,”独浔微微一怔,似乎有一丝犹豫,但很快便恢复如初了。光影在他的脸上织出神秘的网,分辨不出他说话的情绪,“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是女主送的吗?
罢了。
他也不想再纠缠人家的私密隐事,挣扎扶墙,想站起身来,可两条不争气的腿像烂泥般无力。身旁站的人静了半晌,伸出一只修长、苍白的手,“师父留神。”
牧千光低声道了句谢谢,扶住了他的手臂,对方的力量顷刻便传了过来,一起传入体内的还有一丝温热的暖流,想必是他送来的一些灵力。
昏黄火光之下,牧千光发现他扶着的这半只衣袖光洁如新、毫无血腥。
好像有人特意擦去了一般。
*
山谷。瘴气重重。
“系统。跟你打个商量。”牧千光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咱们真的要去那天机门?”
系统:“……”
牧千光:“我吧。特别爱面子。名誉之于我,正像那羽毛之于鸟雀。你让我和他一起回天机门,相当于拔我的毛!你说吧,你是不是要我死。”
戏精。说的跟真的似的。系统冷淡地看着他,这一看更是辣眼,唾道:“你看看你现在的姿势,我看何止名誉,脸你都不要了!”
牧千光莫名其妙:“我怎么不要脸了?”
系统继续唾:“被徒弟背着走也就罢了,别摇头晃脑行不行!”
牧千光正要反驳,独浔却侧过头来,问道:“师父,怎么了?”
这一回头,两人却都微微一愣。
昨日出了那无名洞,独浔翻遍山谷也没找着师父那可怜的轮椅,估计已经碎得七七八八了。没有轮椅,牧千光寸步难行。而谷内瘴气重重,遮天蔽日,独浔是能带着牧千光御剑飞行,可这么做,莫说独浔不放心,牧千光自己也不放心。
无奈之下,独浔提出一法:由他背着师父走出山谷,等到了市集再作打算。
起初牧千光很是为难,因为独浔提出要背他的时候,表情像是赴死的勇士一般,似乎是下了非常大的决心才说出了这句话。
而当牧千光趴到他背上以后,独浔更是浑身僵硬,走出了好几步同手同脚。
太!可!怜!了!
实在是太可怜了。牧千光都能想象出来当初原主是怎么摧(gou)残(yin)小徒弟的,这人怎么能这样?真是无耻无下限,枉为人师啊。
牧千光:“唉。我信了。我这身体的原主可能真的辣手摧花,沉迷男色,你瞧把他都吓成什么样了。”
系统:“那你今后可得好好照顾人家。”
牧千光点头称是:“那是自然。”一边琢磨,一边自言自语:“以防吓着小徒弟,我必须得跟他保持距离呀……”
说是这么说,可一连三天过去,都已经快走出山谷了,他还是没从独浔背上下来。
其中原因,说来也复杂。但最大的原因还是——
牧千光得意洋洋:“这可是骑在主角头上!我开心死了。”
他怕了独浔整整十七年!有这等狐假虎威机会,他会放过?
系统:……你他娘的可真是个人才。
是以一路走来,牧千光心中颇为自得,对“挫骨扬灰”四字的阴影也淡了许多。但他乐归乐,却要端着为人师表的架子不多攀谈,只需在必要时提点徒弟几句。可这徒弟一路以来也没遇到什么麻烦,山谷中的瘴气毒虫都能轻易消解,方圆几里内,活物死物全无,竟没有一点声息,牧千光着实找不着提点的机会。
另一边,独浔也只顾正身前行,甚少主动说话。一路上只闻呼吸,只听足音,那一句“师父,怎么了”突兀而出,竟有点心惊,二人皆是愣住了。
独浔反应过来后,往后收了收距离,等到和师父之间的距离重新恢复到安全,他才缓了语气,又问了一遍。
牧千光微微一愣,他并未露出异样,何来这突然的关怀。再往下一深思,难道......独浔察觉到他在和旁人说话?可他与系统一问一答,都是用神识在脑海中来去交流,第三人绝无可能知晓谈话内容。
系统:“别作贼心虚。你刚刚被我一吼,心跳慢了半拍,他可能注意到了。”
牧千光愣了片刻,忽地大惊失色:“他的功力已经精进到了这等程度吗?!”
心之跃动,不过微毫之差。要在万物之声中辨别这一丝淡淡痕迹,无疑是海中寻花、空中探星。不说别人,牧千光自己是做不到的。
牧千光对系统感叹:“不愧是亲儿子主角,无名洞关了十几年能重修灵力,强行破开缚龙索还不见灵力衰竭。”
心中这般想着,便不由得眼红起他这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修为来。一瞬之间,这眼神似乎含着万般渴望。
被他这么一看,独浔迅速转回头去,语气变得僵硬:“师父为何这样看我?”
牧千光当然不可能说我在眼红你的修为,摇了摇头:“无甚。”
独浔转回头,朝前走了两步,忽然硬生生停住了。
牧千光:“怎么?”
独浔未回头,听语气听不出情绪,“我突然有些饿了,想去找些吃食。”
牧千光问系统:“他既是魔子,又是仙徒,早就辟谷,怎么还要吃东西?”
系统像在看一个傻子:“可你不是呀。”
牧千光:“噢...也对。被他叫了一路师父,还真觉得自己武功盖世,饭都不吃。”这样一想,才回过神来,“他兜这个圈子,是不想伤了我的面子,想维护我那可怜的自尊。唉。原主何德何能,能收到这么好的徒弟。”收到了还不对他好,竟想着辣手摧花......枉为人师x2!
不远处的岔路口有一棵大树,淋了一场春雨过后,更显繁盛水灵。树下青草茵茵,缀满雨过后的细细水珠。牧千光也不拆穿他,成全了徒弟的这个绕圈子,说道:“那你去罢,将我放在树下便是。”
独浔背着他走至树下,却不急着让他下地,身影微微一动,树叶纷纷而落,在地上堆积成一个方形坐席。四处查看,无虫也无泥,这才让牧千光坐了上去。
刚坐下,牧千光就感觉到了树叶的温热,之前叶片上的水洼竟已蒸发干净。他心直口快便赞道:“非他玉焚宫的弟子,却能弹指间挥发业火,不错不错,石逊要是知道,准会气得暴跳如雷。”
听了这话,独浔的脸色变得更为难看了。
不好!牧千光懊悔不已,我说错话了。
独浔面无表情道:“不算什么。师父在这等我,我去去便回。”说罢便转身离去,连拱手行礼都匆匆而做,带着一股冷意。
牧千光望着他的背影在丛林间消失,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
说谁不好,偏偏说了玉焚宫宫主石逊。十七年前,正是他和独家长老们下达了废去弟子独浔全身修为的天机红令。石逊本人嫉恶如仇,眼中最是存不得沙子,一个魔教冤孽无论有没有戕害人命,在他眼里都该死。如果不是他做主审,独浔就算失了灵力,也不至于被挑断手、脚筋,还被缚龙索钉死在云华山的无名洞,镣铐一落便是十七年云云雨雨。
他刚才这么说,和揭人伤疤有什么不同?
系统:“你刚还不是要骑在人家头上,现在却在为他惋惜了。”
牧千光:“不一样。”
真的不同了。
没进入这个世界之前,这些仇恨对立透过几张书页显得格外浅薄。可他听过了无名洞里独浔发出的那些声音,痛苦,绝望,撕心裂肺之苦。十七年都是如此。他有了身临其境的实感。更何况自己还成了独浔的授业恩师,他给他一分关照和尊敬,他就在想要不要还他十分。牧千光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已经无法将他看作一个简单的任务去做了。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真实存在的人。
牧千光猛敲系统:“快看看下一个任务是什么!”
系统:“行啊,忽然干劲十足。”
看完后,系统却不说话了,牧千光回忆道:“我记得出了云华山,独浔没去天机门,先去了一个小村子,在这个小村子打了一会小僵尸……那村子叫什么来着?”
沉思间按到了一块冰冰凉凉的石头,牧千光低头一看,竟是一块四分五裂的石碑,他拼凑读出上面的字:“柳家村……乖乖,这名字怎得这么熟?”
系统道:“独浔打僵尸的村子就是柳家村。”
牧千光:“……”
石碑的温度骤然更低了,浑身凉透。一阵风突兀而起,遮住视野的树木被吹得摇摇欲坠,从中间露出一条豁口。坡下几里之外,已经过了山谷瘴气的蔓延范围,可柳家村之外还是有一层化不开的浓雾。雾中有炊烟袅袅而升,寻常人家或许正准备开灶做饭。
可看见这炊烟,牧千光不但没有饥饿,反而后脊发凉,起了一身冷汗——
柳家村,是一个死人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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