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里乾坤[西游]

    
    广陵市第一中学，本科升学率85%，全国211/911录取率90%，国际常青藤录取率3%。
    钟七百无聊赖的翻着手上市一中的招生简介，懒散的抬起眼眸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对着电脑输入学生信息的老师，无聊的长呼了一口气，转头将视线投向了身边的窗户——从这里望下去，市一中新建的一千米操场一览无遗。
    钟七指尖轻点着膝盖，微眯着眼快速的扫过那一张张新鲜干净的脸孔——嗯，他点了点头，这市一中的学生颜值都还挺高的啊。
    “钟七同学。”按下回车键的教导主任转过身，看到钟七那懒散的坐姿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嗯？邵老师您说。”钟七收回视线，略抬了抬手请道。
    这位在学生当中外号‘鬼见愁’的主任抬了抬眼镜，暗含审视的打量着眼前这个从甬市第一中学转学过来的新生。“钟同学，”他屈指点了点桌面，一脸严肃的说道：“首先恭喜你成为广陵市一中的一员，希望你能牢记我们的校训——格物致知，勤奋上进。”
    钟七看着眉头微皱的老师，突然一勾唇角：“当然，”他挺拔着身躯，坐的笔直态度恭敬：“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习。”
    “你过来的这个时间非常尴尬，”钟七尊敬起来的态度让这位主任非常舒服，他缓和了语气说道：“相信你原来的老师也一定不建议你这个时候转校。”他前倾身体，鼓励的拍了拍钟七的肩头：“不过我看过你历史成绩，都非常不错。”
    钟七低着脑袋笑了笑。
    他造假的那些成绩何止是非常不错，简直都可以提早被常青藤录取了。
    “相信你一定可以适应我们这里的教学进度和强度，”教导主任抬头看了一眼被敲响的门：“我给你安排了一个同学，带你熟悉熟悉学校环境，如果有什么不懂的你也可以问她。进来吧。”
    厚实的门被推开，高高扎着马尾的女孩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也没看钟七一眼，冷着表情望向教导主任说道：“主任您找我？”
    “这是我们高三年级的头儿，”主任开了一个玩笑：“杨晴，年级第一，已经在准备哈佛的面试。”
    钟七扬起眉赞赏的点了点头，跟着站了起来。
    “杨晴你来，”主任绕过胡桃木的桌子，互相介绍道：“这位是钟七同学，新来的转校生，这两天就麻烦你带带他。”
    杨晴看了一眼钟七，对他的好相貌视而不见，语气冷淡的问道：“邵老师，他是我们班的学生吗？”
    主任一点头：“对，按照他之前的成绩，会先安排在你们班。你是班长，多照顾照顾。”
    杨晴点了点头，这才应了下来。
    钟七有趣的看了一眼这位态度冷淡非常的班长，和主任告别之后便跟着她一路慢悠悠的走向了教室。
    “高三一班到三班的教室都在这一层，四班、五班的教室在六楼，六班到八班的教室在五楼。”杨晴推开空无一人的教室边说道：“一楼到四楼是高一、高二的地方，”她环顾了一圈只有三十张桌子的地方，指了指放在墙角的一张桌子说道：“你先坐那儿吧。”
    钟七抿唇点了点头，没有异议的走了过去。
    “你个子高，安排在前面也不合适。”杨晴从卫生角拿了一块抹布递给钟七，解释道：“新学期开学后，高三所有人都要去后边的教学楼上课为高考做准备，到时候会重新排位子。”
    “没事，反正这个学期也没有多久了。”钟七随口说道：“我视力还挺好的。”他接过抹布，注意到课桌上的划痕——那道划痕呈对角线划开了整张桌子，用力很大。他疑惑的抬头问道：“班长，这张桌子真的没有人吗？”
    杨晴抿下了唇角，眼神往旁边一撇，眉宇间闪过浓厚的不悦，生硬的说道：“没有，你坐着吧。”说完她便转身去了第一排离讲台最近的课桌，翻出一本厚厚的习题册开始做题，不再理钟七了。
    “七七，这个姐姐好奇怪哦。”冬阳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来，这个人小鬼大的小家伙迟疑的说道：“这个姐姐刚才看这张桌子的时候，那个表情好像很生气……这张桌子又不会动，她干嘛对桌子生气啊。”
    钟七擦拭着桌子笑起来：“她哪里是对桌子生气，”指尖触摸到更多的凹起，他放下抹布半蹲下身体——桌肚里一道比一道深刻的划痕乱七八糟的分散着：“她那是对桌子以前的主人生气。”
    冬阳讶异的重复道：“以前的主人？”
    “是啊。”钟七听到广播里传来的‘请各带队班主任带领学生回班级’的声音，眯了眯眼直起了腰板：“看来得去一趟小卖部，实施‘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方案了。”
    钟七这个不着调的方案进行的很顺利，不过一个上午，他就已经和班里的学生们混熟了。
    毕竟学校里还是好孩子多，这群认真念书的半大孩子都没什么心眼，而钟七长得好看、出手又大方，性格也豪爽，谈吐之间带着一股潇洒豁达的气度顿时便让许多孩子心生好感。
    等到第三天的时候，已经有人看到钟七会抱拳大喊一声“钟哥”了。
    这天下午钟七拖着一条狗命跑完了一千五百米，半残废的飘进体育馆边上的卫生间放水，还没进去便在门口闻到一股烟味，伴随着一群变声期男孩们扯着公鸭嗓高谈阔论的侵犯着他的感官。
    钟七皱着眉抬手在鼻前扇了扇风，要不是这个厕所里操场最近他真想转身离开。厌恶烟味的钟七转身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抬脚进了卫生间——
    五六个看上去像是逃课摸样的男生卷着校服袖子，校裤也松松垮垮的挂在裆部要掉不掉的，一个个打扮的像是二流子。他们都夹着一支烟，从别扭的拿烟姿势来看应该都是刚学的恶习。这群装的像流氓的孩子三三两两的眯着眼，或是坐在洗手台上或是靠着墙壁的吞云吐雾。
    “七七，”冬阳严肃着小嗓子说道：“吸烟有害健康，你不要学这帮小哥哥哦。”
    “平生不碰烟酒。”钟七说道：“酆都那儿有人学这个吗？”
    冬阳略略停顿了一会儿，回忆道：“没有。但是——”他转了一个大弯：“有一个当初吸大烟上瘾一拳一拳把亲生孩子打死的，现在还在受罚。郁垒叔叔说——”他用着最纯真的嗓音说着残酷的故事，语调平缓毫无变化：“那个孩子在死去之前还在祈求他的父亲不要再打了。”
    钟七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冬阳‘啊’了一声，又说道：“当时上报这个案子的城隍叔叔的表情和你一样。”
    “是吗？”钟七扯了扯嘴角，心情不好的走进了洗手间。
    见到有外人进来，这群男生同时停下了‘今天打谁谁谁’‘我新认了一个干哥哥’等等毫无营养的话，纷纷转头注视着钟七——
    钟七的表情和动作没有任何不自在的变化，自顾自的走向了便池——
    “冬阳，”钟七低头拉开裤腰带，在心里呼唤了一声，疑惑的问道：“你帮我看看我身后，靠近洗手间出口的那个短发孩子，像不像我们在巷子里见到的那个男生？”
    冬阳脆脆的应了一声，过了几秒后不敢相信的叫了起来：“七七！就是他呀！就是他呀！”
    语气变得尖利的小家伙震惊的满嘴巴感叹号，如果有实体估计这会儿都要蹦到钟七身上了。他不得其解的看着那个校服上画满了乱七八糟的图案，指尖夹着香烟、额前的碎发长的能遮住眼睛的男孩，喃喃的说道：“这个哥哥怎么……变成这样了……”
    钟七也同样想知道。
    一个逆来顺受长达半年被人欺辱却不敢还手的受害人，到底是怎么变成身后这个头发长的能遮住半张脸，面色消瘦，眼眶发青，一副精气四漏的‘坏学生’的。
    钟七转着心思，手上抖了两抖，系上裤袋回头大大方方的打量了那群人一眼，接着视线又落到洗手台上——那帮人的屁股结结实实的挡住了水龙头，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钟七摊着双手，左右看了看，没选择和他们冲突，而是半弯下腰打开了一旁用来洗拖把的水龙头。
    “啊~”身后突然响起一个一波三折的声音，贱嗖嗖的嗓子谄媚的说道：“文正哥我想起来了，这个小子是高三新来的转学生啊。哎，梁戍，”他推了一把沉默寡言的‘伙伴’，嘻嘻的笑起来：“你的前同学，见面不打招呼啊。”
    “梁戍早就不在一班了，你老招他干什么。”高坐在洗手台上的男孩抖了抖烟灰，斜睨了那小子一眼，接着吊儿郎当的半歪着脑袋嗤笑了一声：“这个时候转学来广陵？脑子有病吧。”
    “可不是脑子有病吗。”眼睛只剩下一条缝的男孩摸了摸梁戍的胳膊，呲呲笑起来：“谁不知道广陵高三下学期的强度能逼得学生跳楼，他还真有胆量。”
    提起一年前的学生跳楼事件，这个男孩显得很有谈话的欲望，他兴奋的刚要开口就被脸色瞬间变得难看的方文正一斜眼盯了过来。被表现的随时要暴起打人的老大凝视着，这个暂时还不敢挑战武力的学生缩了缩脖子，把嘴巴闭上了。
    钟七听着他们的谈话，慢条斯理的洗完手，然后转身打量了一眼门口靠着墙壁、手里夹着一支烟的男孩，突然喊道：“粱戍？”
    那个被喊道的男孩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钟七。
    方文正皱了皱眉，跳下洗手台轻踹了一脚粱戍，一副‘我很不好惹’的老大样，戒备的看向钟七，边问道：“小梁子，这你熟人啊？”
    粱戍黑黝黝的眼睛毫无波澜的看着钟七，沉默的摇了摇头。
    他的状态在钟七看来很不对，就像是……看上去就像是披了一层人皮的机器，毫无生命力。
    钟七心里疑惑，面上却是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趾高气扬的说道：“你当然不认识我，我是一班新来的转学生。你刚刚，应该已经知道了。”他傲慢的拖着调子，注意到了粱戍的眼眸随着‘一班’而闪过一丝波澜，但那波澜很快消失，那双眼眸又变回了一滩死水的状态。
    “啧，一班。”方文正呲笑一声，接着抬头恶声恶气的推搡着钟七的肩头：“小子，你是来打架的吗？”
    “哎~”钟七扣住了方文正的手腕，轻松又温柔的把他的手按了回去——如果忽视方文正那满面菜色的话，他的力道似乎真的很轻。
    钟七松开手，‘友好’的拍了拍方文正的肩头：“我不是来找茬的，我只是好奇。”他转头看向看不清面色的粱戍：“我常听杨晴、郑晓晓、方正魏，哦还有叶谦提起你，”他嘴里跑着火车，脸上却都是恶意的打量了一眼粱戍：“他们说你是一班最好的那个，哦，曾经。”
    粱戍还是那副靠着墙壁的死人样，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又或者是……听到了也毫不在意。
    “喂，臭小子，挑衅也要找好对象。”坐在洗手台上的男孩子们齐齐跳了下来，恶声恶气的挡在粱戍面前隔开他和钟七。
    这帮觉得社会人士很酷便跟着学的半大孩子愣是装出一副‘我们很讲义气’的表情——事实上他们也非常害怕钟七和他们动手。
    在学校打架那是要记处分写进档案的！
    最多只敢逃逃课抽抽烟吹吹牛的男孩们瞪着眼看向钟七，挥舞着瘦弱的小拳头问道：“想打架吗？”
    “我说了，我只是好奇。”钟七看穿了这群孩子的本质——无非就是一群中二期的傻瓜罢了——他感到无趣又觉得浪费时间的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手表：“抱歉，我要回去上课了。”他的视线划过侧过身的粱戍，略一点头说道：“再见。”
    “那帮哥哥……”来之后，冬阳才小小出声道：“七七，我看那帮哥哥不是坏人哎。”
    “对呀，”钟七薅了一把头发，翻了个白眼：“一群以为自己很酷的二百五，每个学校都不缺这种人。你信不信，”他像是想到什么，一笑：“要是教导主任把他们一个个赶到校门口打手心，这群家伙都会乖乖的排成一行等着挨打。”
    “啊？”冬阳讶异的叫唤一声，接着小声说道：“那多丢脸啊。不过……”他又疑惑的说道：“为什么那个粱戍哥哥变成了‘坏’孩子，那两个真正的坏孩子呢？他们难道已经毕业了吗？”
    钟七摇了摇头：“不可能。”
    他说着这话，其实心里也是十分的疑惑。备受欺负的粱戍成为了常人眼里的坏学生，那么那两个真正的坏学生呢？他们去哪里了？
    钟七想不明白的回到了操场上，难得有一堂体育课的孩子们在草地上疯跑，他避开大呼小叫追逐打闹的女生们，视野里出现了一个翘着二郎腿靠着球门休息的孩子——
    运动五分钟充电八小时的一班代表人物叶谦正眯着眼睛舒舒服服的晒太阳，眼前却突然一片漆黑周身的温度也瞬间下降了好几度。正被晒得昏昏欲睡的叶谦瞬间感觉自己就像是从夏威夷到了南极似的，气恼的睁开眼，同时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掌赶苍蝇似的说道：“走开走开，挡着我太阳了。”
    钟七好笑的拍了一把他的脑袋，坐到他身边单刀直入的说道：“哎，百晓生，和你打听一个人。”
    “哟，钟哥。”叶谦一挑眉，双手合十，一拜：“您说，小弟一定知无不言！”
    钟七搭着他的肩头，视线微微垂下随着说话的速度又缓缓抬起，盯着他面部表情悄声问道：“我们班，以前是不是有一个叫做粱戍的？”
    叶谦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他微微皱着眉，上下扫视了一眼钟七：“梁戍？钟哥，你打听他干什么？”
    “刚才在厕所碰见了，”钟七模糊的说道：“一帮人提起我们班，我正好在隔间就多听了几句，有点好奇。”他拍了拍叶谦的胸口：“我们一班的学生，这么变成那样了？”他比划了一个抽烟的动作继续说道：“是遭到什么威胁了吗？或许我可以帮忙？”
    “哎~”叶谦摆了摆手，看上去及其自然的打开了钟七搭在肩头的手，大笑一声接着说道：“一个想不开自甘堕落的同学而已，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钟七观察着叶谦的表情：“是吗？”
    叶谦肯定的点点头，接着随便说了几件关于粱戍的事情，都是一些非常不好的故事，普通人听了会顿时打消和这个人深交的念头甚至会产生再也不想看到这种人的想法。
    把梁戍描绘的就像是一锅酸菜鱼里的蟑螂——叶谦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总结道：“他以前是个好学生没错，也曾经进过年纪前十。不过人要学坏太容易了，钟哥我劝你也别太在意这种……人渣。”他撇开视线，抿了抿唇，僵硬的一摆手强调道：“不要在意这种人。”
    钟七笑了起来，一点头，拍了拍叶谦的胳膊：“你说的没错，这种人果然不应该待在我们班带坏风气。哎，”他注意到体育老师再吹哨子了，说道：“走吧。”
    叶谦麻溜的爬起来，拍了拍屁股小跑着过去了。
    落后一步的钟七看着跑的飞快的叶谦微微皱眉——
    叶谦在隐瞒着什么，他似乎不想让人注意到粱戍。
    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