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里乾坤[西游]

    
    “哎！”下课之后，一群半大小子呼喊打闹的朝着小卖部走去。胖嘟嘟的郑晓晓躲开迎面撞过来的男生，手里拿着一包薯片拆了，余光注意到拍着篮球过来的男孩急忙高声叫道：“方正魏！‘鬼见愁’喊你现在过去。”
    大冬天跑的满头都是汗的方正魏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毛衣，闻言一挑眉，一张周正的脸瞬间变得邪气十足的，他咧嘴一笑，手臂揽过郑晓晓的肩头嬉皮笑脸的问道：“哦，叫我过去干什么？”
    郑晓晓心急的连连拍打那只偷自己零食的爪子，翻个白眼没轻没重的踹了一脚男生——被后者弓着腰间躲过了。她没好气的说道：“不知道！呀！方！正！魏！”贪吃的小姑娘牢牢抓着薯片袋子，一只手推着那张赖皮脸吼道：“你别再偷吃我零食了！我要打你了啊！”
    “哎呦~我好怕啊~”方正魏翘着兰花指哆嗦了一下，手指头戳了戳郑晓晓的肚子：“郑大姑娘，你看看自己都多重了。”嘴里说着嫌弃的话，眼里却盛着满满一汪蜜水的男孩张开手臂比划了一下：“都要成不倒翁了。”
    郑晓晓实力诠释了啥叫‘母老虎’，秀气的眉头一挑，甩开脚丫子追着校篮球主力狂打。
    钟七手里拎着杯奶茶，跟跳圆舞曲似的左避右躲的避开这两个横冲直撞的家伙，回头看了一眼嘻嘻哈哈往前头跑挨打还很开心的方正魏一眼，抬手拍了拍前面同学的肩头，好奇的问道：“这俩啥情况？”
    “还能啥情况，”那同学嘿嘿笑起来，下蹲起立的比划了一个能把他自己装进去的巨大爱心，用着梦幻般的语气羡慕的说道：“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恩恩爱爱呗。”
    钟七讶异的挑眉。
    “你这两小无猜用的，方文正得蹲下来打你。”走在一旁的女生嘎嘎笑起来。
    那同学‘哎’了一声，摆摆手：“方文正就是那个在车顶的家伙，这趟爱情列车没他的位置。”
    “嘎嘎嘎……”女生笑的花枝乱颤的，给了同学一个‘你很行’的眼神，接着说道：“也不知道这方家兄弟吃什么长大的。个子高，运动也好，长得还好看！啧啧，一个个帅的惨绝人寰。”
    “哇~刘瑶，你这成语用的可真好，‘灭绝’要是知道你这个语文课代表这么用成语，得被你气死。”那男生抽了抽嘴角，注意到钟七满眼的疑惑，解释道：“方正魏的弟弟叫做方文正，和我们同年，之前是五班的人，后来他自己提出来要去七班，老师也就同意了。”
    “七班那帮家伙……哎，可惜这位方文正也只有那张脸能看看了。”刘瑶咬着辣条叹气说道：“这次‘鬼见愁’又喊方正魏，我估计也是为了他弟弟的事情。”
    钟七一皱眉：“不请家长？”
    “方正魏就是他家长。”男生一脸敬佩的说道：“他们的父母几年前出意外去世了，之后一直是他和弟弟独自生活。虽然有一个名义上的监护人，不过那个监护人好像一直在国外，除了定期给他们兄弟两打钱并没有任何关怀。”
    “说起来，方正魏也算是命好。”刘瑶对上钟七‘你怎么能这么说’的审视目光急忙解释道：“我不是说他失去父母是好事，只是他和我们班的粱戍比起来，真的已经幸运很多了。”
    那个男生在女生提到粱戍的时候眼眸一暗，复杂的叹了一口气，沮丧的低下了头。
    “粱戍？”钟七装作一副不解的表情：“他是谁？”
    “你那张课桌的前主人。”刘瑶显得兴致缺缺的，她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张开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闭上了。这位虽然有些八卦但本质善良的姑娘想起那些污糟事顿时心烦意乱的摆了摆手，最后丢下这么一句话就小跑着去追自己的小姐妹了。
    而男生也借口有事，耸拉着肩头走向了另一边。
    叼着吸管的钟七看着他们看上去非常沉重的背影，眉头渐渐皱在了一起。
    这个班的学生，在提到粱戍的时候都怪怪的……
    他怎么就变成一班的不可说了呢？
    心里有事的钟七稀里糊涂的上完了下午的课程，挥别同学之后故意慢悠悠的在校门口徘徊。
    很快，七班的那帮小崽子们嘻嘻哈哈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粱戍随意和他们挥了挥手作别，接着朝一旁的公交车站跑了过去。
    钟七提了提书包，也跟着上了车。
    挤成沙丁鱼罐头似的公交车载着一群小麻雀一路开到了广陵最繁华的商业区，在第九站之后，粱戍按铃下了车。
    钟七一路跟在他身后，看着粱戍在看了一眼手表之后突然狂奔起来，飞奔着穿过了三条马路——其中还差一点儿和电瓶车相撞，他将那位暴躁阿姨的叫骂声甩在身后又往前跑了一百多米，接着推开了一家川菜馆的大门。
    “这个哥哥不回家吗？”不知何时出现在钟七身边的冬阳举着藕节似的手臂紧紧揪着他的衣角。人来人往的商业街让这个小胖子更黏钟七了。他舔了舔唇角，动了动小鼻子闻着从餐馆里传出来的饭香，咽了咽口水说道：“七七，你饿不饿啊。”
    钟七垂眸看了一眼标准不倒翁身材的冬阳，叹气：“我们冬阳是不是饿了？”
    冬阳不太好意思的嘿嘿咧开嘴，胖嘟嘟的指尖比划出一条小缝：“一点点哦。”
    钟七看着那足足有三厘米宽的‘小缝隙’好笑的摇头，弯腰抱起这个越来越重的小胖子走向了餐馆：“糖醋排骨还是酸菜鱼？”
    “糖醋排骨！”小声音脆脆的，应得又快又响亮。
    “两位吗？”服务生搬来一把儿童座椅，心生欢喜的看着可爱的冬阳说道：“这么小的孩子可不能吃辣的，您可以看看炒菜，我们店里的炒菜大多不辣，都是改良过的，酸酸甜甜的，孩子应该会喜欢。”
    钟七随意的应着，翻开餐单随意点了几个，又像是无意想起来似的抬头问道：“姐姐，我打听下——我听说我们班有一个同学在你们这里勤工俭学是吗？”
    服务生一愣，接着看了一眼钟七脱下来的校服，恍然的点了点头：“对，你是市一中的吧？是粱戍的同学吗？他在后厨呢，要我帮忙喊一下吗？”
    “哦不用不用。”钟七连忙摆手，把菜单递回去边说道：“我只是随口问问，麻烦您别让他知道我来过。他自尊心强，我怕他多想，万一伤害到他就不好了。”
    服务生理解的一笑：“行，放心吧。”
    钟七谢过，又迟疑的问道：“再麻烦问一下，粱戍他家里人呢？他总是一下课就来打工，家里怎么办？他有提过怎么安排家里吗？我们这帮同学都很想帮帮他，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帮……”他皱着眉一脸的苦恼，说着说着唉声叹气的耸下肩膀。
    “他家里人啊……”服务生也跟着叹气，抱着菜单说道：“粱戍他爸妈早就离婚了，那个酒鬼爸爸跑了十几年就没回来过谁知道死哪里了。他妈呢，把三个孩子拉扯大，估计也是烦了，两年前抛下他们跟着外地商人跑了，前几个月还会打钱回来后来就直接没音讯了，估计啊，也是不想管了。”
    钟七眉头一皱，三个孩子？
    后面有客人再喊，服务生回头高声应了一句快速说道：“如果你们真想帮他，就劝劝他别因为打工荒废学业。挺品学兼优的一个孩子，为了养家糊口的听说都转到差生班去了。这年头，高文凭才有机会轻松赚大钱。”
    钟七应了一声，谢过服务生，指尖轻点着桌面想起事情来——
    “抱歉。”闷闷的女声响起来，带着口罩的高挑女人站在钟七面前说道：“同学，我能和您拼桌吗？”
    正在想着什么时候去粱戍家里看看的钟七一愣，抬头说道：“当然，请便。”
    女人坐下，边摘下口罩边笑着说道：“谢谢。”
    钟七礼貌的扯了扯嘴角，又低下了头。那女人见钟七并不是喜欢多话的性格，便止了寒暄的念头。倒是一旁的冬阳好奇的眨巴着眼睛看着她，半响突然说道：“姐姐你真好看，浑身布林布林的。”
    被一个天真的孩子如此夸赞，是个女孩子都很开心。
    女人也不例外，她笑眯眯的戳了戳冬阳的额头，软和着声音说道：“真的呀~谢谢你呀~”
    冬阳嘿嘿的笑起来，小指头害羞的搭着，自我介绍道：“姐姐，我叫做冬阳，你叫什么名字啊。”
    “卓荣。”女人提起自己名字的时候那咬字格外的锋芒，她弯着眼睛笑道：“冬阳你怎么这么乖啊~”
    冬阳立刻拍着马屁说道：“因为七七教的好呀~”
    突然被CUT的钟七抬头看着一副‘我说的都是实话’的马屁精·冬阳，失笑的捏了捏他的腮帮子，那肉嘟嘟的小脸瞬间被拉长成了一张肉饼顿时逗笑了一旁的卓荣。
    卓荣有意思的看着眼前的一大一小，好奇的问道：“同学，只有你和你弟弟吗？”
    “嗯。”钟七揉了揉冬阳的小脸蛋，转头正视着她——面前这个女人浑身金光闪闪，眉宇间又正气凛然，是个不可多得的真好人。
    他点点头说道：“这里的菜好吃。”
    “对呀。”卓荣看着热火朝天的大堂赞同的点头：“来晚了连拼桌都别想。”她转头，注意到了钟七放在一旁的校服，讶异的一挑眉：“你是市一中的学生？”
    钟七看了一眼校徽：“是的。”
    卓荣露出一个‘你真是厉害’的表情，接着夸赞起市一中的光辉历史来，又突然话头一转似是无意的问道：“不过我听说——市一中去年有两个学生跳楼了？”
    钟七略皱了皱眉，回想起在厕所那个男生说的话——‘广陵高三的压力能逼得学生跳楼’。
    他轻轻点了点头，装作一副‘我知道的很多’的模样，帮冬阳擦去了嘴角边的水渍，缓缓说道：“嗯，没错，听说是压力太大了。”
    “那也是，高三吗。”卓荣显示惋惜的叹口气，接着又笑起来：“想当年我高三的时候……啧，那真是恨不得一天有七十二个小时。”她笑眯眯的看着钟七给冬阳塞了一张纸巾让他折纸玩，边说道：“只是……我听人说那两个孩子似乎不是多么爱学习的性格？为压力而跳楼，这是真的吗？”
    “哦，这个。”钟七也是一副‘我也很怀疑’的模样，俯身小小声说道：“其实我们同学之间也有在传，都说那两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跳楼的。”
    这一番话编的煞有其事的，事实上钟七连跳楼的两个学生是谁都不知道。
    他睁着眼胡说八道，还愣是一副振振有词的模样：“我们都说，说不定是被主任批评辱骂了，气不过去才做了傻事。”
    卓荣的眼眸闪了闪，好奇的问道：“你们主任……很严肃吗？”
    “没有哪个学校的教导主任是和蔼的吧？”钟七笑着反问道：“不过这也只是谣言。”他可不想为那位负责的老师带来什么麻烦，又解释道：“我们学校的邵老师为人虽然严肃刻板，但绝对不是会侮辱学生的人，这都是一帮八婆乱传出来的。”
    卓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而这时钟七的菜也都上了。他们暂时停了这个不太好的话题，转而谈论起其他来——
    一顿饭吃的挺愉快，临走之前卓荣还和钟七交换了联系方式。
    吃的肚子圆溜的冬阳擦着小嘴巴看着那个行走的大钻石离开，仰着脑袋迟疑地问道：“七七，那个姐姐刚才是不是一直在套你话？”
    钟七‘哎呦’了一声，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这你都看出来了？”
    “那是。”冬阳骄傲的插着腰，跟个大肚子水壶似的：“我是谁啊。”
    “对呀，你可是小机灵鬼冬阳。”钟七憋着笑捏了捏他的脸颊：“那你是不是也发现了，我也在套她的话啊。”
    “那七七都知道什么了？”冬阳张开手臂就要抱抱。
    吃的太多走不动道儿的钟七拒绝了小胖子的抱抱，半蹲下身打理着冬阳的衣服，闻言解释道：“我猜她应该是司法机关的人，而且最近应该再查一年前广陵市一中学生跳楼的案子。”他迟疑的抿了抿唇：“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翻出这桩旧案，但从她的态度来看——这起案子一定有很多的疑点。”
    钟七揉了揉冬阳的小肚子，拿出一旁的手机百度起来。
    广陵市一中学生跳楼的案子在当年那是全城轰动，还引起了整个江南教育界的反思，而随之而来的一轮声势浩大的废除高考言论更是让事件再度升级。
    钟七依稀记得自己当年也是听过这档事情的，但当时他只是嘲笑了‘废除高考’的言论短视和居心不良，并不知道这件事情的起因。那时候他还因为这个差点和一个海归ABC打起来，那个二百五整天叫嚣着国外教育比国内好，一天天说国内教育会毁了学生……
    马德。
    想起这档往事的钟七没好气的撇了撇嘴，逐条点开那些新闻报道——
    为了保护隐私，新闻报道里的名字都用了化名。可这林子大了，总有那么几个不守规矩的。很快，钟七便在一则野报里看到了两个学生的一寸照——
    “啊！”小脑袋搭在钟七肩头的冬阳张着嘴巴吃惊的能吃下一个拳头，拍着钟七的脑袋瓜大喊道：“七七！是他们啊！”
    跳楼的！是那两个欺负粱戍的学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