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志远、金道全是广陵市一中15届的学生。
据学校老师、同学以及邻里的说法,是两个典型的社会不良少年。抽烟喝酒打架逃课,这个年纪的学生不该做的事情他们全都做了。甚至梁志远不止一次的被人举报偷看女性邻居洗澡,而金道全也曾不止一次的因为虐待流浪动物被路人追着满街鼠窜——有一次他无缘无故一脚踢飞了街边一只晒太阳的怀孕母猫,被见到的三四个路人揪着教训。
那母猫的主人从厨房冲出来手里还提着刀,要不是理智尚存,见到爱宠鲜血淋漓的一瞬间差点就要砍人了。
跳楼事件发生后,围绕这两位学生到底是不是因为压力过大而跳楼,广陵地方报纸和民间言论掀起过很大的波澜,而这场波澜最后以家属拉横幅状告学校要求赔钱而告终。
广陵市一中赔偿两户共计六十三万。
“这年头的人命还真便宜。”钟七拖着冬阳的小屁股——这小崽子此刻完全趴在了他的背上——他背着小胖子站起来,左右看了看走向了一边的长椅,唏嘘道:“六十三万,两条人命。”
“他们家的孩子很多哦。”冬阳完全不觉得这种‘携尸要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关注点全在了记者关于他们原生家庭的报道上,他点了点屏幕脆生生的说道:“一二三四……恩,有三个孩子哎。”
梁志远和金道全的家庭并不算好。
他们一个是外来务工人员子弟、一个则是靠父母那点低保勉强生存的孩子。
这年头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越穷越生越生越穷。
没有家庭教育,经济又拮据、脑袋也不聪明,哪怕生下来的孩子底子是好的,但长年累月看着父母关于油盐酱醋那点破事争吵;自己家因为没钱而被人各种蔑视,性格不歪成蚊香就奇怪了。
钟七扫了一眼关于他们家庭状况的报道,耳边便听到了冬阳的话,他一挑眉,放下手机把小崽子抱到跟前,看着他一脸懵懂的脸孔说道:“他们这么做是不对的。”
“孩子是一个个体,他是有生命的、他是需要关怀呵护需要细心抚养的。而这些,都是把他们带到世上的父母必须要尽的责任。”钟七捏着冬阳的手掌心强调道:“如果孩子受到了伤害甚至死亡,父母不去追究孩子的真正死因却只是想着怎么从中得到好处甚至因为这个好处而欢天喜地,将孩子这个个体、将他的生命视若工具,这种人根本不配为人父母,他们就只是一群被欲望支配的牲畜而已。”
冬阳半皱着眉,听着钟七的话愣愣的反问道:“他们这么做不应该吗?”
“当然不。”
“如果父母饿着肚子,孩子不是应该想尽办法去满足他们吗?”
“没错,那是孝道。”钟七先是肯定然后又转着的说道:“但是如果因为父母饿着肚子就逼迫孩子去死,或者是,枉顾孩子的死因拿着孩子的尸体获利,这种父母是令人不齿的。”
“别人逼你放弃自己的孩子呢?”
钟七皱了皱眉,心下一跳,紧张的观察着冬阳的每一个神色变化,面上却是装作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摸了摸冬阳的额头:“我们家冬阳是看到什么吗?怎么会这么问?”
冬阳死死皱着眉,一张小脸跟褶皱的肉包子似得,摇了摇头:“七七,你还没有回答我。”
“没有人能逼迫父母放弃自己的孩子。”钟七抱着冬阳轻轻拍了拍:“没有人。”
“那……七七会放弃我吗?”眉眼间浮现出一丝委屈的冬阳反手抱住钟七的脖子,没忍住小小声问道。
意外枉死的人,他的灵魂会一直保持在他死亡时候的模样。
冬阳知道自己一定是在四五岁的时候死掉了,可关于自己的死因,他想不起一丁点儿的记忆。
他只是本能的害怕被人丢弃,不敢展露自己的小脾气,每次都是笑呵呵的哪怕被酆都的一些小鬼欺负也不敢哭、不敢告状。
有时候被嫉妒的小鬼欺负的狠了,他也会躲在墙角抹着眼泪,想自己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会成为父亲的养子——可每每想去回忆的时候,心就会痛起来,就好像是有一双手硬生生的把心脏从胸腔里□□;接着,脑袋也会抽痛起来,就像是有一个大锤子,狠狠地一下一下地把他的脑袋捣成肉酱……
酷刑并没有就此停止,紧接着他会全身发热、发烫,就像是被人扔在锅里煮一样尖叫连连。
心生恐惧的冬阳缩的身子越发小了,小小一团的挤进钟七的怀里——
钟七身上的味道和父亲不一样,他是温暖的柔软的,就像是春日里的微风和太阳让人忍不住就想接近。
冬阳每次在他身边都能得到莫大的安全感。
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冬阳莫名就觉得自己像是很早就认识他了——如此熟悉、如此让人怀念的怀抱。
肉嘟嘟的小胳膊圈着脖子,软糯的小脸贴着脸颊。
哪怕是寒石做的心此刻也得化成一滩水,钟七只觉得满腔父爱不知如何宣泄,他摸了摸冬阳的后脑勺温柔的说道:“当然不会。我们家冬阳这么可爱,七七是不会放弃的。”
冬阳心满意足的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抱着脖子的手更紧了一些。
两个回头率超高的‘假’父子温情脉脉的抱着过了一刻钟,面朝着川菜馆后门、情绪已经平静下来的冬阳突然拍了拍钟七的肩头,兴奋的小声说道:“七七,那个哥哥出来了。”
钟七回头看去——手上拎着两个大号塑料袋的梁戍拖着沉重的步伐出来,他耸拉着肩头看上去疲倦非常,淹头搭脑的走向了一边停放成一排的共享单车。
钟七抱好了小胖子,使着手段不紧不慢的跟在了梁戍身后。
哪怕已经很劳累了,为了单车的免费时段粱戍还是强撑着身体把它骑得飞快。
十分钟后,他飞进了一条小巷子,接着在一扇破旧的木门前停了下来。
几乎是机械女声响起的一瞬间,一个半大的孩子怯生生的从门扉后露出了一张黑黝黝的脸孔——这个瘦弱的像个猴子的孩子束手束脚的站在梁戍跟前,低声喊道:“大哥。”他顿了顿,又急忙补充道:“你辛苦了。”
梁戍应了一声,问道:“你姐姐呢?”
“姐姐在里面。”听不出男女的孩子小跑着跟在粱戍身后,小声说道:“姐姐今天还是没有醒过。”
梁戍听不出喜怒的应了一声,把塑料袋放在院中——说它是个院子也高抬了它,无非就是一个狭小的长半米宽两米长的走道罢了。这种多年砖石结构的老房子,推开门之后都会有这么一条狭小的走廊。阴暗潮湿,哪怕是酷暑也有一股腐臭味。
粱戍将塑料袋放在了走道里的石桌上,那袋子里头装着两菜一汤,三碗白米饭热气腾腾的。他开了递给孩子,摸了摸咽口水的孩子说道:“快点吃,作业写完了吗?”
“写完了。”看到有红烧肉,孩子的眼睛亮了一下,接着点头应道:“老师说我这次数学考得很好,奖励了我一颗棒棒糖。哥哥,”孩子抬头看着大哥说道:“你要吃吗?”
“留着自己吃吧。”梁戍摸了摸孩子的脑袋,转身推开遍布着白蚁痕迹的木门——狭小的房间里放置了一张军用上下铺,和一张用两条凳子一块木板搭起来的床。他把书包随手扔到下铺,接着转个身走向了木板——
一个长发看不出面容的女孩躺在上面。
露在外边的手腕细的让人害怕,青筋毕露、瘦骨嶙峋。
梁戍先是摸了摸女孩的额头,接着半弯下腰从木板下面拖出了一个用纸板糊的收纳箱,从里头拿出一包橙黄色的液体,仔细看了看又翻出一包医用针管拆开,那指甲盖那么大的针管准确的插入了女孩的血管之中——闪着寒光的针头和布满了针眼的手背,看着就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七七,好可怕。”冬阳往钟七的怀里缩了缩。
自进门之后就被这破落环境震惊到的冬阳此刻看到粱戍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动作,害怕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小孩天性看见针头就要哭,冬阳硬是憋着嘴,低头看了看自己白嫩嫩的小手——这几个月在钟七的喂养下,他都快成发成团的白面团子了。
他捏了捏肉嘟嘟的手背,想象着那针头戳进肉里……顿时嗷的一声砸进了钟七的怀里:“好吓人啊。”
饶是成年人钟七也被吓了一跳,他看着动作熟练的梁戍,再看看脸没几两肉骨头都要戳破皮囊的女孩子:“他这是……”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心中浮起,结合屋外那个孩子的话——
“这不会是个植物人吧?”
“卧槽!这他妈上演感动中国吗?我不会是入了一个电影片场吧!”钟七皱着眉,极度自我怀疑的喃喃道:“这粱戍上辈子是炸了地球吗?还是灭霸投胎的?这八字要黑到什么程度这辈子的运气才能坏到这个程度?扫把星转世也不能倒霉成这个样子啊……”
比扫把星还惨的梁戍安排好了妹妹,又设好了闹钟,嘱咐了吃的满嘴巴都是米粒的孩子早点睡觉,连饭都不想吃的匆匆洗了澡躺倒了床上,没过五分钟呼吸便均匀了起来。
站在屋子当中满脑袋感叹号的钟七四下看了一眼这个家里最值钱的四面墙,再看看外头吃的脑袋都要埋进饭碗里的孩子,又看了一眼眼眶凹陷跟外星人似得妹妹……
“冬阳,你那是不是有法宝能唤醒这个女孩?”钟七看着跟缩水的恐怖洋娃娃似得女孩问道。
冬阳没敢看那个姐姐,脸埋在钟七的肩头闷闷的说道:“有的。可是七七,我们功德不够。”
钟七问了问具体的数额,心中有了打算,看来明天得想办法去找个冤大哎不,找个有缘人做功德了——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间毫无生气的屋子,心事重重的回了酒店。
在梁戍家所看见的一切折磨的钟七一个晚上没睡好,梦里都是那瘦的跟骷髅似的女孩子。第二天一早,挂着俩大黑眼圈的钟七毫无意外的迟到了。
看守大门的文大爷跟猴子似得蹦的从门卫室跳出来,手里还拿着他那把宝贝梳子,‘恶声’问道:“你这小子怎么回事啊,转学第五天就迟到?”
钟七从叶谦那里听过这位市一中搞笑演员文大爷的事迹。
年过古稀还是一个高贵的单身汉,传说是早年的时候受到打击后来就没了结婚的念头。不婚不过继不领养,倒是资助过好几个贫困大学生。后来这帮学生也知恩图报,拐着弯的找到了化名‘雷锋同志’的文大爷,抢着要孝敬他,但都被文大爷拒绝了。
如今这位大爷领着工资,逢年过节那些好孩子也会来看他,日子过得很自在。
唯一让他苦恼的,大概就是那个脑袋了。
钟七的目光飘到了文大爷茂密的前额——估计谁也想不到,在这茂密的额头之后,那个光溜溜的后脑勺是如何的吸引人眼球的。
文大爷挥舞着他那据说有生发功能的桃木梳子,插着腰问道:“钟七是吧?怎么回事啊今天?”
“做了一晚上噩梦,”钟七收回视线,对向善为善的人他还是非常尊重的:“就睡过头了。”
文大爷看了看钟七那货真价实的黑眼圈——可不是学着七班那帮二百五学生画上去的。他皱了皱眉,自认为想到了钟七睡不好的原因,顿时一改态度,苦口婆心的劝慰道:“高三压力大没错,我们广陵所有学子的压力都大,可谁还不是这么过来的。”他语重心长的拍了拍钟七的肩头:“好好调节,放轻松,人生又不是高考就截止了。”
“恩。”钟七点点头,笑了笑:“您放心,我会好好调节的。”
文大爷看了一眼时间,挥了挥手说道:“算了算了,这次就不记你了,快进去吧,早读这刚开始没多久。”他顿了顿又叮嘱道:“教育局的领导今天过来检查,你们老师估计陪同着,不用担心挨骂,快点溜进去。”
“哎。”钟七舒了一口气,欢快的点点头跑进去了。
而就在他从后门偷摸进教室没多久刚拿出一本英语书,一行七个人就慢悠悠的从走廊过来了——为首的是一个身材消瘦满头华发的老人,他听着广陵市一中校长的长篇大论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显得很不上心。倒是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年轻女人听得非常认真,时不时的还提出一个疑问。
钟七不免看了一眼,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个与陶校长谈笑风生的女人——
卓荣?
她竟然来的如此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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