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里乾坤[西游]

14.第十四章

    
    突如其来的信息量炸的钟七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此刻装的都是些废铜烂铁——大脑根本无法正常运作,他顿了顿,低下脖子看了一眼死气沉沉的姐姐弟弟,转身,跟生锈的机器似的格拉格拉的走出了这个破落地方。
    “七七,”冬阳紧紧抱着钟七的大腿,跟个小抹布似的拖着脚跟走到门口,小脑袋瓜这才反应过来,仰着脸看着同样大张嘴巴的监护人,迟疑的问道:“那个哥哥……打他的弟弟妹妹?”
    他无法想象受虐者竟然也会变成施暴者。
    “我不知道。”钟七眼珠子都要脱框,低头看了一眼被粱戍吓到的小家伙,抿了抿唇弯腰捞起冬阳往反身往学校走去:“不能再等了,粱戍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必须看一看!”
    如果弟弟说的都是真的,毕竟他不能仅凭三言两语就判定这件事的真实性,那么梁戍的这种行为就是‘让对方也体验体验自己的痛苦’的报复派。
    我们所有的情绪都在寻求被理解,如果那些痛苦的感受始终没有得到理解,那么很可能就会用‘自残’或者伤害对方的方式让他们来体验自己曾经的痛苦。让对方明白和理解,进而补偿自己。
    在他人身上重现自己的过去,赢得一个虚妄的‘强大’的感觉,塑造一个虚幻的自我形象。
    钟七的潜意识已经相信了弟弟所说的一切,毕竟梁戍所遭到的侮辱对于一个少年来说的确太过分了,他在面对比自己幼小的无力反抗的人时,从受虐者很容易转变为施暴者。
    这也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因为个人经历而选择报复社会的人。
    当然,这种人并不值得同情。
    钟七想要帮助梁戍的心思已经死了,但想到房间里的两个孩子,心下又是一软。他得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选择合适的方式去帮助他们。
    从学校回家,那条巷子是最近的。
    不论是市一中还是梁戍弟弟妹妹的小学,既然它能看到梁戍被人欺负,是不是也能看见他弟弟妹妹的一举一动。
    钟七摸了摸口袋里的符咒,准备贴他个十七八张直接来一场粱戍的人生电影。
    广陵市的夜生活很是丰富,从梁戍家出来的十五分钟里,钟七穿过香气四溢的夜市,走过挂满了琳琅满目各种精美饰品的摊子,在晚上八点十七分,钟七抱着脑袋上夹了一个兔耳朵头箍的冬阳站到了那条巷子口。
    这条带有恐怖都市传说的巷子到了晚上愈发显得阴森恐怖。
    狭长的小道就像是通向地狱的幽冥之路,黑黝黝的不见得一丝光亮,光是站在巷子口望着都觉得彻骨的寒冷正透过鞋底顺着脚踝像是蛇一般蜿蜒而上。那‘蛇’嘶嘶的吐着杏子,一路爬到剧烈跳动的心脏处,就像是被寒冰捂着胸口,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钟七抱着冬阳往上提了提,动了动脚,低头看了一眼不知道何时冒出白雾的地面。
    冬阳低着头看着,突然说道:“七七,土地公公在打哈欠啊~”
    “不,是他在放屁。”钟七一脸严肃的胡说八道,拍了拍目露震惊的冬阳的背——这小子的养父的确有些不负责任,三百多年的小鬼不谙世事的和刚出生五年的傻孩子似得。
    钟七摇摇头,抬脚,一步一步的走进了这黑暗之中。
    黑洞洞的巷口就像是一张张开的等着食物进去的大嘴,一点点的吞噬了钟七的背影。
    未知的黑暗最能刺激人的想象力,你根本不知道你会不会在这里撞见鬼或者是碰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哪怕是出自酆都的冬阳,也被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吓了一跳,抱着钟七脖子的手就跟钢铁似的,甚至害怕的把脑袋埋在了钟七的肩窝里。
    钟七摸了摸小家伙的脖子,停下了脚步。
    他环顾了一圈——什么都没看见。
    跟瞎子无异的钟七潇洒的一扬手,就和古装电视剧里的大侠发射暗器似得,听不清楚的纸张翻动声围着钟七响起,下一秒周围大亮!
    那一张张发着朱红色光芒的符咒悬浮在半空中,围着钟七呈顺指针转动。它们的转速越来越快也越来越高,更是越来越大,以钟七为圆心出现了一个直径三米的圆圈。那瑰丽绚烂的颜色幻化出一道道彩色极光,最后随着钟七轻轻的一声,牢牢的贴在了两边的墙上——
    一道人影被拉得又长又窄,脑袋被钟七踩在了脚底下。
    那带着鬼面面具的高大人影笔直的站在巷子中间,红色光芒之下,两边的栏杆里伸出数万只血淋漓的手,挥舞着厮打着抓向钟七怀里的冬阳。
    “趁着我还没生气,”钟七安抚地将手掌盖在冬阳的后脑勺上:“你最好收起这些把戏。”
    “不……然呢……”它发出古怪的声音,就像是恐怖电影里常常出现的那种机械性的鬼音,它咔咔的笑起来:“你想用……这些符咒,”它似乎还不太会说话:“干掉我吗?”
    钟七冷眼看着那不知道是何物的家伙,还未回答,那鬼面又突然冒出几声枭枭的鬼笑,它似乎并不在意钟七的回答,自顾自地扬起宽大的衣袖——日月星辰、斗转星移,盛夏的太阳在下一秒温暖的照耀在了钟七的身上。
    空气里散发出一阵阵花香,身后传来女童清脆的笑声——
    冬阳好奇的睁开了一条小缝。
    钟七回头看过去——长相眼熟的女孩紧紧地牵着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男孩子,手里拿着一捧野花兴高采烈的迎面走来。
    粱戍的妹妹。
    钟七不敢相信的看着那个婴儿肥,大大的圆眼,面红齿白的小姑娘。
    光是看着就知道被养的很细心的女孩牵着穿着略旧却干净的弟弟进了家门,她的哥哥盘腿坐在地上眯着眼做着她看不太懂的手工活,时不时的还要被针扎两下。被扼令离这种危险物品远一点的她帮哥哥擦了擦汗,进屋把野花插进桌上的矿泉水瓶,接着给哥哥倒了一杯茶,然后拖着小板凳去照顾坐在地上玩泥巴的弟弟来。
    这样平和的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他们三个人似乎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在这种艰难却又‘幸福’的日子里,粱戍坚持着念完了初中,他的妹妹也开始念小学二年级了,弟弟也终于告别了幼儿园成为了一名小学生。
    三个人的学费压得梁戍打工的时间越来越长,但他从未和家里人抱怨过,只是眼神里的活力越来越少。
    拿到市一中通知书的那天,粱戍破天荒的买了一块猪肉回家,他的弟弟妹妹嘻嘻哈哈的分着吃了,似乎坚定着相信等哥哥毕业考上名校,他们的日子就会苦尽甘来。
    可钟七看得出来,粱戍似乎越来越烦躁家里的两个小孩了。
    他对待弟弟妹妹的态度越来越冷漠,以前的温柔口气现在哪怕责怪错了弟弟妹妹也不会再转身道歉了;妹妹从外头摘来的鲜花也越来越少,敏感的女孩儿似乎知道了哥哥已经不喜欢她这么做了。
    原本漂亮的家里,女孩精心做的一件件手工装饰品被当做无用物扔了出去。
    弟弟妹妹的学费交的越来越晚,梁戍打工赚的那些钱不见了踪影……
    钟七心情复杂的看着,看着粱戍明明拿到了奖学金却骗家人没有,看着他催促着弟弟妹妹放学之后去捡可乐瓶赚钱……
    “七七,”冬阳扯了扯钟七的耳朵,小声嘀咕道:“那个哥哥还有他的弟弟妹妹,有点可怜哦。”
    钟七意外的看着他。
    “这么小的年纪就要肩负两个孩子的生活,而那两个孩子没有爸爸妈妈只有哥哥可以依靠,如果失去了哥哥就会送到福利院去……”冬阳扁了扁嘴:“他们的爸爸妈妈为什么会丢下自己的孩子呢?”
    “因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钟七看着嘴角青了一块,眼睛也红肿的粱戍:“没有责任感,怎么还叫做人呢。”
    从一个秋日的下午开始,粱戍身上出现伤痕且随着日子越来越多,他的脾气也越来越古怪。面对着弟弟妹妹,他甚至开始动手动脚起来。
    有时是弟弟没有考好,有时又是妹妹没有按时做饭。
    暴力就像是海/洛/因,尝到主宰他人身体的粱戍变得上瘾,从一开始的打后脑勺到后来逐渐动用工具。他试过筷子、锅铲、树枝,最后他看到了丢在门口的一截拳头大小的当时他用来当拐杖以拖着疼痛的身体从巷子走回家的树枝。
    画面的最后,以一声女孩子的悲鸣声结束。
    天空再次变得昏暗。
    让人喘不上气的黑暗就像是轰然倒塌的墙面笔直的压了下来。
    高大的鬼影往前走了一步,抬起的手掌里放着一朵橘黄色的小花。它直直的递到钟七的面前,往上抬了两下示意:“梁……舒,雅。”
    它艰难的发音,因为不熟练还把‘shu’发成了‘su’。
    钟七反射性的因为它的动作一皱眉,谨慎的观察着它的意思,见对方没有恶意才小心的伸手接过了。
    那面具似乎是咧嘴笑了笑,显得更是骇人。它冲着钟七歪了歪脑袋,接着突然飞速的往钟七袭来!有所防备的钟七差一点儿就要扔出压箱底的符咒,却听耳边轻轻传来‘砰’地一声——
    汽笛、人声轰然挤进耳朵。
    保持着出手姿势的钟七眨了眨眼,看着面前繁华的大马路,不由回头看了一眼黑乎乎的巷子。
    “那个是……”冬阳挠了挠脑袋瓜子:“妖精?鬼怪?”
    “巷子成精了吧,”钟七舔舔唇角。
    冬阳恍然一点头,垂手说道:“巷子精!”
    钟七抽了抽嘴角,屈指弹了一下小家伙的脑壳:“别随便给人取外号,小心大晚上睡觉梦到。”
    冬阳扁了扁嘴巴,又笑呵呵的抱着钟七的手指问道:“为什么他能看到那个哥哥家里的事情?”
    娇弱的黄花在寒冬中舒展着大大的四辩花瓣,钟七略略皱着眉摇了摇头,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先回去吧,我总有一种预感,明天就能真相大白了。”
    也不知道那位似乎铁了心要查旧案的检察官,进行到哪种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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