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面法师

孩童

    
    “扑通”的一声水声,吴巡孜整个身子都浸没在井水之中,吴巡孜憋了一口气,在井水中费力睁开双眼,只不过井中的水很浑浊,睁了眼也瞧不见四周的事物。
    吴巡孜落井,身上的蚂蚁都浸了水,不再叮咬吴巡孜,而是把他当作救命稻草一般纷纷拼了命地钉附在他的身上……
    虽然此刻的气候已经快接近夏季,日未下山,天气尚热,但是炎炎日光似乎一点都无法照射进这口井内,井水就如寒冰一般的刺骨冰凉,吴巡孜的身子一向不怕寒冻,此时也忍不住打了几个哆嗦。
    “糟了!师父叮嘱过我,不能够接触这口井的……这口井的井水又浑又寒,说不定底下还藏有凶煞不祥的事物……”
    吴巡孜急忙地把双手往两边打开,恰好能触碰到左右两边的井壁。接触到可以借力的实物吴巡孜心中才稍微踏实下来,手脚并用,借着井壁,将身子往上撑高,“哗”的一声从井水的水面探出头来。
    吴巡孜抬头往上一瞧,发现水面距离井口还有近丈的距离,井壁潮湿光滑,不大好附力,吴巡孜深深吸了一口气,提气使出“壁虎游墙功”,将整个身体紧贴在一边的井壁上,双腿在井水中猛力一踢,借助水的反作用力,整个人贴着壁沿急窜而上。
    吴巡孜还未爬出井口,井底深处传来一阵龙吟之声,井里水位一度涨高,巨声龙吟振荡起水面的圈圈涟漪,水花几度跳跃,水珠被震得飞起直上,离开井口有几丈之高,在空中被夕辉映照得缤纷多彩,到达最高点后便折返直下,“哗啦哗啦”如同下起了倾盆大雨。
    吴巡孜心头大震,耳中轰鸣一声,短暂地失去了听觉,整个世界都静默了下来,吴巡孜像是被夺了几魂几魄似的,脑袋一阵迷迷糊糊,手脚不由自主地颤动起来,哪里还能继续贴在井壁上,倏地往下仰倒,“砰”的一声又跌入了井水之中。
    跌入刺骨冰寒的井水,吴巡孜的脑袋总算是清醒过来,手脚几下划动,又从水面探出头来,发现水面上还兀自跳动着水花,“叮叮”作响,适才的龙吟一声的强悍威力也自是可见一斑了。
    龙吟之声没有再次响起,吴巡孜的心上才能微微安定下来,怎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数尺径长的小井竟然也像波涛大海一样卷起了巨力漩涡!
    “井底下有东西在搅弄着井水!”
    “究竟是什么样的怪物才能够在井底挥搅出这样的一个强势漩涡来?”
    “……”
    “是……恶魔?!”
    吴巡孜的脊背发凉,终于想起这个诡异、陌生而又恐怖的名词来。
    恶魔这个词师父不常提到,但不能靠近这口水井师父却是叮嘱了不少遍。
    吴巡孜双手双脚撑住两边的井壁,打着漩涡的井水极速而又强劲地冲击着他的身体,就如似遭受巨石的碾压一般的喘不过气来,漩涡中陡然生出的往井底方向的引力吸扯着吴巡孜,钉附在他身上的蚁虫都在强力漩涡中被吸入阴暗的井底。
    “一旦被吸入深不见底的井底,只怕没有一丝生存的希望!”
    吴巡孜的手脚被水浪冲击得移动了位置,身子被漩涡往下扯动了几尺,一张有着淡蓝水光的斗法符从吴巡孜的衣怀之中飘出,倏忽地融入漩涡当中,只见吴巡孜嘴唇轻启默念几声,意念之下,漩涡的汹势竟然缓和了一些。
    吴巡孜长啸一声,喝道:“水行……量破!”水声一阵“嘭嘭”作响,凝聚起一条巨大水柱往井外喷洒而出,井水泼洒在一片草地之上,绿色草地立即变成一片焦黑之色。
    水柱一出,井中水位降低,吴巡孜才得以再次将头探出水面,深深地呼吸几口气。
    轰隆……
    又是一阵龙吟!
    底下之物定是被吴巡孜利用水符把井水引出井外的行为给激怒了!
    喷洒的水柱断了层,不再往上升高,全部回到井中,是以水位又涨高了些,淹盖了吴巡孜的头顶。
    龙吟声不断不休,井水变得越来越冰寒刺骨,井底深处已经开始结冰,冻冰往上爬升,只是小半会儿的时间,连同吴巡孜在内,整口井的井水都被冰封住了。
    ……
    “我怎么到这里来了?”
    吴巡孜正走在一个冰封的肃杀世界,展眼望去,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冰雪大地,连着银白天边,连着几座万丈雪山,白茫一片,见不到任何生物,一草一木皆不可见,更别说是见到人了。
    寒……寒冷到了极点,似乎吹过的风也是结着冰的。
    吴巡孜的身体忍不住地发抖,他半佝偻着身子,往手掌哈了两口热气,抬脚迈步,才发现双腿被冰冻得麻木而又沉重。
    “铿!”一声剑击之音。
    “妈妈……呜……”孩童凄厉的哭嚎声响。
    “铿铿铿……”又是数声的剑斗。
    吴巡孜回头,后边一片空洞的漆黑,打斗声、哭嚎声和叫唤声依旧清晰地鸣响。
    再回头,“啪”的一声,脸上溅满了殷红腥味而又粘稠的鲜血,顺着鼻梁子往下流,滴入嘴内。
    眼前一片血雾,幻象般的突现出二十几条白衣人影来,追赶着一夫一妇以及一位三四岁的孩童,二十几位白衣人追得甚紧,夫妇身穿锦衣,周身多处殷红,显然是受了不少的剑伤,伤口还在潺潺渗血,加上男子抱着孩童,不一会儿便被白衣人追上,双方剑来刀往,一阵刀光剑影,映着雪白寒冰光,光芒更是刺眼。
    刺眼的光芒闪现之下,眼前的画面已是无法看清,只是一眨眼的瞬间,白光消失,当吴巡孜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锦衣妇人的身子一软,趴倒在冰地上,滚热的鲜血一渗出便迅速地结了冰,几尺厚的冰面被她染红了一大片。
    “锵锵”声依然不间断。
    爱人死了,但手上的儿子还活着……
    男子不知哪里生出的一股气力,挥刀断了对方两颗脑袋,身首分离,两名白衣人颈脖处血喷如柱,雪白的白装瞬间变成了红衣。
    孩童在父亲的怀里看着身旁的母亲趴身倒下,开始还不清楚什么情况,瞧了一会儿,看见母亲躺身的地方逐渐变成一片血泊,母亲一动不动,孩童大声哭嚎起来。
    妈妈!
    孩童一把推开父亲,从父亲的怀里跌落下来,“砰”的一声前额磕到坚硬的冰面,潺潺地淌出血来。
    男子吃了一惊,“当当”两声格开对方的剑招,还待要低身抱起孩童,“嘶”,却被一柄长剑贯穿了前胸,人与剑一同定在那里。
    孩童爬到妇女的身边,面色激得紫黑,隔了半会终于“哇”的一声哭出声来,泪流,血也在淌,额头的鲜血流入他的双眼,看不清了眼前的事物,看不清了眼前的母亲……孩童奋力地眨着一双眼睛,盼望能看清地面上的母亲,眨眼后仍不能看清,孩童哭嚎得更加厉害,举手擦抹着前额、眼中的鲜血……
    伤口的血流到他的下巴尖处,“答答”地滴落到早已染了红的冰面。
    一滴,两滴……冰面似乎又通红了几分。
    孩童捂着额头的伤口痛哭,却不知是被伤口痛得嚎哭,还是为死去的母亲恸哭落泪?
    “砰!”
    孩童身旁又躺下了一位,孩童被响声惊吓到,哭声一断,目光从母亲的身上离开,转移到身旁这位新倒下的人,这位吓到自己的人。
    不是自己的父亲还会是谁?
    锦衣男子的胸口穿接着一柄剑,一把殷红色的血剑,剑柄没有人握着,但毫无疑问,站在男子身前,靠得最近的这一位白衣人便是这柄剑的剑主——也是他的杀父仇人!
    白衣剑主没有笑也没有喜。
    杀父仇人吗?
    每个人都不喜欢成为别人的仇人,确切地说是活人的仇人……人死了,仇也便灭了,不是么?
    这位剑主也不例外,相比于成为活人的仇人,他更愿意成为死人的仇人。
    孩童对男子的辨认之下,更是大声嚎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吱吱呀呀,听不清在哭说着什么。
    白衣剑主似乎在下定一个艰难而又重要的决定,铁凝着面色,咬牙抿唇,伸手握住锦衣男子胸前的长剑剑柄,“呲”,抽剑。
    嘶……
    出剑!
    “斩草要除根。”
    吴巡孜惊喝一声,双手合十,中、食二指一凝,往孩童方向一指,在孩童身体的周围结起无形结界。
    “困阵!”
    剑出了,是一把快剑,更是一把充满劲力的剑。
    “嗤”,刺破了无形的结界,剑身稍稍一滞,但仍是卸下了孩童的一只胳膊,齐肩而断,断口处如被火焚过一般焦黑,血肉模糊。
    孩童的鲜血,一滴一滴地答答滴落,大地一片通红,莹莹的透着柔和光辉。
    吴巡孜的困阵结界被刺破,自身也如同被撕了一个口子一般,脚下颤颤跌退了几步,口中一甜,嘴角渗出血来。他抬眼一瞧,孩童的一只手臂掉在冰面之上,手臂还是白白嫩嫩,肥肥胖胖,只是末梢斩断处的殷红刺痛着吴巡孜的双眼。见到此种情景,吴巡孜一阵胸闷,眼前转了几次黑,“砰”的一声,跌坐下来。
    白衣剑主在刺破结界的一瞬间也发觉了有人施法干扰,提目往四周扫视……
    吴巡孜一声苦笑,撑着地面站起身。
    “今日便要死在此人的剑下了。”
    吴巡孜就在白衣剑主的身前不到二丈的距离,不料白衣剑主扫视了一周,目光根本没在吴巡孜的身上停留,就好像没有看见他一样。
    白衣剑主一脸的惊疑神色,暗自喃喃:“奇怪,真奇怪……”
    他身后一位模样清癯的年轻白衣客踏前几步,对白衣剑主作礼,问道“大师兄,怎么了?”
    白衣剑主低首愣愣出神。
    年轻白衣客又唤一声:“大师兄。”
    白衣剑主缓过神来,“哦,没事。”
    年轻白衣客指了指正在地上嚎哭的,缺了一只胳膊的孩童,“那他……”
    “……”
    白衣剑主的剑很快,肉眼完全看不出他又出了一次剑,只能通过剑身瞬间染多了一些血迹来判断。
    剑入鞘。
    孩童的哭声嘎然而止,整个头颅都被卸下。
    热血,洒向长空。
    成血雾,飘飘洒洒,凝为冷血,落回冰面,钻入大地……
    众人展眼望去,无边际的大地,如同一块晶莹剔透的血色琥珀。
    大地,在起伏……
    大地,在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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