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子列传

入邺城

    
    沈姝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身处异乡,看着陌生的房间,屋子中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香炉之中燃着荼蘼的香,香烟渺渺,只可惜这不是沈姝熟悉的以往的香。
    披衣下床,许是睡得太久了,腿没有多少力气,一个踉跄,沈姝便沿着床沿摔倒在地上,沈姝没有马上爬起来,而是愣了一会,然后才顺着床沿站了起来。
    好不容易走出了房间,外面的阳光很好,院子不大,还有些杂草没有处理,看着陌生的院子,沈姝突然有一种恍惚,好像她又回到了多年前,穿越初醒的时候,她也是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的院子,对人生归处产生了怀疑。
    只不过当年的院子植物虽然茂盛,打理的却是井井有条,还有满院子鲜活的生命,她们带着好奇、新鲜的目光打量着自己,身边还有司琴和文琪两个小丫鬟随时为自己解惑,兄长也会在学业之余来看望自己,还有母亲、庶妹……
    那个时候,虽初来异世,却也觉得异常的温暖,虽然自己仍旧担心远在另一个世界的父母朋友,可是那个时候在沈家亲人的陪伴下,身处一个陌生世界的茫然与恐惧,渐渐地被抚平了。
    时隔多年,身处一个陌生的小院子中,那个孤寂彷徨再一次袭来,只是这次谁也不会在给予她温暖,抚平她的心绪,因为那些将她视为家人的人都不在了。
    这样想着,看着这个陌生的院子,沈姝情不自禁的落下泪来,她蹲下来,以一个自我保护的姿势抱着自己,无声的哭泣着,她想大声的哭泣,将心中的苦楚痛痛快快的哭出来,可是她的嗓子好像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来。
    就在这个时候,沈商端着一碗药过来了,看着沈姝发丝凌乱地蹲在门口哭泣,显得那么无助,那么可怜,沈商便不由心中一痛,他暗下决心,“今后无论出了什么事,他都得护住她这位妹妹。”
    走近,来到沈姝身边,顿了下来,温柔地对沈姝说:“姝儿,别怕,兄长会保护你的。”
    沈姝扑在了沈商的怀里,无声的哭泣着,泪好像怎么都流不尽,打湿了沈商的外裳,沈商一面安慰着沈姝,一面将沈姝扶了起来,回到了房间中。
    此时的沈姝在情绪发泄后,终于晃了过来,虽然心中还是觉得异常难受,可是也没有那么纠结郁闷了,抽噎着接过沈商递来的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沈商见沈姝的情绪稳定下来后,便端起了放在了一旁的药。
    一边用药勺搅拌着,一边对沈姝说:“大夫说你伤心过度,心情郁闷,又加上这几天连日奔波,也没吃什么东西,身子有些亏空,所以开了个方子给你。来,喝药。”
    其实沈商并没有将实情告诉沈姝,当时大夫说,如果不能让沈姝体内的郁结之气排除的话,沈姝怕也会随沈家而去,好在沈姝终于回过神来,哭了一场后,沈商看的出来,沈姝虽然还很伤心,可精神气力好了不少,看来心中的郁结之气已经排除了。
    不由的也松了一口气,他是真害怕沈姝会一直颓靡下去,那样他唯一的妹妹也没有了,从此以后,这世上便真的只有他一个人了,好在,沈姝终还是撑过来了。沈商暗下决心,以后无论多难,他都会与自己的妹妹一同前行。
    沈姝原想接过沈商手中的药碗,却见沈商温柔的说:“我来,你久病初愈,没什么力气,还是我来喂你吧。”
    沈姝想到自己刚刚连站都站不起来,点了点头,只见沈商小心翼翼的喂着自己药,浓郁的药香,苦涩的药味,若是以前在沈家,沈姝一定会拉着沈母的手,撒娇说:“母亲,药苦,我才不要喝了。”
    然后在沈母柔情的劝慰下,百般不愿的喝下去,喝完之后,沈母总会变戏法一样的拿出蜜饯喂给自己,缓解口中的苦味。想到过去,沈姝又不由的心中一痛,她的慈母终究还是丧生在乱刀之中。
    沈姝忍受这苦味,喝完了药,突然沈姝发现其实这药也没那么苦,未必需要蜜饯,只是当初有人疼爱着,便忍不住想撒撒娇。
    沈商见沈姝喝完了药,不由的笑了,他早便听说沈姝喝药困难,也抱着可能要折腾一番的念头,可是没想到沈姝就这样乖乖地喝完了药,他想经此大难,他的妹妹怕也是长大了。
    喝完了药,沈姝已经决定没那么难受了,于是问道:“兄长,我们这是到了哪儿?”
    “邺城郊外,晋国没有杀我们,只是把我们圈进在这了。你身子弱,我便先随意买了个院子,好让你养身子。”沈商平静的说着。
    可沈姝知道家仇国恨,沈商一点都不比自己少,死的那些人是沈商嫡亲的亲人,他的心里一定是痛不欲生,可是在沈姝的面前他很少表现出来。沈姝将自己的手覆盖到沈商的手背上,说:“兄长,以后的路,我陪你一起走。”
    沈商点了点头,又见沈姝单薄的身子,想到她刚刚就这样去了院子,不由的心疼,一面扶着沈姝躺下,一面说:“姝儿,你先安心休息吧,外面的一切有我。”
    说完沈商便打算起身离开,这时沈姝说:“兄长,我想祭拜一下父亲和母亲。”
    沈姝知道沈商这些日子,一定会很忙,当沈商安定下来的第一件事一定是为那些死去的亲人设牌位,可是沈商沉默了很久都没有给沈姝答案。终于沈商眼中含泪着说:“没有牌位,晋王不许。”
    “什么!”沈姝惊的从床上坐起,抓着沈商的手,含泪问:“兄长,告诉我,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你只是不愿姝儿伤心才这样说的,对不对?”
    沈商没有回答,他也多想告诉姝儿,对,他是骗她的,可是这样的话他又如何说的出口,为人子女,父母逝去,不能为他们风光大葬也便罢了,如今竟连祭拜思恋都不可能。这样的苦痛,他怎么能让姝儿承受,可是他们别无选择。
    “为什么!”沈姝看沈商这个样子,便知道是真的,不由的奔溃的喊了一声。
    看着沈姝这个样子,沈商也很伤心,他抱着沈姝说:“没事的,姝儿,你还有兄长,终有一日,我会带着你一同回到家乡,堂堂正正的祭拜父母。”
    沈姝茫然的点了点头,在沈商的怀中哭累了,便睡了过去,沈商为睡着的沈姝掖好被子,起身离开了。
    身为沈家唯一的希望,他注定不能只沉浸于悲伤中,他得活着,只有活着,沈家才有希望。有时候他真的很羡慕沈姝,她可以肆意的哭泣、抱怨,可以为亲人的离世而流泪,可是他不能,他得坚强。
    为了沈家,也是为了沈姝,沈姝如今那么脆弱,他根本不敢想象,如果他出了什么事的话,沈姝会怎么样?那时他的妹妹,他唯一的亲人。
    他负重前行,只是为了生命之中唯一的期望。
    这些日子他都不敢闲下来,他怕,怕一闲下来便会想起那日于大火之中死去的亲人,多少个不眠之夜,他于暗夜之中饮酒,只是为了忘却家破国忘的苦痛。
    白日之中,他的为了日后的生活而奔波,初到邺城,诸多不顺,可是他都得坚持下去,对于他们这些苟延残喘的亡国之人,晋人是不屑的,那种鄙视的眼神时时刻刻都在逼着沈商。
    沈家的根基多在齐国,如今齐国亡了,沈家的根基也便没了,剩下的一些金银细算虽然能坚持些日子,可长久下去不是办法。虽然沈家在晋国有些店铺、地产,可是沈家破败、齐国灭亡,那些仆人哪里还会认他们这些主子。
    现如今,只能从头再来,如今诸事繁杂,沈商已经几个晚上都没有合眼了,一时这些日子着实事物繁多,而是他早已没有胆量入眠,纵使有时候实在是熬不住,小睡片刻,也是被噩梦惊醒。
    如今只是好在沈姝醒来,病情有所好转,他也不算愧对母亲所托。
    作为男子,晋国于他远不止是屠戮亲人之仇,更有灭国亡志之恨,若是齐国不灭,依他的家世,再过个一两年,便可入朝为官,在经了数十年的磨砺,便可接了父亲司空的位置。
    可如今父亲被活活气死,齐国灭亡,他的一腔热血只化为满腔愤懑,想到那些日子,夜以继日的读书学习为的不过是有朝一日能报效国家,可如今却都是黄粱一梦。
    父母亡故,亲妹重病,而他却只能为商弃政,他曾经是那么高傲的人,是齐国有名的贵公子,那些赞誉随着齐国的覆灭,一同消散了。现如今他只要满腔愤怨和空有一身的雄才抱负。
    沈商来到院中,满目苍翠,可他却心无所依,曾经的旧人,早已离散,独留他一人徘徊无所依存,他想,终有一日,他会颠覆这晋国,为他无辜逝去的亲人故友报仇雪恨,为他故去的国祭上一腔热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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