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之上,两人不曾相顾,也是无言,沈姝一直呆呆地看着被秋风吹着浮动的帘子,似乎在想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她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了,只是被雨水打湿的发丝上还会时不时的顺着发尖滴落一两颗水滴。
许久,许是长久的寂寞无言实在是有些尴尬,撩子突然问道:“姑娘的家人可还安好?撩子听闻那日晋军攻破颍川时,杀了不少的王公贵族。”
沈姝没有看向撩子,而是掀起轿子的帘子,朝外面看了一眼,雨依旧在凄凄烈烈的下着,带着些秋意的悲凉,随即又放下了帘子,道:“都还好,黄泉之下也好,邺城老巷也罢,各有各的好处。”
“什么好处?”撩子问道。
“活着的人活着便就是好,亡故的人无牵挂无羁绊自然也是好的。”
“那生姑娘是觉得活着好,还是死了好。”
沈姝眼睛盯着一处,淡淡地道:“自然是活着好,活人是不会想死的,可死人却再也活不了。”
撩子听完后无声的笑了,又接着问:“沈姑娘师承何人?”
沈姝有些不解,撩子先生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些,却还是据实答道:“已故亡母。”
“那姑娘的母亲一定是位极聪明的人,才能教导出姑娘这般有灵气的。”
沈姝笑了笑,并未当真,像这样的的言语以前燕国还在的时候她也听过不少,沈家是世卿大族,自然府中的卿客不少,巴结沈母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数,她是沈家嫡女,自然也在巴结讨好的行列了。
撩子先生亦是一笑,继而道:“既然沈姑娘还未正式拜过名师,撩子不才,虽算不上什么名师,倒也有收姑娘做弟子的想法。”
沈姝一愣,暗想,这话题转的未免也太快了些,可又有些好奇,这撩子先生她虽是第一次听闻、见面,可瞧扶苏公子的态度,撩子先生也不少位普通人,更况,在如今这乱世,有资格被称为先生的,可都是些学问非常的大师。
“为何?”
“沈姑娘不觉得你我很有缘吗?”撩子笑问道。
沈姝一想还真是,这雨下的也太是时候了,若非这场雨,她还真不一定会遇见撩子,不过对于拜师一事的理由她却不会相信,若是燕国未亡,或许她会相信并且期望会有这样一段得拜名师的缘分。
可国破家亡后,她若是还相信这样唯美的就像烟雾一眼的话语,那她也便真的是天真了,赤子之心,在家破国亡的那一刻便消失了。
沈姝摇了摇头,笑道:“有缘却无份。”
“沈姑娘不愿意?”撩子先生显然早已料到沈姝不会轻易相信的,所以并未有着太多惊讶,只是淡淡的反问道。
沈姝摇了摇头,道:“先生的好意,沈姝心领了,只可惜先生与我遇到的不是时候。”
撩子听后笑了笑,道:“既然如此,撩子也不便强求了,不过沈姑娘若是愿意,不若撩子与沈姑娘打一个赌如何?”
沈姝越发觉得奇怪了,细细想来,她与撩子的确是第一次见面,可撩子先生的语气却不想是第一次见面的,而且身为大家的撩子,何必要纠缠她这样一个名不经传的亡国女呢?
不过沈姝碍于此刻还与撩子先生同坐一辆马车,而且撩子又好心送她回家,沈姝的面上倒是没有显现,而是道:“什么赌约?”
撩子先生笑了笑,道:“到时候沈姑娘便知道了,不急于一时。”
沈姝正待要问清楚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沈姝抬起头不解的看向撩子先生,撩子先生道:“沈姑娘,你到了。”
沈姝掀开帘子,果然马车已经停在了沈宅的外面,沈姝从马车上下来,然后对撩子先生施了一礼,道:“多谢先生。”
撩子笑道:“沈姑娘,我们还会再见的,到时候莫要忘了与撩子的赌约。”然后放下了帘子,马车又向沿着街道向前去了。
沈姝站在原地,雨还在下,不过已经变成了毛毛细雨,她有些不明白撩子话的意思,不过对于撩子先生能够知道她的住处她倒是不奇怪,整个邺城,姓沈的虽然不少,可沈姓的亡国贵族却只有他们一家。
沈姝有一种直觉,好像撩子先生知道些什么,可沈姝却清清楚楚的记得今天的确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如果不是她,难道是兄长?这样一想,沈姝不由的面色一变。
正在这时,沈宅的大门打开了,福伯一见沈姝披着一见湿漉漉的斗篷站在雨中,忙撑着伞向沈姝跑去,一面还回头吩咐道:“快去告诉家主,说姑娘回来了。”
继而又对沈姝道:“姑娘哪里了?眼见着天气阴了也不见姑娘回来,家主可担心了,幸而一位说是姑娘朋友的公子派人通知我们,说姑娘在他哪里避雨,否则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沈姝一惊,回过头与福伯一同进沈宅,问:“我的朋友?”
福伯点了点头。沈姝这样一听,便知道是扶苏公子了,只是不想他原来这般细心周到,只是这样看来他并非不知道她住在哪,只是不愿打扰罢了。这样一想,对扶苏隐瞒她的事,倒也好受了几分。
刚刚入沈宅,兄长便赶了过来,看起来很是担心,沈商摸了摸沈姝的衣袖,道:“怎么湿成这样,不是说会派人送回来吗?”
见兄长的语气有些责怪,沈姝笑着对沈商说:“兄长!”语气还有些撒娇的味道,“无碍,是我自己要淋的,不管人家公子的事。”
沈商无奈,也知道自己不该怪罪人家公子,于是道:“怎么还这么胡闹,都多大的人了?”虽然是责怪的话,可沈商的语气却不由的带着些宠溺,接着又道:“还不快回去换身干净的衣服,我让厨房准备些姜汤,驱驱寒气。”
沈姝原打算和沈商有话要说的,可是兄长都这样说了,她也不能不听从兄长的好意,于是低头称道:“诺。”
换完衣裳后,沈姝打听到兄长在书房,便赶去了,一进去便见兄长低着头在那里看帛书,于是笑道:“兄长这是在看什么?”
沈商下了一跳,忙慌里慌张的将帛书揉成了一团放在了袖中,然后尴尬的抬起头来,颇有些心虚的道:“姝儿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沈姝感到有些奇怪,不过既然兄长有意瞒她,她也不好多问,于是便详装没有看到,道:“兄长,姝儿有些事情想和兄长谈谈。”
“何事?”
沈姝来到沈商的对面坐下了,道:“兄长,可认识一个叫撩子的先生?”
沈商摇了摇头,沈姝看了看沈商的表情,发现兄长的确不识,不由的出口道:“奇怪。”声音虽然不大,可沈商与她面对面坐着,却是听到清清楚楚。
沈商好奇的问道:“奇怪什么?”
沈姝摇了摇头,笑着对沈商道:“没什么,兄长这些日子小心些,在邺城,我们的身份实在是特殊了些。”
沈商一愣,隐约觉得沈姝似乎知道了什么,可沈姝的表情看来的确只是平常的一次叮嘱,于是点了点头,道:“兄长知道。”继而又问道:“喝了姜汤了吗?”
沈姝如实的摇了摇头,她急着见兄长,还没来得及。沈商见状无奈的笑了笑,对沈姝道:“你呀,还不快回去喝了姜汤,然后吃些东西垫垫肚子。记得晚上要丫鬟们给屋子里放个炭盆,如今虽还没有入冬,到底是秋雨寒凉,你身子本来就弱,又淋了雨,要是受了凉,可就不好了。”
沈姝点了点头,站了起了,回去了。心中越发觉得疑惑,今天所见的撩子先生实在是太奇怪了些,她想了许久,都没想出来撩子先生所说的赌约是什么?看撩子先生那神态,不想是随口胡言的,可是她与撩子先生素不相识,又为什么会说出那么奇怪的话?思来想去,沈姝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既然想不出来,那边暂时放到一边,到时候便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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