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正坐在院子里看书,便见福伯进来了,沈姝唤住了他,道:“福伯,怎么一大早便不见兄长?”
福伯是以前颍川的老人,当时混乱,多亏有福伯护着他们兄妹二人逃出府中,后来局势平静了些,沈商便想着将福伯等一些侥幸活着的老人一同带到了邺城。
“公子和应公子一同出去了。”
沈姝放下了手中的书,笑问道:“这些日子怎么兄长总是早出晚归,莫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姝儿?”
福伯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又恢复了平常那副麻木的神情,道:“姑娘多想了,无论如何,姑娘都是公子唯一的亲人,公子是不会害姑娘的。”
沈姝一愣,手中的书也掉道了地上,沈姝尴尬的笑了笑,道:“福伯多想了,姝儿不过是随意的问一句。”
待福伯离开后,沈姝呆呆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书,对司琴道:“你收拾一下吧,我出去一趟,你不必跟着我。若是兄长回来了,便说我去去就回,不必挂心。”
沈姝从挂架上取下披风,然后出去了,沈姝想着这些日子兄长的异样,便隐隐觉得兄长似乎在筹谋什么。
只是瞒着她。她不是不明白兄长的心思,只是她觉得如今的她已经只剩下兄长了,如果兄长也出事了,那么她便真的什么都没了,可是她什么做不了,她明白兄长恨晋国,这份仇恨不仅仅只是在亡国的那一刻,而是自幼便被刻入骨髓的。
她知道以兄长的个性不会善罢甘休的,可是兄长的敌人太强大了,他所面对的是一个国家,这个国家的国君有着一统天下的宏图伟志,而她的兄长只不过是个尚未出仕的世家公子罢了,这其中的距离实在是太大。
她很清楚兄长这样做,所面临的,失败,几乎在还未开始的时候便已经成为定局了,只是谁也无法改变。
可是她不能阻止兄长,那是兄长唯一的希望,就像溺水之人的稻草一样,明知毫无作用,却还是忍不住去期望。
沈姝走着走着便又来到了绥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可是在这里她会感到有一丝莫名的安心,临水而立,沈姝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水面下有着几条嬉戏的小鱼。
入秋后,天气已经凉了下来,远远望去,满山秋色,这时沈姝突然听见身后有人道:“原来真的是姝姑娘,扶苏远远地看着还以为认错了。”
是扶苏公子,他正浅笑的看着沈姝,沈姝也是一笑,道:“原来是公子。”
“我来这几次都未再见过姝姑娘,还以为姝姑娘不会再出现了。”
扶苏的语气带着一丝明显可以察觉的兴奋,脸上也是带着笑的,那笑异常的满足。
“公子寻过姝儿?”沈姝一愣,她虽然对扶苏心存好感,却也仅仅是好感而已,扶苏是晋臣,晋与她有亡国之恨,纵使她真的可以不在乎燕国的存亡,可她不能不计较沈家那些枉死的魂灵。
故而便是连那仅仅的好感也不该有,她与他无论彼此如何的心意相通,那阻在两人面前的家仇国恨便是谁也无法忘却的,所以沈姝选择了将那段美好的遇见藏在心中,然后随着时光渐渐地磨灭,直至烟消云散。
她不曾想过会有一人在她转身离开后寻她,会在她消失后于绥水河畔等着她,这份情谊,便不是男女之情,也是难得。
扶苏微微颔首,轻轻笑道:“虽不曾寻过,却等过姑娘,萍水相逢,扶苏不敢打扰姑娘,只能日日在这绥水畔等着,想着若是有缘,也许会再见也不一定。”
沈姝的心中一暖,笑道:“公子有心了。”
这时扶苏笑道:“瞧姑娘这样子,似有心事,若是不弃,不妨对扶苏一言,或许扶苏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
沈姝笑了笑,道:“多谢公子,只是姝心中烦忧之事,公子帮不了,也不可能帮。”
扶苏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不过很短暂,又恢复了那眼中含笑的样子,“这里离寒舍不远,姑娘若是不弃,不如到寒舍去歇息一下如何?”
沈姝本想拒绝的,却不了天公不作美,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阴沉了下来,原本清朗的秋风也变得肃立了起来,沈姝不由的拢了拢斗篷。
扶苏笑道:“要下雨了,姑娘不如到寒舍去饮杯茶,如何?”
沈姝也知此时拒绝倒显得有些矫情了,而且绥水与沈宅的距离的确有些远,此时看这样子,怕是一会就要下雨了,于是点了点头,道:“如此,便打扰公子了。”
果然,在距绥水不远处有一小处所,看起来应该是平日里读书时所用。
沈姝随着扶苏刚一进屋,便听见一个极为爽朗的男子声音。
“长公子可让撩子好等。”
接着便见一个身着青色长袍的中年士人从屋中出来,那人面上含笑,让人一见便会有一种亲近之感,虽然儒雅却又带着一丝侠气。
扶苏一边脱鞋一面道:“不知撩子先生不请自来可有要事?”
撩子一面侧身让扶苏进来,一面笑着说道:“自然是有事的,可是不是要事,撩子可不好说。”
“哦?”
扶苏回过头冲着撩子先生笑了笑,见沈姝站在门口犹豫不决,于是道:“姑娘快请进,这位是我晋国的大臣撩子先生,这位是沈姑娘。”
扶苏分别为他们介绍说,沈姝见状,忙道:“既然公子有客,那沈姝该日再登门拜访。”
说完便打算离开。
扶苏忙追了上去,他在绥水等了那么久的人,怎么可能就这样让她回去了,更何况,眼见着这天就要下雨了,沈姝又未带任何雨具,现在回去不是摆明了要淋雨吗?纵使沈姝不是他心怡之人,也万没有,让客人淋雨回去的道理。
扶苏一把拉住了准备离开了沈姝,道:“留下吧,我希望你留下,而且马上就要下雨了,你会淋雨的。”
沈姝一愣,她看了看扶苏抓住自己的手,微微挣扎了下,扶苏见自己情急之下竟然拉住了她的手,忙松开了,微微有些尴尬的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继而又道:“留下来好不好。”
语气与刚刚的急切想比更多了一丝坚定。
沈姝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烫,微微点了点头。扶苏笑了,忙冲站在一旁的仆人道:“还不快去备茶,愣在哪里干嘛?”
沈姝随着扶苏脱鞋进了屋,撩子先生冲沈姝施了一礼,道:“沈姑娘。”
沈姝还了一礼。就在他们刚刚坐下的时候,雨便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撩子先生看着外面的雨,笑道:“这雨下的还真是时候。”
扶苏与沈姝的脸一红,撩子先生笑了起来,微微站起身子,伸手去关窗,将风雨凄凄都隔在了外面,撩子先生道:“今年的秋雨到比往年的凉,不知道沈姑娘初到邺城,可还习惯这寒凉的秋风?”
沈姝一愣,抬眼看了一眼撩子,见撩子浅笑自安的品茶,似乎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可沈姝却不由的想到了兄长瞒着她的事,心中一惊,并没有回答撩子的话。
扶苏许是察觉到气氛有些怪异,忙笑道:“撩子先生不陪在父王身边,怎么会突然拜访扶苏的寒舍?”
“父王!”
沈姝一惊,看着扶苏的眼神也有了些变化,道:“公子是晋王的儿子?”
扶苏还未说话,撩子倒先开口道:“正是,扶苏公子正是我晋国的长公子,沈姑娘感到惊讶吗?”
沈姝点了点头,觉得有几分嘲讽,她在异世第一个有好感的人,竟然是令她家破国亡仇人的孩子,那个与她心意相通,堪称知己的人竟然会是她的仇人,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给予她希望与温暖的人竟然会是晋国的长公子。
这还真是够狗血的!
“是挺惊讶的。”沈姝的语气带着一丝她也未曾察觉的寒意。
扶苏不由暗道:不好。忙试图解释,“姝姑娘,扶苏……”
话还没说完,沈姝便已经站了起来,对扶苏和撩子行礼道:“沈姝乃是亡国罪人,不敢高攀长公子,沈姝还是离开的好。”
扶苏想要阻止,可沈姝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些,这时撩子先生突然唤住了要追出去的扶苏,道:“王上要公子早日想出对策,还是我去吧。”
扶苏犹豫了一会,最后说道:“如此,便有劳先生了。”
撩子笑了笑,站了起来,一面吩咐仆人准备马车,一面拿着雨具追了上去。
看着沈姝急匆匆的样子,撩子在后面大声喊道:“姑娘可是恼公子欺瞒身份。”
沈姝立在雨中,雨水打了头发,顺着发丝滴答了衣服上,便是衣服也湿了,撩子赶上前去,将伞撑到了沈姝的头顶上,道:“我进宫三年,公子的性情我了解,他只是单纯的喜欢姑娘罢了,这份喜欢他不想掺和任何名利家国的计较。”
沈姝未答,这时仆人赶走马车也到了,撩子道:“看了姑娘如今是不会留下了,不如让撩子送姑娘回去,如何?”沈姝想了想,道:“如此,便麻烦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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