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末口令

第六章 钟大班

    
    月考过后的第一节班会课,邵冬华批评了考试作弊的李锋,她批评得很潦草,不知是为了顾及学生的面子,还是另有隐情。虞晓桐因为知道李锋背锅,总觉得邵冬华也深知真相,只是不便言说,莫不是畏惧姜副校长的强权?脑洞越开越大,直到李锋戳了戳她的胳膊:“晓桐,今天是咱俩最后一天坐同桌了。”
    “为什么?”虞晓桐没反应过来,随后看了一眼邵冬华,突然想起了开学时说过的,班级排座将在第一次月考之后进行,结合月考成绩,互补搭配。李锋的历史一科因为“作弊”被判零分,班级倒数第一,其实他就算不判零分,也是倒数第一,虞晓桐班级十四,无论如何,两人是要分开了。本来换掉李锋这个同桌是件皆大欢喜的事情,终于不用“近墨者黑”了,但虞晓桐突然觉得心底微凉,是有些许的不舍,但更多的是涌现出来的怜悯。这个班级对李锋来说是冷冰冰的,大家不愿意和他交朋友,他也不屑于合群,看起来嘻嘻哈哈的人,其实总是独来独往。
    “不做同桌了又不是从此绝交了,怕什么。”李峰像是看出了虞晓桐的心思,挑眉一笑,耳朵上的耳钉一闪。
    虞晓桐抿了抿嘴,李锋是信任自己的,至少,全校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作弊的真相。
    那天晚自习结束前,李锋如约回到了班级,刚结束月考,老师们也累成一团,竟然没有发现他的逃课。虞晓桐写了张纸条递给李锋:“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但是你为什么要承认?”
    李锋看了眼纸条,写了两个字:“高兴。”
    虞晓桐回:“我不信。”
    李锋回:“不信拉倒。”
    虞晓桐回:“那我告诉老师说你逃课!”
    李锋翻了个白眼,然后写道:“她们好学生,对个答案而已。”
    虞晓桐更疑惑了:“那为什么把罪名安到你身上?”
    李锋回:“纸头没扔准呗!”
    虞晓桐忍不住停了笔,悄声问:“为什么不解释?”
    李锋眨眨眼:“你是老师,我和姜睿??之间,你更信谁?”这名话把虞晓桐问住了,世人很难不戴人物滤镜,尤其那天抓包的还是二班的班主任路颖红。李锋接着说:“她们好学生压力大,不敢认,我无所谓,给我翻书考我也考不到,做回君子呗,人家感激我一辈子。”
    虽然他滥用了君子成人之美的意思,但是虞晓桐知道,他还是成全了别人。同时获取了另外一个信息,对个答案而已,就是还有从犯。第一次月考全年级随机打乱座位,李锋坐在姜睿??的旁边,虞晓桐事后去查了座位表,常理之下,姜睿??的周围有能力与她对答案的,只有九班的萧楼,本次月考成绩排九班第一,年级大榜第三。
    虞晓桐叹了口气,想起了齐霁说过的:“第一次月考,就像是刚入后宫的妃嫔们纷纷给自己立威。”她不知道这样的压力之下,学习与考试究竟谁才是谁的衍生品。
    邵冬华没有为难李锋,但还是安排了他坐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李锋倒是挺高兴,哗啦哗啦地收着东西,桌肚里崭新的笔记本、尺子都送了虞晓桐:“同桌一场,留个纪念。”虞晓桐换了别的组,跟她一起坐的是丁秀丽,前边还是程??,后面是,虞晓桐不由得扶额,是“冤大头”林渊。林渊排班级十五名,比虞晓桐差一个名次,他见前座是虞晓桐,说了句:“你比十三差一点。”
    虞晓桐暴怒,骂我不如十三点!?但林渊不懂她暴怒的缘由,他的表达能力差,本来的意思是,他和他宿舍的下铺同学关系不错,一个考十三名,一个考十五名,见虞晓桐考十四名,表示比他的下铺同学差了一个名次。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脑子里想到什么说了什么,但是这么长的故事背景,林渊只表达成了不如十三点,不能怪别人生气。
    按照道理,成绩第一名的欧阳长宇要接七班班长的位子,但是他非常干脆地拒绝了邵冬华,表示自己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只有体委和劳委可以考虑。邵冬华很没有面子,只好顺延了第二名钟璐璐,虞晓桐以为钟璐璐也会很果断地拒绝,没有想到的是,她默认了。程??是学习委员,欧阳长宇是劳动委员,季萱萱文艺委员,童鑫虽然成绩一般,但是是特长生,做了体育委员,接着各科的课代表也根据单科最高分依次确定。丁秀丽一边收拾课本一边嘀咕了一句:“真是一考试就把人分三六九等。”
    丁秀丽名字秀丽,人并不秀丽,她的左脸颊有颗有大的痦子,像媒婆一样,话也很多,叽叽喳喳的,爱好各种八卦,整天叨个没完,虞晓桐有些烦她,觉得还不如总是睡觉的李锋,至少清静。程??还是保持着高冷形象,像以前一样,偶尔的偶尔,转过身跟虞晓桐交换一下小零食,这便是她全部的友好了。至于坐在后面的冤大头,虞晓桐不想理也不敢理,生怕又招惹什么倒霉事。自习课百无聊赖,她就给李锋传了纸条:“前同桌,在角落过得好吗?”李锋潦草地回了一句:“苟富贵,勿相忘。”
    纸条中间经过了林渊,林渊说:“上课不要开小差。”
    虞晓桐瞪了他一眼:“关你屁事。”
    丁秀丽凑过来,眼神里带着不怀好意的询问:“虞晓桐,舍不得你前同桌?是不是喜欢他?”
    虞晓桐烦透了她这种八卦的神情,转过身盯着她的眼睛,口气也不太客气:“都是同桌,你怎么没让我喜欢你?”
    丁秀丽撇撇嘴:“还不承认呢,就是喜欢。”
    林渊脑筋不清楚,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不出来,你口味很独特。”
    正欲反驳,“砰——”地一声,教室前方传来英汉字典砸桌子的声音,似乎很熟悉。
    “吵吵吵,吵什么吵,自习课能不能好好上,不能上就出去!”钟璐璐发了飙。不过这次英汉字典的作用少了很多,短暂的平静后,教室里再一次发出交头接耳的嗡嗡声。
    “你不想学习,别人还想学,都自觉点!”钟璐璐发觉自己喊话无用,站起身来管束纪律。
    “我们钟大班长生气了,像个小老师一样。”
    “新官上任,留点面子给人家。”
    “陈词滥调,小学老师都不这么喊了,唬谁啊真幼稚。”
    ……
    无人买账,钟璐璐站在座位上,像一尊孤独的塔。她气愤地转身拉上凳子,扭头坐下。后排的男生像是获胜一般充满笑意,隐约间虞晓桐还听见了他们在讨论钟璐璐的齐刘海。
    班长这个职务向来不讨喜,是可以拥有很多额外待遇的“出头鸟”,但也会是班级矛盾里的众矢之的。第二天,自己的同桌丁秀丽就不客气地跟钟璐璐吵了一架。
    事情的起因在于包干区卫生。高一七班的包干区分在网球场边上的绿化带里,晨读课前值日生负责打扫干净。绿化带不比哪儿的场地,是最难清理也最难说清楚评分标准的地方,丁秀丽本就抱怨值日被分配到包干区打扫,看到绿化带里面细细碎碎的瓜子果壳就气不打一处来:“这要怎么清理啊?”
    钟璐璐说:“你站进去就能捡到了。”
    “说得轻巧,你怎么不进去捡?都是枝桠子,划破脚怎么办?”丁秀丽对钟璐璐轻飘飘的说法不满。
    “我是负责监督的,不是来帮你干活的,今天是你值日,不用你命令我。”钟璐璐像是听不懂丁秀丽的抱怨。
    丁秀丽本来心里就不舒服,听了这些话,马上把扫帚扔到钟璐璐的面前:“怎么说话怎么说话呢?当班长了不起啊,年纪不大官腔这么大,你爸是领导啊,从小给你教成这副德行?”
    钟璐璐脸涨得通红,她上前扯住丁秀丽的衣领:“你道歉!”
    “我凭什么道歉,我又没招你,还不准发个牢骚了,说话这么难听还能当班长,我出去骂两条街直接当校长得了!”
    “你道歉!谁准你说我爸!”
    “不道!”
    “道歉!”
    ……
    推搡一阵,钟璐璐一个用力过猛,把丁秀丽推倒在地。丁秀丽顺势捂着胳膊不起来了:“哎哟哎哟,班长打人了,我的手断了。”
    年级主任赶在邵冬华之前到了现场,先劈头盖脸把钟璐璐批评了一通,说了一堆关于班干部团结友爱以身作则的大道理,钟璐璐站得笔笔直,低头抿嘴一句话都不说,直到邵冬华来救场,她也不解释一句。倒是丁秀丽,一边喊疼一边要邵冬华撤了这个野蛮残暴的班长。
    虞晓桐记得,钟璐璐是个不会笑的人,但不知道她也不会哭。凭着丁秀丽的口才,“钟大班打人”的故事在班上传开,由于她出色的叙事能力外加添油加醋的修辞手法,舆论迅速成了一边倒的状态。钟璐璐坐在座位上还是什么都不说,任凭周遭的白眼像子弹一样地射到身上,也无动于衷,依旧捧着厚厚的练习册做题。
    她是个很奇怪的人,这在开学第一天的时候虞晓桐就明白。同时,丁秀丽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这在今天她深刻地体会到。
    邵冬华的处事风格一向是大事化小,她让钟璐璐和丁秀丽互相道个歉就罢了,但显然这不是一个道歉就能作罢的事。丁秀丽歪着嘴一脸不屑,钟璐璐沉默了许久,说了声对不起。
    当然,这些细节是虞晓桐听自己的同桌说的。“所以是她输了。”丁秀丽洋洋得意。
    这样嘴脸很难看,虞晓桐在心里说。她觉得丁秀丽像弄堂里尖牙利嘴的婆妇。可是钟璐璐竟然道歉了,这也让她大为意外。不管怎样,“打人”事件过后,钟大班的地位芨芨可危,尽管她才刚刚当上班长,但德不配位的说法一旦成立,便成了班上女生课余时间的消遣和谈资。矛盾的是,哪怕威望稀薄,班级的大小事仍是需要班长牵头,“举步维艰”说的大概就是她的现状,虞晓桐觉得她有点可怜。
    “她不需要人可怜的。”林渊在背后说。
    虞晓桐转过身:“你是说钟大班?”
    “她比我们厉害多了。”林渊笑眯眯。
    “你怎么知道?”
    “换成你,你一定会跳楼的。”
    “闭嘴!”让人生气是林渊的一项技能,虞晓桐转过身不再理会他,但不得不承认钟璐璐是坚强的,换成自己置身在这样的环境里,跳楼虽然扯淡,但是如此冷静地做习题是万万做不到的。
    果然能做领导的都不是一般人啊,虞晓桐感叹着伸了个懒腰,身子往后一倾,把林渊的水壶碰倒了,枸杞茶洒了一桌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