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格外长,睁开眼睛时我发现自己竟在杏子林的东北角,这块地方平常鲜有神仙来,是尽忘老仙洗澡睡觉的地方,要不是尽忘在这块的树上都系上红色的丝布条,我估计又要摸索半天才能找到回去的路。
脑袋胀得很,我伸了个懒腰打算起身,小腰被石子磕地疼死了,我忍不住轻声地叫了一声。
尽忘老仙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个地方传来:“阿白的酒量也太差了”。 我酒量确实差,我充其量不过喝了半壶酒,就找不着南北,还不知为何来到这个地方,就连见到阿哥之后的事情全忘了。“尽忘仙儿,有本事当着我的面说,别在暗地里说我”。
“老夫怕现在出现在你面前,有失仪态”。
我仔细找寻声音的来处,嗯,从我的斜前方传来的,不过斜前方没有仙影,只一个碧绿碧绿的湖,湖上冒着白气,朦朦胧胧。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想来那老家伙在洗澡,我用力地拍打着自己招摇的衣裳,大步走到湖边,再捡起一块石子,想照着书本里说的方法扔石子,叫什么“打水漂”来着。距离和力度都很重要,我深吸了一口气,将石子置于无名指之下,再用大拇指使劲一弹,真是想啥来啥。尽忘老仙将头探出湖面,而我的石子稳当当地亲吻了他,是以不少橙黄色的小杏子扑通地从树枝头滚落,可爱极了,尽忘老仙的脸通红通红的。“老夫好心帮你解了酒,你就这样报恩?”
“呀,此意莫不是若尽忘仙儿不给我解酒,我还醒不过来”。“正是”。哎呀呀,我酒量竟会如此差,这着实超出了我的料想啊,我还想再细细追问一二,尽忘老仙只叫我转个身,我乐呵呵地回了句:“尽忘仙光着身子害臊”。 “尽忘仙让我转身是要从湖里出来吧”。 “就你话多”。待他唤我转身我才转身,我还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啊,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我这一觉睡了多久” “两天”…… 我去,两天,那今天阿爹阿娘应该回来了,他们在殿内时每日早晨必定会唤我去请个安,晚上必定会让我在他们二老面前说说看过的书,而如今的时辰我不知。我皱着眉头,再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杏子酒味还没散去,忙着问尽忘:“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他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申时”。那还得了,来不及和尽忘多唠嗑,我赶忙冲他说道:“我得先走了,要不然要被阿爹阿娘骂了”。
他站在原地摇了摇大脑袋,我从地上捡起几个杏子就飘走了。 许是睡得太久着凉了,我想打喷嚏半天却打不出,结果蓄力太久,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把袖子中的杏子都震出去了。 这几日过得真是一言难尽,时间过得这么快,快到记忆都有些模糊。 回大殿的途中,还听到不少小仙童都在谈论一件大事,天帝还没成年的儿子去人间收服了芋儿兔妖,前前后后不过花了一天时间…… 不愧是天帝的儿子,竟然在人间打了一年架,要是我才不会做这么劳心劳力伤神伤身的事,我这个人太自私,不为什么天下苍生大义,我好我周围的人好就可以了。此时心下虽觉得自己此生成不了大器,但做个英雄被人敬仰,每日活在众目睽睽流言蜚语下,倒不如做个清心寡欲无所事事的废物。我回自己的住处匆匆洗了个澡,拿上最近爹娘要求我读的《凡间五千年》前往大殿,果然阿爹阿娘坐在正前方的位置上等着我,阿哥立于殿内,严肃极了。我心内暗思阿哥这家伙酒量比我好。
结果他突然扭过头看着我,两秒后,打了个喷嚏,我也打了个喷嚏,我俩面面相觑无言以对。阿爹清咳一声:“这两日你们兄妹做什么去了”。
我和阿哥异口同声道:“读书”。他冷笑了一声:“彻夜读书着凉了?用这话去骗飞裳差不多吧”。飞裳真冤,她如今一万多点岁数了,相当于人间八九岁左右孩童,还不至于被我骗到。我抢在阿哥前头把话接了过去:“真的看书了,不骗阿爹”。阿爹喝了一口茶,阿娘手中拿着一本和我袖中一样的书,她慢慢地翻动书页:“阿白,你这样读书是不行的,你只看到了现象,没有看到本质”。她还没问我问题,怎就知道我这样读书是不行的,恍惚间我瞥见了阿哥在偷笑,今天他的气色确是格外好。他大大方方地抬起头:“不过,阿白每次都把现象看得很透啊”。我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阿哥又变了,书中说女子是善变的,如今男子也这般善变了,啧啧啧。阿娘笑着看我:“我且问你,水和火之于凡人哪个更危险”。我不假思索地答道:“自然是火了,火那么烫,人近不了的;水软绵绵的,不危险不危险”。我自以为答得还算不错,毕竟那本书我是真看完了,书中对于人的描写还算精彩,凡间的人和天上的仙都有高低贵贱之分,不过凡间人脆弱的很,生一场病可能就要去见孟婆奶奶了。
阿爹听了我的回答摇了摇头,阿娘听了我的回答叹了叹气。“然死于溺水的人比死于失火的人多,水至柔故而人觉得无害,便无所顾忌下水,以至于多发生意外;火危险故而人总是知道去避开它的”。阿娘这么一点拨,我恍然大悟,欣喜道:“怪不得都说最好的可能是最坏的,最危险的可能是最安全的”。“所以说,阿白你读书要带脑子啊”。我听话地回了句:“是”,心底还真想把那书再翻一遍。又看了眼身旁的阿哥,春风得意的模样,他从来不会说忘就忘说放下就放下的,如此这般模样只能让我愈发担心。阿娘问完我就开始问阿哥了:“人间的教训可还记得”?怎会不记得,按前几日阿哥的表现来看,估计一生都忘不了了,刻骨铭心啊,心口一道疤剜也剜不掉。那个少年神仙愣了片刻:“记得,往后定当做个正道神仙”。听到这话,我很吃惊,阿哥记得些什么,和前日他告诉我的事情不一样?我看着阿爹阿娘,他们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阿娘只是淡淡道:“修炼要走正道,做人也要走正道,要不年纪轻轻就死了可不成为天下人的笑柄”。这对话让我真是云里雾里不知所云,我有许多话想问,只抬头看到那两个正襟危坐威风凛凛的我族族长,啥话都被堵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了。算了,随缘。我和阿哥恭恭敬敬地朝他们跪下,三叩头,从正殿内退了出来。我扯着他袖子:“你在人间经历了些啥?”他打了下我脑袋:“你哥堂堂玄天宗首席弟子,偷学禁术,被逐出师门,禁术伤身,二十几岁就死了”。半天我吞吞吐吐道:“你真厉害”。
“也不厉害,可惜死的太早了,连凡间的事都没法全部体验一遍”。
“你还想体验些啥?”“逛逛戏园子,打打麻将啊”。……我愕然,这是喝了尽忘老仙酒的缘故吗,我必须得找他问清楚啊。“你可记得素儿”。“谁?”“没”。他白了我一眼,拎起我就走:“今日我乏了,明日带你去看个好玩的东西”。“什么东西”。“芋儿兔妖”。……这个阿哥是从前无忧无虑洒脱放纵的阿哥,我两日没见他就恢复如初了,我虽心内不解,但未打算把他跟我说过的事情告诉他而已。是夜,我躺在自己的清风明月殿内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九重天上的夜晚不是黑的,深紫色、深蓝色、橘红色……各色的光将四处照得有些亮,好似踏入一个似梦非梦离奇的境地,各种颜色糅合在一起不是艳丽夺目的,而是深沉恬静的,像映着彩虹的墨绿色的潭水,一点儿动静都能搅破这片安宁。恍恍惚惚中,一个身着墨色衣衫好看的男子立在远处,那是谁,莫非我做了什么亏心事。我无奈地睁开双眼,就算未照镜子,也能感受到此刻的自己应是憔悴的。明日的事情真是多,看芋儿兔妖,问尽忘阿哥的事,问他那日我醒后为什么会在杏子林,还有件大事——看书。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天彻彻底底的亮了,得去跟爹娘问个早安。然而,这注定不会是寻常的一天。阿娘郑重地喝完新一天的第一口茶后叮嘱我:“秋华书院即将给下一批要成年的神仙讲课了,我看阿白你自己读书也是瞎读,你去上课吧”。她说完后眨了一下眼睛,我也眨了一下眼睛,嗯,反抗无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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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娱自乐啥时候可以写出自己想要的感觉啊哭多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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