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爹娘问安后,我径直前往浮雁沈鱼庄,小姨子的大儿子也在,也就是我的表哥,叫做寻光,阿哥这一辈的兄弟们名字里都带着“光”。
天上专门给人占卦的男神仙缘因仙子说“光”这东西就算微弱,也能让人振奋,若无数光汇聚在一起,天底下就没有什么难事了。我见到崇光哥和寻光哥的心情也挺振奋的,这两个哥哥都挺有意思,彼时这两个人坐在池子旁磕着瓜子朝池里扔石头,阿哥一见我来,便起身兴冲冲地喊我过去。
“走走走,看芋儿兔妖去”。我见过不少芋儿兔妖的画像,书中的芋兔妖一身毛绒绒,可爱的很,但是这么可爱的小妖误入妖道后,体型性情都大变了。
我好奇道:“阿哥你知道芋儿兔妖被锁在哪里吗?”
他冲我摆摆手:“这你都不知道?不是发告示了吗,九重天上想看的都去镇灵园看”。我愕然,风光一时的芋儿兔妖如今沦为众人观赏的宠物,风水轮流转。
我随两位阿哥到了镇灵园后,所见更是震惊,几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估摸才一万岁左右的小仙童站在笼子外朝里面那只奄奄一息的芋儿兔扔香蕉皮,还冲它吐舌头。
不懂事不懂事,我上前想把那几个孩子拉走,谁料那几个孩子见我上去也朝我吐舌头,做鬼脸,不打他们简直说不过去。
我怒视着他们,阿哥只笑嘻嘻地说:“阿白你一个小孩子,跟小孩子较什么劲”。被这么一说,既然我是小孩子,那就无所谓了,较劲才是小孩子,我便追着其中一个个头比我矮了一半的娃子跑。
那娃子跑的贼快,周围不少神仙看热闹似得看着我们,跑到园子的外围,突然没什么人了,想着刚才他身小混迹在人群里我不好捉,如今地方空旷了,他定跑不出我的手心,可突然那个娃子就不跑了,他怔怔地看着前方。
是看到什么凶神恶煞以至于如此惊慌失措,娃子扭过头哇地一声哭了,要是我有这种本事就好了。
我顺着他瞅的方向望去,哪有什么凶神恶煞,分明就是一个好看自带威仪的美男子,皱着眉头格外正经,许是眼里的光太冷太凌厉以至于让小孩子觉得恐怖。
一头青丝如布,腰间一把长剑,一身白色的长衫,公子世无双大抵便是如此,此等威严吓得了小孩,但还不至于吓到我,书中常说面由心生,好看的人大多都是心美的,丑的人大多都是心丑的,但那都是两种极端,最多的人都是像我这样长相平平,不好不坏的人。
饶是如此,我也觉得这个人眼熟的很,我上前一步,沉重地凝望着他。只听他淡淡地说道:“前些日子发酒疯,如今欺负小仙娃”。
我欺负小仙娃,我被小仙娃欺负还差不多,这家伙把小孩吓哭了都,竟还说我,心内虽然这样想着,嘴上却饶过了他。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脑子里浮现出诸多画面,莲花池?杏子林?蟠桃园?还是哪里?
白衣男子看我的眼神终于柔和了一丁点,就一丁点,跟颗米粒一般大,片刻,他的眉毛动了一下。
而我在这一动一静间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昨晚梦里见到你,你穿的不是这一身衣衫”。
“穿的墨色衣裳?”他竟然回我了,我激动地点了点头。
听说梦这东西是会有感应的,今日足以证明这句话不是虚妄之言。我欣喜地问道:“莫非你昨晚也梦见了我?
”我见他没言语,只得说道:“这也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若你也梦见了我,只能说明我们缘分匪浅缘分匪浅啊”。
我和一个长得比阿哥还好看点的,沉默寡言的美男子有这等缘分真是一件大喜事。
“我们不妨交个朋友,以后有事还请多多照拂”。
话毕,我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阿白!”“啊?”我转过头,阿哥朝我走来,走至我身旁时便囔囔道:“阿白这是在撩……?”白衣男子清咳了一声,
阿哥看向了他:“你不若随她唤我一声哥吧”,阿哥边说边笑,笑得有些邪魅。
那男子只不动,举起左手,像是在招呼什么人,谁想一堆天兵立马从周围冒了出来,将我和阿哥层层围住。四面楚歌?
我和崇光阿哥是瓮中之鳖?身穿金黄铠甲的天兵们齐齐站立,又一个整整齐齐的低头:“二公子”。
啊咧,我这是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我赶忙说道:“这位公子有话好好说”。
阿哥白了我一眼:“胆小如鼠”。
……
随后阿哥上前一步:“二公子?莫非是无恙君”。
无恙君,这个名字我听过,只不过先前从未见过本人,无意听老神仙们说过天地老儿的风流往事,提过这位二公子。
在天帝还是一万岁娃娃的时候,他的老爹就给他订了一门婚事,娶得便是蛇仙一族和他同辈的衔蝶公主,这公主生得花容月貌,天上地下无人可及,和天帝更是郎情妾意,二人还未成年,就发生了羞答答的事,一时闹得九重天上无人不知。
衔蝶公主一万六千岁时怀孕了,天帝和衔蝶公主提前完婚,一千年后生了大儿子锦机,两千年后又生了二女儿幼薇。
两万岁之时已是娃子他爸的天帝历成年劫免不了又得去人间走一遭,和凡间一寻常女子有一段露水情缘,可怜的天帝也是个短命人,凡间二十几载就因修道走火入魔身亡;待回到天上后忘不了自己凡间的妻儿,同一天便打算回人间把自己的妻儿接回来。
造化弄人啊,待他回去之时,只见那个刚会走路的娃娃嚎啕大哭,女人已悬梁自尽了。
缘分这东西太微妙了,岂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说清楚的。天帝将娃娃带回天上,又因衔蝶公主不喜欢这个娃娃,天帝心下难以抉择,是以把二公子交付给山神仙上抚养长大,镇守天底下大大小小山脉。
难得才回天上一次,这次还让我撞见了,真是更加可贵了。
山神仙上是个凶巴巴的人,也怪不得无恙君话少沉默严肃了。
我心下把这前后来龙去脉快速地回味一遍,发现自己懂得东西还真不是一般的多啊。
那个白衣男子颔首道:“是,阁下莫不是鼠仙一族的崇光君,旁边那个女子想必就是尺素仙子”。
这真是我目前为止听他说过最长的一句话了,但说的还真是一言不差。我激动地问他如何知道。
他淡淡地答道:“听到不少仙子谈起崇光君”。
艾玛,阿哥这么厉害,却不知仙子们谈他啥,谈他不学无术还是谈他的皮囊,怪只怪我天天见他,早习惯他的美也就习以为常了。
阿哥算是九重天上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了,那无恙君岂不是山中一朵花,万绿一片红,哈哈哈哈哈。想想觉得怪好笑的,他怎么也不笑一下。
只见无恙君冲左右的天兵们说道:“把芋兔妖带去尘烟幻地,明日午时行刑”尘烟幻地,天上最可怕的一角,也是死了最多妖的地方,听闻那里终日鬼哭狼嚎声,声声不息,仙力不够强的神仙稍靠近可能就神智失常。
我打了个寒战,无恙君似是察觉到我的惶恐,用极其平淡地声调冷冷道:“有兴趣的话明日可来观刑”。
我咽了一口水,这种时候就应该溜走溜走,我这人惜命如金着哩。只见阿哥兴冲冲地附和道:“好啊好啊”。
好个屁啊,可我总不能这个时候对着阿哥说我怕,我怕极了。围在我俩周围的天兵天将散去,我顿觉得身心舒畅,寻光哥这才寻得我们。
依我看,无恙君是个表里不一的仙儿,当然这纯属个人之见,第一印象而已。
一众天兵压着大大的笼子飘过,空气都是沉重不堪的。阿哥饶有兴致地问我无恙君好看吗,我口是心非应了句不好看。
他开心地很:“你俩年龄相仿,我看可以”。
我漫不经心地问了句:“那你呢?”无意一言,我只是突然忘了几日前他说过的话,他愣了片刻:“我,我和寻光好着呢”。
无奈寻光哥一点也不配合:“霜雾院的小兔仙长得很可爱”,他把手搭在阿哥的肩膀上,二人双目对视,不约而同地笑了。
笑声清冽,有些东西忘了就真的忘了。
当天晚上,阿爹阿娘问我今天读了些啥,我随便搪塞道读了点天上神仙的故事,阿娘问我读的是谁的故事,我干脆地答道天帝。
阿爹阿娘的脸色很难看,又红又黑:“抄《凡间五千年》五千遍”。
祸从口出啊。先不抄,反正也抄不完,还是找尽忘唠嗑更实在。
是夜,我独自一人披着满天星光,戴着五色沉霞,脚踏云朵儿慢悠悠晃到杏子林,尽忘的酒铺子已经打烊了,我从东北角溜了进去。
老家伙又在洗澡……
听到我的声音只躲在湖里不出来,我冲池子喊道:“为什么阿哥历劫发生的事和今日他记得事不一样?”
他探出了个脑袋:“因为我给你的酒是洗尘酒”。
“何谓洗尘?”
“就是忘了凡尘之事的酒”。
“原来如此,我没下凡,所以这酒对我没用”。
“是”。
“可他记住的又是什么?”
“你娘给他修改的记忆”。
……
怪不得怪不得,我就喜欢尽忘仙儿这种实话实说直言直语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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