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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玉山见他如此, 怒从心底生:“你们安得什么心。”
“老太爷在世时说了,给你谋了一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婚事, 还料想你长大了会逆反, 告诫我们说, 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得当真,到了该娶谢家姑娘的时候,一定要照着规矩和礼节, 风风光光大办。”
万玉山再次冷笑:“你是算准了我不能去掘他的坟是吧?”
“我觉得你能, 但掘了也没用,玉山,天色不早了,你休息吧,这两处院子的人都被你给吵醒了,谢家那姑娘还被你给吓哭了, 我建议你明天去道个歉。”秦明义一面说一面往外走, 临出门前,想起一事儿,“哦, 对了,老太太说让你明儿去她那里吃早点, 有事商量。”
万玉山气得酒意全消, 他那位无所不能的祖父在世时便一直想掌控他于手心儿, 他少时就不停与祖父斗智斗勇, 如今祖父虽已离世十年,却仍然想攥着他的命脉。
呵,老爷子不是不知道,他这个人,最不喜欢的便是被人胁迫。
秦明义走后,方岚在外头等了半天,不见万玉山有动静,她心里越来越不安,渐而焦躁起来,又等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过去敲门:“玉山。”
万玉山扬声叫人:“送方小姐出去。”
方岚更加大力敲门:“玉山!”
里头没反应。
方岚知道再敲下去也无果,还会平添他的厌恶,于是压下心底的急躁,柔声道:“玉山,你不要烦心,早些睡,我先回去了,明天你有时间给我打电话。”
出得万家大宅,方岚才觉得自己的手有点抖,她终于见到了谢晚月,这个一直存在于他们谈资中的女孩儿。
她与万玉山相识二十年,喜欢他二十年,读初二那年春天,她从万玉山的好友李书卿处得知万家老爷子给万玉山订了一桩娃娃亲,女方才出生三天。
彼时,一众好友嘲笑万玉山。
“你们家老爷子是怎么想的啊,竟然讨了个奶娃娃给你做老婆,哈哈哈,你是不是还得哄孩子去啊。”
“这年龄差有点儿大呀,只能看,不能吃,到她成年还有十八年,清心寡欲这么久,老万,你憋得住不?”
“Lolita诱惑,老万重口味。”
“北方小妞儿性子辣体格壮,万爷爷大概是觉得老万生得太像女孩儿,所以找个壮实的北方姑娘中和中和。”
“哈哈哈哈哈!”
万玉山冷笑:“你们是有多闲?”
众损友见他似有怒气,不敢再多言此事。
万玉山吐掉嘴里咬碎的烟,将书包甩到肩头,大踏步走了。
众人看了看地上的碎烟,面面相觑,看来以后要在这件事上闭嘴为妙。
方岚却觉着异常剜心,这世上,竟然有了一个还在襁褓中的陌生婴儿,令得眼前这个人揣上了心事。
有了未婚妻的万玉山,在高一谈了个女朋友,那女生长得特别好看,性子柔柔软软,说话的声音轻轻细细,学习成绩好,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白慕雪,家世背景也不错,而且她的父亲白启元和万玉山的四叔万子明还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万玉山十分珍视和宠爱白慕雪,捧在手心怕晒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做誓要将世上最好最美的物件儿都奉到白慕雪面前供她挑拣。
白慕雪每日都能在桌洞里发现万玉山精心准备的惊喜,明艳的脸上掩不住的欢喜和甜蜜,简直羡煞班里的所有女生。
二人相好六年,感情始终如蜜里调油般,直至大四,一向身体康健的万老太爷突然撒手西去,而白慕雪定了去美国读书。
白慕雪希望能和万玉山一起出国,万玉山不去,说祖母尚在不远行,他从小被祖父母带大,祖父不在了,他要照顾祖母,美国是不会去的。
白慕雪哭得梨花带雨:“玉山,只是三年而已,放了假可以随时回来的。”
万玉山面沉如水:“你去吧,三年后回来找我。”
白慕雪抱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哭什么,我在这里等你就是。”
“玉山,我这些年一直没有和你讲过,其实我很在意你的那个未婚妻,现在我要离开你这么久,我怕。”
万玉山的表情有些凉:“一个长辈们兴头上的约定罢了,你们还都挺当回事,既然你也如此在意,我派人走个形式,去退掉就是。”
白慕雪缩在他的怀里,轻轻点头,她爱这个男人,一刻也舍不得离开他,但又拗不过父母,好在只有三年,三年一过,她便立刻回到他的身边来,再也不离开。
白慕雪走的那天,方岚和其他人都去了,等了许久都不见万玉山,白慕雪委屈地进了安检,一路走一路哭。
谁也不知道万玉山那天去了哪里。
此后,万玉山进了家族企业里,挑起祖父留给他的重任,每天都在冲锋陷阵,忙得没日没夜,三年很快就过去了,白慕雪没有回来,说是在申请绿卡,准备在美国定居,万玉山得知这个消息,只说知道了,随后将所有精力全部放在万氏,每隔一段时间,业界便会看到万氏新推出的产品,同时,他又推出一系列改革,将万氏再次带往新的峰点。
方岚对白慕雪的决定拍手称赞,她不喜欢白慕雪,这个女人一向娇娇弱弱的,又惯常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
不过万玉山后来再也不谈恋爱,虽然身边也会有女人陪着,却都不长久,方岚想不通,他这么一个优秀的人,为什么要被那些女人分享,她愿意跟着他一生一世,于是找了个机会,她将心底话问了出来。
当时的万玉山声音清冷:“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喜欢你,认识你以后就喜欢你,我就是想知道,你喜欢她们什么,我哪里比不过她们,你怎么就不喜欢我?”
万玉山表情淡漠,说:“你以为我喜欢搞这些桃色事件。”
方岚说道:“难道不是?”
万玉山不再理她,方岚却觉得更加迷惑,她因为喜欢万玉山,又得不到,无故蹉跎了十几年时光,其实也有不少追求她的男人,但她都不喜欢,而万玉山身边的那些女人也都知晓方岚这个人,有无视她的,也有嫉妒她的,曾有一任故意拿她与万玉山之间的旖旎暧昧来刺激方岚,说万玉山那个的时候超级凶猛,还爱在动情时嘬女人的唇,魂儿都要被他吸走了。
方岚气得眼圈儿发红,这些色情的私密事如此不堪,听得她心如擂鼓,耳红口燥,于是愈发地痛恨白慕雪,就因为被她抛弃,万玉山才在男女之事上变得这么不知羞耻。
李书卿劝她:“你还是尽早找个人家嫁了,等玉山喜欢上你,估计天崩地裂,海枯石烂都未必等得到。”
方岚怎肯甘心,万玉山虽然拒绝了她的喜欢,但并不妨碍她在他的朋友圈子里待着,只要他一日未娶妻,她便跟他耗一日,总归要将这个男人变成她的。
李书卿说她已走火入魔,她却甘心入魔。
方岚在车上缓了半天,才摸出手机来给李书卿打电话,那边还没睡,吆吆喝喝地,在打牌,还未待李书卿开口,她已经哭了,眼泪噼里啪啦地掉,止都止不住。
李书卿嘴里咬着烟,两手都在忙,只得将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问:“我说你这大半夜的给我打电话哭什么?”
“书卿,那个女孩儿出现了,我现在想杀了她。”
“哪个女孩儿,你可别冲动。”李书卿咬着烟,说得含糊不清。
“玉山他爷爷给他订的未婚妻,这会儿在万家。”
李书卿咬着的烟掉了,问她:“人长得好看吗?”
方岚哭着骂他:“我都难受成这样了,你不帮我想办法,竟然问这个!”
李书卿:“我早就说过让你放弃,依着老万的性子,若是喜欢你,还会让你白白浪费这么多年吗,真不知你脑子里是不是进水了。”
“对,我的脑子一直在水里泡着,你们这群人,没一个好东西!这些年眼睁睁看着我在里头挣扎,都不晓得帮我。”
“帮你?那我们是不想活了。你别哭了,一个小姑娘,来就来呗,老万不喜欢,她还能上天么。”
“她生得太美了,根本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儿。”
李书卿闻言哭笑不得:“再美也是小孩儿一个啊,她才刚十九周岁吧,你这么大个人了,被一个刚刚成年的小孩儿给弄哭了,丢不丢人。”
方岚吸鼻子:“你刚才第一句话就问我她长得好不好看。”
“……”男人对一个陌生女人最感兴趣的当然是相貌,难道先关注内涵么?
李书卿只得再劝她:“我说二小姐,这马上要过年了,您就收收放在老万身上的心思,在家多陪陪家里人,好不好?”
“不好,他们总催着我嫁人,我不愿意回去。”方岚擦干眼泪,问他:“你们在哪里玩儿,我也要去。”
“我们马上散了。”
方岚极幽怨:“我怕我一个人闷着,会想出一万种法子杀了她。”
李书卿说:“二小姐,您有病得治,但我这儿没药。”
方岚挂断电话,望着车窗外的夜色,陷入沉思,她忍了一次又一次,这回是不想再忍了,人生如白驹过隙,她如今三十岁,已不能再蹉跎下去,从前的白慕雪也好,那些莺莺燕燕也罢,都已成过眼烟云,现如今不过来了个刚成年的小姑娘,更是作不起大风浪,她觉得,她若是再不用点狠法子,怕是这辈子也就只能远远地望着万玉山过眼瘾了。
李书卿重新点了一根烟,抽了两口,说:“不玩儿了,回家过年去。”
“唷,稀罕事,这个年代了,谁还过年呢。”一人笑道。
“对,一点意思都没有。”另一人附和道。
李书卿站起来:“觉着没意思是因为没事儿可干,我现在有事儿干了,觉着今年过年特别有意思。”
众人不解,却也懒得管他,继续喝酒打牌,牌码一输就一堆。
李书卿将此消息告知了损友们,几人都异常兴奋,但是没摸准万玉山的态度,不太好冒然上门去拜访,万一被他打出来,岂不是没面子么,于是纷纷出主意要怎么摸到万家去瞧瞧热闹。
陆源疑惑道:“老万当年不是为了那个姓白的退了这桩婚事么?”
成岩回他:“当年万老太爷没得太突然,他的族人乱了一阵子,他把全部精力放在治乱上了,估摸着交代给旁人去退,没退成呗。”
陆源说道:“老万也是够挖心的,爱那个姓白的,爱得不行不行的,结果人家才出国三年,就把他给甩了,现在又来了个小姑娘,面儿都没见过,就要结婚,他这是啥命啊。”
李书卿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儿,这回,老万没有斗得过他爷爷,如今小未婚妻找上门儿来了,老万这会儿肯定心里窝火,那小美人儿要受苦了哟,真是可怜,他回道:“咱们和往年一样,正月里去给老太太拜年嘛。”
到了万宅,偷空儿瞧个把人,还是找得到机会的,除非是万玉山把人藏到后院里,面都不让露。
众人纷纷压下好奇心,带着莫名的兴奋睡下了。
第二天,万玉山早早地起来,出门瞧见整个院子银装素裹的,杭州这一场雪下的,真是时候,他没心思看雪赏景,急匆匆往老太太院儿里去,行至自己的院子时,见院门敞开着,徐素芳在扫雪,再往正屋看,屋里黑着,没什么动静,他走过去,问道:“她还在睡?”
“是。”
“昨晚上哭了?”
“没听见哭,倒是叫了明义来,说今天要回家去,请他帮忙。”
“哦。”万玉山继续往前走。
万老太太那里已经摆上了早饭,清粥佐小菜,他坐下,等老太太也坐了,他才拿起筷子。
“夜里发酒疯了?”万老太太问他。
万玉山面色如常,回道:“多喝了一些,让您操心了。”
“晚月让人来求我放她回去,我没答应,玉山,人已经接了过来,你不认也得认,不然就是我做孽。”
万玉山一碗粥吃得极慢,咽下最后一口,说:“我听老太太的。”
“那好,我已经给谢家去了信儿,明年就给你们办礼,待晚月到了法定年纪,再去做公证。”
万玉山说:“我听老太太的。”
“你是不是心里不痛快?”
“痛快极了。”
“那就好,给我盛碗粥,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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