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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离转身。 她揉了揉额头, 脑中闪过几个片段, 忆起昨晚喝了点酒不太舒服,后来被人搀扶上来又去洗了澡,中途停了电, 然后她因为怕黑就直接回房睡觉了,之后似乎也没醒来过。
苏离满足地伸展四肢,难得不用急着赶早高峰去事务所,她舒服地赖了会床, 直到听见敲门声响起。
苏离第一反应是凌曜, 虽然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想到他。
但实际上站在门口的是小刀。
小刀又叩了几下,问:“离姐, 你起了吗?”
苏离打了声哈欠坐起身, 回应:“起来了。”
小刀似乎起得很早,声音里充满精神气,说:“早餐给你放门口了, 你记得赶紧吃啊。”
苏离听这话,穿衣的动作迅速加快,走到门边问:“你们都吃过了吗?”
小刀:“啊,一小时前就吃了。”
苏离穿了件外套开门, 不由皱眉:“那你怎么不早叫我?”
小刀抓抓脑袋, 迎面感受到一股被所有人抛弃的不满, 笑笑:“这不你还在睡嘛, 又没什么事, 不忍心叫醒你。”
苏离抿了抿唇, 低头看了眼早餐,一杯牛奶加一盘手工饺,正冒着热乎的香味,顿时郁闷扫空。
她将早餐端起来,问:“起这么早帮忙做早饭了?”
小刀摇头:“早饭都是周婶准备的,我跟着哥几个去院子铲雪了,刚忙活完上来呢。”
苏离看了眼边上阳台外,雪似乎已经停了,却也不见阳光出来。
她想起昨晚的事,随口问了句:“昨天什么时候来电的?”
小刀想了想说:“你不知道吗?也就三十分钟差不多吧。”
三十分钟,那自己应该早就睡了。
“后来呢?我睡了以后你们又做什么了?”
小刀摸摸脖子:“也没什么,就曜哥把电线给修好了,然后大家都上楼休息睡觉了。”
苏离点点头,听着这声曜哥不禁失笑,她的跟班什么时候拜了别人做小弟。
苏离转身准备回屋,又听小刀想起什么说:“对了,好像昨天曜哥有什么事要找你,但是你已经睡了,说叫你没反应。”
苏离停顿,疑惑:“他有什么事找我?”
小刀心说你问我我问谁呀,摇了摇头:“不知道啊。”
苏离不聊这事了,再次回头看小刀,见他胸前挂着只相机,指了指问:“干嘛去?”
“哦,我去拍点山里雪景,这么美不拍可惜了。”
苏离点头应允:“行啊,别给我走远,待会儿还得叫你。”
“诶。”
苏离回了屋,快速收拾了房间,找着昨天换下的衣物时,心里有点疑惑。
她昨天放的不是这个位置啊,像是随手一扔,扔到了右边椅子上,可椅子又偏偏是在左边……
一时间记得有点错乱,估计是睡太久脑子糊涂了,她使劲拍了拍脑门,转身出门去洗漱醒脸。
屋子前院门口,凌曜跟姜进一人扫完一边雪地,后者正准备收工进屋,回头见凌曜站在原地,眺望着山间某处方向。
“看啥呢?”姜进走近问。
凌曜侧了侧头,低声说:“昨天老徐给我打电话了。”
姜进知道老徐是谁,经常跟他们救援队联络的民警,平时有事没事都会来通个信,共同维护山区内的治安。
姜进听凌曜这口气,警觉事情不乐观,问:“说什么了?”
“昨天山下带枪那家伙的三个同伙,都是抢劫逃命过来的,很有可能从西南方向开车混进山里了,估计手上也有枪。”
姜进吸了口凉气,愁道:“那怎么整?这么多山路呢,又下着雪。”
凌曜分析说:“躲得了一时,躲不到过年。他们就算抢了几个亿,也得有命花,肯定会想尽办法逃出去。现在警力已经包围几个关键的出山口,待会咱们也去一趟看看。”
姜进稍存戒心:“可你不说他们有家伙吗?”
凌曜反问:“他们有家伙,难道我们就不能有?”
姜进斟酌了下,还是有点退却:“这太冒险了,警察有武装,他们自己也能抓到。”
凌曜沉了沉气,说:“你说得对,但是这次情况不一样,抢劫犯要是在昨天雪下大前就进了山里,第一步肯定是将车找个不显眼的地方弃了,然后想尽办法乔装找路出去,如果实在出不去,他们还可以找个退路,把抢来的赃物找个隐蔽的地方埋了。”
姜进拧眉思忖了下,想到一个重要的点,说:“那他们要是在晚上就埋了,这下了一夜的雪,接下去的搜寻工作难度不是更大吗?”
凌曜点了点头,说:“但现在赃物不是主要,抓人才是首要。”
姜进叹气说:“这又是持枪又是抢劫,中间还绑人,抓到了该直接毙了吧。”
凌曜收了铲子,转身往院内走,说:“持枪抢劫最少十年有期,他们这情况,要是接下去跟警察拼出命来,也直接玩完了。”
姜进跟着他也不久了,每回都能听他说出点门道来,追上去问:“你怎么那么清楚?”
凌曜懒得给解释:“你也持枪,你不看看法?”
“我那是猎/枪,有合法持枪证的。”姜进替自己辩解,“再说你不也有吗?”
凌曜淡笑,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进屋。
抬眼间,三楼露天平台上有人影闪过。
此时,苏离已经吃完早饭,自觉地下楼找水池洗盘子。
这一餐吃得有点饱,尤其是那杯牛奶,苏离平时不常喝,但又觉得不能浪费,勉强着喝完,结果就是撑到打嗝了。
她觉得自己应该借助运动来消化,走到后院见小剑一个人在劈柴,木柴被一分为二,落到地上咣咣响。
她走过去问:“需要帮忙吗?”
小剑回头见是苏离,摇头憨笑:“不用了姐。”
苏离皱眉:“你也叫我姐?”
小剑不知道自己哪儿回答错了,小心地解释说:“我跟小刀同龄,跟着他叫你姐没错吧。”
苏离顿时没得争了,舒展眉头:“嗯。”
现在这年头,毕了业工作以后,好胜心总想让自己在更年轻的人身上寻找对比,不管是年龄还是阅历或者是优越感,但其实最惆怅的不过是离开象牙塔没几年,而那段时光已经回不去了。
她不免失落地叹了口气,回过神来跟小剑找话问:“你是哪里人?怎么来救援队的?”
小剑提斧用力下劈,一边说:“我家就在另一个山头,我从小是被我叔带大的,出去也找不好什么工作,几个月前正好看见他们救人,也就过来加入了。”
苏离联想起周婶先前说的,问:“那你来的时候,凌曜跟姜进都已经在了?”
“嗯,不过凌队要来得更早些。”
苏离问:“多早?”
小剑想了想说:“大概快一年吧,也说不准,你可以自己问他。”
苏离又问:“你们队长多大了?”
“二十九。”
“二十九……”苏离跟着念了一遍,又试探说,“这年纪结婚了吧?”
小剑像是听到了玩笑:“哪能啊,我们平时都待在山上,下山的次数不多。除了自驾游客往来都没人,开十几分钟的路才能找到下一个村落,更不用说见女的了,凌队还是单身。”
“这样啊。”苏离点了点头,继续问,“你呢,没考虑过结婚吗?”
小剑被问到这,脸上浮现出害羞色,拿起斧子低头继续砍:“有考虑,但哪有那么容易找姑娘。”
苏离换了个话题:“接下去的人生呢?一直待在这儿,无私奉献地救援别人,不安排个人计划?”
换成苏离,她觉得能偶尔尝试却难以坚持。
小剑淡笑说:“也说不到什么无私,我们待这儿组了队就要救人,不能挂着头衔做空事啊。”
苏离在这话中感受到一股力量,谈起话来便有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采访精神:“没想过出去自由点吗?这儿看着对你们来说挺枯燥的。”
小剑倒没怎么细想,说:“救援队是在这儿挂名,其实我们来来去去也自由,哪天不干就不干了,再说这山里也不止咱们一个队。但是凌队跟姜哥在这,我也不离开。”
苏离看着这小伙,劈柴的劲大,信念倒也很坚定。
她结束这话题不谈了,站在边上看着他上下挥斧。
过了会儿,她觉得无聊,问:“我能试试吗?”
小剑停下来看她:“啊?”
苏离指了指他手上:“我来试试劈柴。”
小剑有些为难:“你真要试?这可是有点危险的。”
苏离已经脱了外套撸起袖子,走上前去接斧头,说:“给我。”
小剑只能递给了她,自己走到一边。
苏离提前准备了劲去接,没想到到了手上还真有点分量,她双手握住斧柄,知道这样省力,斧尖对准支起的木柴面来回点了几下,然后用力砍下去。
结果方向不对,劈歪了,木柴被带倒在地。
苏离有点没面子,枉她还蓄了好久的力。
她重新将木柴立起,摆好动作准备再来一次。
但还没等劈下去,一道吐槽声从身后砸来。
“姿势不对,手臂也太僵硬,留着这力气适合去砍人。”
苏离举着斧头顿在空中,回头去瞧说风凉话的人,果真如她所料,对方正迈着悠闲的步子朝自己走来。
苏离觉得手中的斧头在蠢蠢欲动。
她暂时忍住了,虚心求教:“那怎样才算正确姿势呢?”
凌曜走到她身边,很有经验地亲自指导,准确握到了她的手肘处,将原来绷直的手臂微微弯曲,又拍了下她小臂上的肌肉说:“放松点,一点力气就够了,看准横切面一刀下去。”
苏离突然间明白刚才为什么失败了,她的力收得太紧了,过犹不及,反而忘了这件事其实很简单。
她想明白后释放了点力气,很自然地举起斧头垂落下去,木柴瞬间分成两块。
苏离吐了口气,嘴角露出成功的笑,不过瘾的又继续劈了几块。
凌曜在一边瞅着,某个时候拦住她:“行了,再劈下去可以串羊肉做牙签了。”
苏离:“……”
但既已下来,也没有退缩的理,这条路要继续走,一切未知还在前方。
徐警官认出苏离,相处模式从容不少,还跟她打听父亲的生前事迹。
苏离浅谈回应,抬眼间正琢磨下一个方向,倒见前方迎头走来一人。
凌曜在拐角远处就听见一串动静声,他心里有底地走近瞧清,目光首先落在被一群男人围着跟随的女人身上。
她抬着一只脚,双臂张开,身子不稳地晃着,像个孩子似的正准备跃到一块大石头上。
苏离不解他怎么回来了,想等人走近了找话问,一旁的徐警官已快步上前,拉着人谈起正事来。
苏离暂时作罢,默不作声跟在后头,一边听他们讲目前追捕的形势,一边低头无意识地循着前人踩过的脚印走。
他步子间距不是很大,她很容易跟上,印在那个坑里一对比,跟被包住了似的。
到了现场,技术人员立即展开搜证工作,对沿途过来的痕迹及案发现场留下的线索联系起来调查。
苏离为不妨碍他们查案,走到一片高处空地,仰头望去,两边岩崖迎面矗立,天空被山体顶峰环绕成圈,山间的公路盘桓在上方峭壁间,往周边无限延伸。
壮阔瑰丽的山峰下,人显得极其渺小,如世间的一粒微尘。
姜进从人堆里走出,到近前打量她一身说:“你怎么过来了?”
苏离跺鞋抖落雪渍,双手揣衣兜里说:“人身有保障,当然要来了。”
姜进啧一声:“看来有个人多心了。”
苏离没去深度解读这话,昂首指着前方那块,问道:“怎么死的?”
“脑部有击伤,胸口有血窟,血已经流干了。”
她吃惊:“被人捅死的?”
姜进摇头:“被击倒后还挨了个枪子,是那三个逃犯的其中一个。”
苏离闻言瞪直了眼,心中即刻了然,又朝那片望了望,上方枯树残叶间停飞着几只留鸟,尸体就躺在下面,看着苍凉凄惶。
徐警官和凌曜围站在边上交耳窃语,后者看似格外专注。
她瞧着那人侧脸问姜进:“你们还经常协助破案吗?”
“偶尔。”姜进也望过去,补充了句,“只不过这家伙对山里发生的事情都上心得很。”
苏离诧异:“这么多山,哪管得过来?”
姜进闲得没事做,低头摸了支烟,边点边说:“他倒是哪儿都想管。”
苏离忍着浓呛的烟味,没有走开,继续道:“总有个大致范围吧?”
“大致范围……”姜进吸了口烟思索,而后徐徐吐出,“我们一块出门的时候就东南片,这边很少来,但他一个人就说不定了,哪都能跑。”
苏离探听:“一个人跑?有什么事吗?”
姜进意味不明地笑起来:“估计是跟女人的事吧。”
苏离不禁多心:“他有女人?”
姜进瞧她反应笑道:“不跟女人,难不成跟山里的野熊?”
苏离没由来地认为这话不可信。
姜进见她面色黯下去,以为人家心底失落,又安慰道:“不过你也别丧气,他还没带女人回来睡过呢,你算是第一个。”
这话说的明显让人误会,苏离愣了愣,咬牙僵笑:“谢谢告知。”
“不谢。”姜进说到这儿调侃一句,“昨晚上的牛奶还好喝吗?”
苏离奇怪地瞥他一眼:“什么牛奶?”
姜进一副看透的样子:“别装了,他热好后端上去的,我都看到了。”
苏离对这句话寻思了会,又问:“什么时候?”
姜进摇头道:“看来你昨晚是真喝高了,停电了都不知道吧?”
苏离心中存疑,打住没再问。
她转而看向他右肩背起的猎/枪,换了话题:“冬天能打到猎物吗?”
姜进看出她对此好奇,将猎/枪拿下来放平,说:“看有什么呗。受保护的不让打,就拿小短腿练个手,运气好能烤只野兔吃。”
苏离连野兔都没亲眼见过,不能想象那种滋味。
“吃过兔肉吗?”姜进问她。
“没吃过。”苏离摇头过后又严正拒绝,“我不吃野货。”
“你那是没得吃。”姜进提起来一脸回味,“要是有机会,跟着我们打牙祭,保准你念到忘不了。”
苏离笑笑,不以为然。
另一边,警方已证实死者就是正在逃亡的强盗犯之一,此外经过现场及周边的痕迹信息检索,嫌疑犯极大可能是他的同伙,那两串慌乱逃离的脚印是最充分的证据。
时间已过去一天,犯人没抓到,却死了一个。
追踪案出现这种转折,在场的人都不禁抹一把汗。
凌曜跟徐警官聊了一阵,抽身往苏离这边的高坡地走来。
苏离视线一直瞅着那方,不禁挺直腰,直觉他有话要跟自己说。
但还未等凌曜走近,姜进不知怎么,突然靠近苏离拿手弹了下她的帽子顶。
苏离侧头不解:“怎么了?”
姜进一脸平静:“没事,看你头上有落叶。”
苏离无事般回过头去,凌曜已到了跟前,目光刚从她头顶上移回来。
苏离下意识抬手重新抚了一下,忽然间悟到什么,转头去看姜进,果真见人嘴角有丝幸灾乐祸的笑意。
这坡地边压根没树,哪来的叶子。
不过是逢场给某人看的,苏离看出了这小把戏,嘴角一弯,居然没感到排斥。
凌曜像是目睹了场空气似的,神色自若地问她:“你刚跟老徐都说了什么?”
苏离反问:“我说什么?”
凌曜直接挑明:“他让你待会跟着一块去。”
“那好呀。”苏离冲他浅笑,“凌队长,上头都要求了,你不会拒绝吧?”
他此话并非明知故问,反而像是有意前来怼她:“以为在别人那儿耍了通嘴皮子,在我这就没后顾之忧了?”
苏离听出他话里意思,挑好听的保证道:“我既然跟你的车来,在这座山里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凌曜哼笑:“那我现在让你往东,有人送你回去。”
苏离:“……”
这人,真是软硬不吃。
转念一想,兴许别人看自己也有一面,是不知死活。
苏离并未退步,又听他提刚才的事:“说的是比唱的还好听,我让你待在车里,那现在站我面前的人是谁?”
“一个叫苏离的美女。”她很正经地答。
凌曜看着她一时说不出话,一旁的姜进禁不住笑起来,拍了下前者的肩膀,说:“行了,不就多一双腿吗?”他说完又朝苏离道,“可记着别乱跑啊。”
苏离像是被反复叮嘱的小孩,点了点头。
姜进指给凌曜看,当和事佬的样子:“瞧瞧,好好说话就行,你就是表现得太严肃了,好歹昨天还挺热情地送了牛奶,记得对外来妹子要温柔点……”
姜进没意识到,他话才说一半,其余两人间的气氛就有些不太寻常,尤其是他队长那副不自然的脸色,但等他客套完,那股子尴尬劲又奇妙地消失了。
苏离联系起姜进前后说过的话,大致凑出点想法来,盯着面前的男人直白地看。
凌曜则将莫名的情绪撒到姜进身上:“没吃的堵不上你嘴是吧?”
姜进不怕死地回:“是啊,我还想在这山里抓点野货吃呢。”
凌曜说着扭转话题:“办完事先。”
苏离眼看两男人不约而同走开去了,她自己却还没落实完,赶紧跟上那人高大的背影,叫唤道:“哎……你究竟让不让我跟着你们啊?”
他回头反问:“我不让,你会安分吗?”
苏离立刻笑了:“不会。”赶紧又改口,“会,如果你答应。”
凌曜手头正摸着姜进递给他的那把猎/枪,很慎重地拿在手上端倪,嘴里道:“说过什么话自己心里要记得。”
苏离一边看着他摆弄,一边试探道:“那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凌曜侧过头认真看她。
她想好了才郑重问:“今天早上那杯牛奶,不会是昨晚上那杯吧?”
周围人力繁忙,这边两人间的气氛却停顿了下。
凌曜收回视线:“……不是。”
她的目光跟随他游走:“那你昨天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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