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相公他被我吃了

20.将军(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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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问皖月姑娘在吗?”我踮起脚,努力让柜台前的伙计能看到我,一边心中暗自腹诽,这个戏楼没事把柜台修得这么高做什么,害得我即使伸长了脖子也只能看见柜台伙计的下巴。
    那个伙计完全是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一脸抱歉地笑着说,“客官,可真不巧,我们皖月姑娘今日休息,不登台表演,您要想看戏的话,请赶明儿再来。”
    我歪了歪拧得有些难受的脖子,转过头去问师傅,“师傅,现在怎么办?”
    师傅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柜面上,“我们不听戏,只是想见皖月姑娘一面,还烦请您引见一下。”
    那个伙计面上有些为难,“这样吧,我去问问皖月姑娘今日可有空。楼里有规矩,客官您还是把银子收回去吧。”
    这个戏楼的规矩还挺奇怪,送上门的银子都不要。
    没等片刻,那个伙计便回来了,面有难色地看着我们,“实在抱歉,皖月姑娘今日真是不太方便,还请客官明日再来。”
    我冲着师傅挤了挤眼睛,总不能强闯进去要见人家姑娘吧。
    “既如此,那我们便明日再来。”师傅牵着我,转身出了戏楼。
    外面日头正大,刚走出门没几步便有一个卖伞的小摊,摊主见我停下了步子,随手在摊子上拿起一把黑色的伞撑开来,“客官,外面这么晒,买把伞遮阳吧。”
    我乐滋滋地把伞接了过来,然后从腰间摸出一块碎银子递了过去。这是银子还是早上给师傅买早点的时候剩下的,师傅没问,我便光明正大地据为己有了。
    这把伞撑开来伞面极大,把我和师傅两个人都遮住都没问题。好在伞柄够长,伞身够轻,我举得高高的也不觉得吃力。
    师傅伸手便要把伞接到自己手上,我笑着推开了他的手,“师傅,您看,收个徒弟还是有用的吧,日头大了都不用自己打伞。”
    “是,你这个徒弟特别有用。”
    我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又把伞身往师傅那边挪了挪。
    孟子怙看着连笙歪歪扭扭地颇为笨拙地撑着伞,还装作很轻松的样子,心里竟有几分不知说什么好。早间他随口说的一句话,小徒弟却是放在了心上。
    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了弯,然后装作不经意般,往连笙那边靠了靠,好让撑伞的人没有那么吃力。
    这边戏楼的皖月,此刻确实是在忙。
    戏楼的生意极好,所以她得空的时间极少。今日央求了戏楼老板许久,才得了半天休息的时间。此刻她正在小厨房里忙活着,想熬一锅桂圆莲子羹。
    炉子上的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皖月托着腮,坐在炉子旁的小凳上,安静地发着呆。
    将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她的身后,默默地凝视着她的背影,直到一股糊味飘了出来。
    “皖月,粥快糊了。”
    他出声提醒,没想到她却像吓了一大跳似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皖月这才闻到锅里的糊味,手忙脚乱地把锅从炉子上端了下来,却被锅的边缘烫了手,她慌里慌张地用手捏住耳垂,嘴里还止不住地哈着气。
    看着她这模样,将军心里还觉得怪可爱的。
    幸好抢救及时,这锅桂圆莲子羹上面的部分勉强还能吃。皖月拿了两只小碗,给每只碗里盛了半碗,一碗端在自己手里,一碗递给了将军。
    两个人在小厨房的石桌边,相对无言地默默吃着。
    粥熬了许久,里面的桂圆和莲子早已软烂,皖月可能还在里面加了糖,吃起来甜甜腻腻的,还有些许粘牙。
    将军其实吃不惯这样的东西,他在西北长大,习惯了西北凛冽的风沙和总是带着辛辣味道的食物,这样甜腻的东西对他来说其实难以下咽。
    但他还是面带微笑,一勺子一勺子地吃着,慢慢咀嚼着,近乎是自虐般地强迫自己享受着那股子甜腻的味道。
    “好吃吗?”味道并不怎么好,皖月吃了几勺子之后便有些吃不下了,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将军吃。
    将军抬起头地温和地望着面前的小姑娘,笑着说,“好吃。”似乎是怕她不信,将军从碗里盛了满满一勺粥,送入了嘴里,带着微笑咀嚼了几下,然后咽了下去。
    皖月看着将军脸上的笑,心头突然无名火起,气势汹汹地跑进了厨房,提了一个糖袋子出来,不由分说地往将军的碗里扔了好几块糖,然后从将军的手里夺过勺子,恶狠狠地在碗里搅了搅,然后又把勺子递给了将军。
    将军默默接过勺子,继续吃着碗里几乎甜到发苦的桂圆莲子羹。
    “现在还好吃吗?”小姑娘看他的眼神几乎是凶恶了。
    将军还是温和地笑着,“好吃啊。”
    皖月把勺子用力地丢回碗里,面带愠色地冲他喊,“他才爱吃甜的,你不爱!”
    将军的眼神近乎宠溺,语气温和,“皖月,我爱吃的。”
    “不,你不爱!”
    “我爱吃的。”说话间,将军又吃下去了好几勺。
    “你不爱!”小姑娘忽然红了眼圈,一扬手打翻了将军手里的碗,然后转身跑回了房间。
    碗是瓷碗,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他知道小姑娘心里委屈,这是在朝他发脾气。他只是想如了她的意,可谁曾想还是惹她伤心了。将军叹了一口气,弯下了腰把地上的碎瓷片一点点拾了起来。
    万一待会小姑娘再回来,不小心踩着上面割伤了脚就不好了。
    他并不是真正的将军。
    他原本是长在西北的一户牧民的儿子,后来战事起,因为熟悉地形,将军便把他招到了军中做参谋。在几次战役中他屡献奇策,所以很快被将军提拔为副将。
    在最后的那场战役中,来犯的敌军人数众多,还有一批长于射箭的骑兵压阵,他们艰难地抵抗者,战况极其惨烈。
    那一箭本来是冲着他来的,将军瞥见了,一把将他扯了过去,避过了那来势汹汹的一箭,他劫后余生还没来得及庆幸,就看到从侧后方射来了一支羽箭,直直地穿透了将军的胸膛。
    那个位置,如果将军不是为了拉开他,其实是并不会中后来的那一箭的。
    然后他倒了下去,直直地倒在了一堆血泊里,另一支羽箭瞄准了他的心脏。
    醒来已是半月后,他发现自己居然寄居在将军的身体里,问了旁边的将士,才知道当时几个将士拼死把将军从战场上抬了回来,找大夫看时,大夫说人只剩一口气了,准备后事吧。
    至于原来的自己的尸身,恐怕是早已和其他战死的将士一起,在原地草草地掩埋了。
    没想到过了半个月,将军竟然苏醒了。大家都觉得这是一个奇迹,然而谁也没想到,醒过来的是他。
    后来他分析其中的原委,恐怕是当时,在战场上电光火石地一瞬间,他的魂魄阴差阳错地进入了将军的身体,而将军,移魂到了他的身体上。他还以为移魂的说法只是老一辈人之间流传的一个传说,没想到竟然真的确有其事。
    从此,他便成了将军。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带领着剩下的残部,苦苦支撑数月,弹尽粮绝之际终于等来了朝廷派来的援军,只不过当时数万人的部队,如今只剩下数千人了。
    等战事完全消弭了,他随着队伍回了京。
    占了将军的身体,他也窥见了将军的记忆。
    少年将军,却久经沙场,行军打仗的本领极其过硬。但或许是因为见过太过战场上的生生死死,将军的心变得越来越冷硬,说话的语调也常像是带了战场上凛冽的风霜。
    将军心中的唯一一点温柔,大概只给了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总爱穿着一身红衣,长得一幅娇娇软软的样子,但是性子却一点都不软,有时还会很倔。原来的将军最怕她落泪,她一落泪,他就什么法子都没有了。
    好在小姑娘很爱笑,她一笑,右侧的脸颊上会出现一个小小的梨涡,露出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来。
    原来的将军便是在这样的笑容里慢慢沦陷。
    每次一见她笑,将军便觉得心情好了许多。无论是战场上的残酷厮杀,还是受伤时的疼痛煎熬,还是彻夜制定行军计划的疲惫,这一切似乎都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因为这一切的付出,都能让那个爱笑生活得更安稳些。
    小姑娘粘人起来会极为粘人,怎么赶都赶不走,如果非要让她离开,她就会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他就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了。但若真是有要紧的事情,不用他开口,小姑娘便会自己悄悄离开,一点麻烦都不给他添。
    知道他爱吃甜粥,虽然口里说着取笑他的话,但是每次到了军营里,她总会给熬上一小锅甜粥带来。
    军营里很枯燥,但她的身边的时候却不会。
    这些只是将军的记忆。
    他回忆得多了,便也魔怔了。小姑娘的一颦一笑没日没夜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慢慢地入了他的心,让他怎么也忘不掉。
    他不敢想象小姑娘要是得知将军已经死了,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暗暗自嘲,他居然变得跟将军一样,只要一想到小姑娘掉泪,就会觉得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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