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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庆田家的丫头养的是真难。
乡下农家全靠地里刨食,平时谁舍得喝上一碗米粥。他们也不是不种,只不过秋收后好的粮食都被拿去换钱了。换了钱再买些杂面掺上糟糠,一年里便能混个肚饱。
可现在不行了,庆田家的叹了口气,摸了些银钱抱着迅速瘦下来的小丫头往东邻家走,东邻的宁秀才家富裕些,肯定有细粮,她想去换些来给孩子入口。
而此时宁秀才夫人正看着她的小儿子美呢,在他之前宁夫人已经生了二子一女,谁知到了长子都该娶亲的年纪上又怀了胎,虽说她年龄大了,但小儿子身体壮实,能吃能睡,一看就是能养成的模样。
宁夫人是万事不愁。
宁家虽然称不上什么乡绅,但因为宁秀才有功名在身也能得几分尊重。家里买了一个书童,一个丫鬟,还有一个婆子。诸事也用不着宁夫人动手。
一听说西邻家的小媳妇儿来找,宁市夫人稍一犹豫还是请她进来了。宁家哪里都好,但唯有一点儿有所欠缺——他们是外来户,逃难来的。而苏家庄却是一个家家户户牵扯在一起的宗族,既然呆在人家这儿就得留两分脸面。
也是巧了,这还是两个娃娃第一次见面。
苏琰饿的头昏脑被便宜娘抱着出了门,听他娘嘟嘟囔囔的说要去给他讨食,讨食好啊,他吧嗒吧嗒嘴老老实实的待在他娘怀里。
可等听见便宜娘喊那声"宁夫人"的时候,苏琰半闭半阖的的眼睛噌的睁开了。姓宁的!宁一文离得不远了!
小儿眼睛还有些混沌,身子被包裹的紧紧的,他就只能转动着小脑袋到处张望。
"啊——啊——"小脸黄黄瘦瘦的丫头伸着手使劲往前够,目标正是宁夫人手边的襁褓,宁夫人皱起眉有些不虞,小儿子正在睡觉呢,哪经得起这个吵闹法儿。
宁一文缓缓的睁开眼,对苏琰的做法十分闹心,多亏他现在受制于胎儿的器官还不能发声,要不然他真能不管不顾的喊出她的名字。
眼看着亲娘就要把他赶出去了,宁一文不情不愿的"啊啊"了两声当做是回应。
结果……苏琰叫的更凶了。
叫个屁!宁一文不得不跟着他一声接一声的"啊啊",做出个两小儿正在交谈的模样,逗得亲娘发笑。
"你瞧他俩,竟然还聊上了。"宁夫人看自家孩子是哪哪都好,连带着旁边的黄毛丫头也顺眼了几分。
"琴儿,还不快去煮些米粥来,女娃娃都饿了。"
"不用不用,"庆田家赶紧上前,"夫人,我带了银钱,想换些来吃。"
宁夫人便笑:"邻里间的,哪用得着来换,就当是我喜欢这个娃娃,我送她的。"
宁夫人真心想给,庆田家的推拒不了。琴儿也不拿她的银钱,转头就端来一碗米粥,米粥糯糯的,正适宜小儿下口。
饿了好久的苏琰,立刻就被吸引了注意,他先朝宁一文大声"啊啊"了一会儿,似要休战,转头便像嗷嗷待哺的鸟雀一般张大了嘴,急急忙忙的把米粥吞下。
"哎呀,"宁夫人惊叫了一声,"琴儿你快看着点,别让她呛着。"
看着他的模样,庆田家的又气又心疼,狠狠的拍了她的屁股一下,嘴里骂到:"犟丫头!"
犟丫头扭了扭屁股不当回事儿,美滋滋的干掉了大半碗粥,"哎呦呦,"这又让宁夫人开了眼,笑到,"比全哥儿吃的要多。"全哥儿就是宁一文的小名儿了,目测可以相伴一生。
孩子还小,当娘的就爱他吃饭。宁夫人也不外如是,看着苏琰吃的香她格外喜欢,也想着自己的孩儿能如此。
便提议到:"不如将她放在这儿跟全哥儿做个伴儿吧。"
说真的,这个提议很不错,苏琰这娃娃毛病太多,从她落了地就离不了人,苏庆田家的两个劳力生生让她拖掉一个。
但又说了,这是亲闺女,她就算再闹再麻烦,爹娘也不舍的不管她,真要是留在宁家,那可就不能常见了。
宁夫人看出了她的犹豫,便道:"我也没想夺了你家女娃娃,就让她白天跟全哥儿做伴儿,夜间你再抱回去。"
"行!"庆田家的一咬牙,应了。闺女留在这比跟着她过得好,而且她能下地干活了,当家的就可以轻快些。
找个伴儿而已,又不是过继,两家女人一商量,当家的也说不出什么,就这样苏家的丫头就在宁家长大,连个大名都是宁秀才给起的。
——苏琰。
——还是原来的配方。
苏琰跟一般女儿家不一样,用她娘的话来说就是:不知羞!她从小爬墙上房,特能霍霍东西,跟男娃娃遇见了还特别横。
读书人讲究男女七岁不同席,本来在两个小娃七岁的时候两家就想把他们分开的,可两个小娃不愿意了。
全哥儿讲的头头是道:"娘,儿都习惯她在一边闹腾了,您现在让她走,便觉的处处不对无心温书,又该怎么去赴考啊。"
是了,宁夫人这个小儿子是一家子里头最会读书的,七岁就下了场。
这一句可抓着了宁夫人的心了,"那就留下了!我看谁敢多舌。"
宁秀才是一个老学究,口里净是"子曰子曰",最注重男女德行了,他早就看这事不顺心了,可牵扯到小儿的学业,便丁点儿也不出声了,不仅不出声,他还亲自去劝苏庆田:"弟也,其女异席,皆不得与兄弟共食,止宜高门,不宜两兮。"
意思就是:兄弟啊,那个男女不同席的规矩,都不让女娃跟她兄弟一起吃饭呐,只适合高门大户,不适合咱啊。
苏庆田就是个农家汉子,别说秀才公亲自来劝他,就是不说他也觉得没什么,他家丫头是命好,得了秀才夫人的青眼,吃食衣裳都不缺。你看看这庄里其他女娃子,都是要下地干活的,别说是七岁,就是十七也不避人啊。
苏家提出这个也是为了宁家着想,既然宁家都不计较,那他们也不会揪着不放,毕竟闺女能留一天就多享一天的福呐。
亲丶爹苏庆田笑的憨厚:"听秀才公的。"
宁一文和苏琰就这样混在一起,一晃又是两年。
九岁的苏琰只喜欢一件事,那就是往苏家庄的后山跑,说是后山,可它连绵不断,都是老林子,里头有不少野物。苏家庄的人也只敢在近处下个套儿,但苏琰却直直的往深山里跑。苏庆田一家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是管不住。
苏琰也从一开始的灰头土脸到现在偶尔能带回些野鸡野兔。然后庄里的风向就变了:你以为是女娃娃性子野,其实人家是孝顺,就是为了让爹妈吃上口肉。
走到哪儿都是这种说法,苏父苏母听的又是高兴又是心疼。
不用说了,苏琰的脑子是盛不了这些的,风向是宁一文帮着给改的——怕他做的太过被族里沉了塘。
而且九岁的宁一文也被她带坏了,温书累了,他就跟在苏琰身后往深山里跑,宁夫人刚发现的时候气的要死,非要把苏琰赶回去。
宁一文就说:"娘,您把她赶走了,儿怎么让她带着进山。"
宁夫人就问:"全哥儿,你为何要进山?"
宁一文:"娘,赴考也得有个好身子骨,天天坐屋子里头,上场的时候怎能撑的过去?"
宁夫人斜睥着他:"全哥儿,你别为了她骗娘,要练身子骨在家里练不行吗?为什么非得去山里。"
"这能一样吗,"宁一文推推他娘,"同样是练身子骨,您看看儿和王员外家的小四有什么不一样?"
王员外给他家小四下了大本钱,请了专门的武师来教,那小子身板还行,可长的是越来越糙。
"娘,您可别说男儿不重容貌,金殿上还选探花呢。"
宁夫人有些动摇了:"全哥儿,你往山上跑真用?"
宁一文:"娘,你得信儿,儿自有办法。"
行吧,爹娘对上儿女,少有不妥协的,宁夫人虽然还担心,但到底没把苏琰赶出去。
苏琰丝毫不知道自己差点从蜜罐里摔出来,还勾搭着宁一文往山上跑呢。
宁一文一边走一边抱怨:"今日院试就要贴榜了。"
苏琰机灵了一回:"你肯定榜上有名。"
你肯定榜上有名,待不待在这都一样,干脆跟我上山吧。
宁一文哪能不知道他的小九九,只不过是不稀得揭穿罢了,他们来的时候身无长物,苏琰需要的仪器都得自己做出来,这拖着她当劳力呢。
"相公,"宁夫人坐在堂屋里心神不定,"全哥儿出去了。"
"知道了。"宁秀才端着茶杯敛了敛茶叶,轻轻啜了一口。
宁夫人往他那凑了凑,提醒道:"相公,今日院试贴榜啊。"
宁秀才:"我不是派青书去看了吗?"
宁夫人狠狠的推了他一把,偏过身子去使气。一家子没有个靠谱的,眼见着院试要贴榜了,儿子跑上山了,相公悠哉悠哉的只遣了个书童去看。
"唉~"宁秀才叹了一口气,对她说,"全哥儿才九岁,下场也不过是探探风。"
胡说,宁夫人瞪了他一眼,要是真没点盼头,你为何还坐在这儿不出去。
宁秀才与她对视,多少有些赧然,便咳了一声,低头喝茶,屁股底下却一动不动。
"铛——铛——"
宁夫人站起身:"相公,这是不是喜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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