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吕不韦铲除阳泉君顺利当上秦王仲父并担任辅政大臣后,他便实质上已经成了秦国的无冕之王,其权势一时间无人能出其右。
但最近的他却总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特别是每次从太后宫中回来后,他都会把自己关进书房,任何人都不见。
他手下的一众亲信自然个个好奇,却又不知如何为吕不韦分忧。只有“毒先生”莫图是个例外,他从吕不韦最近的的种种迹象中似乎已经觉察到了什么,只是他却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这日,吕府来了一位故人,正是吕不韦安插在嬴政身旁的“间谍”李斯。或者说李斯此来,正是奉了嬴政的王命。
宽敞的吕府大厅内,吕不韦一扫连日来的阴郁,亲自率领“三吕”和“三毒”迎接李斯。场面不可谓不隆重。
只是在三吕眼中,李斯如今虽然已经贵为秦王长史,却依旧还是吕府那个低等舍人罢了。
而李斯却颇有衣锦还乡的感觉,以前的他在吕府籍籍无名,眼前这些大人物,自己难以望其项背,如今不管他们是否真心实意,却都要出来面见自己。
众人分宾主坐下后,只听吕不韦一声长笑,道:“自从先生到了王上身边,这转眼间已过一载,老夫身边少了一位得力干将,好在先生辅佐我王有功,老夫深感欣慰。”
这番漂亮话,李斯哪能听不出弦外之音。
吕不韦看似在明捧李斯,实质上却是在说你李斯就算再风光,也是从我吕府出去的舍人,应该全心全意为我吕不韦办事才对。
李斯微微一笑,拱手道:“李斯能有今日,全拜相邦所赐,今生今世定不敢忘却相邦大恩片刻。”
对于李斯的应答,吕不韦自然深感满意,算你小子有良心。
“先生今日造访,不避耳目,不知有何事见教。”吕不韦捋着胡须问道。
李斯心中暗笑,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来你吕府为何还要避人耳目?
“哦,今日王上身边左右无事,我告假一天,便想着回来探望探望相邦和一众故人。”李斯解释道。
“哈哈哈,难得小李你没有忘本,一会我请你吃酒。”吕现以前与李斯最为熟惯,这时候一副义气大哥的样子,拍着胸脯道。
对于小李这样的称呼,李斯倒也不计较,只见他拱手朝吕现致谢。
“最近宫里不知都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不如李先生讲给我们听听。”毒先生莫图皮笑肉不笑道,眼中却难隐贪婪的神色。
早知道他们必然会有此问,就算他们不问,自己也一定会将早就准备好的“故事”讲给他们听。
李斯于是会心一笑,道:“我整日伴在秦王身侧,看到的都是秦王与蒙毅、王贲等整日戏耍玩乐,政事和学业却都推给了我,唉……”
李斯说着还摇了摇头,一副可怜的表情。
众人听闻嬴政不过是个荒于学业只知贪玩的顽童,一个个无不放声大笑起来。
“看来这泱泱大秦还得倚靠咱们吕相啊!”吕熋瓮声笑道,说这话完全没有把李斯当做外人。
这话放在以前,吕不韦听了定然非常高兴,可如今的他,却颇有力不从心的感觉,不是因为政事,而是因为赵姬……
见吕不韦神色有异,吕熋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连忙止住笑声,颇有些不知所措。
只听吕不韦抬头环视众人一眼,道:“我想和李斯先生单独聊聊,你们先下去吧。”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纷纷起身告辞。
吕现出去前,还不忘朝李斯比了个喝酒的手势,意思别忘了一会的酒局。
待众人离开后,大厅内只剩下吕不韦和李斯二人,显得异常寂静。
李斯也不言语,他知道吕不韦单独留下他,必然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
良久,吕不韦才缓缓抬起头,盯着李斯的双眼问道:“先生觉得秦王如何?”
李斯愣了愣神,心道我刚才已经说了秦王荒于学业,不过顽童一个,吕不韦仍旧有此一问,是不相信我的话?还是另有深意?
“禀相邦,秦王虽然年幼,却异常聪慧,加上有相邦全力辅佐,假以时日定可成为一代明君。”李斯郑重道。
“前几日在朝堂上,原本我要为蒙骜请功,却被王上阻拦,事后我回想起来,都忍不住后背发凉,就那么个半大孩子,却可以不动声色地否决我的提议,还能瞬间俘获鹿公等一众军方将领的忠心,而这些,纵使我费尽心思绞尽脑汁也难以达到……”
吕不韦发自肺腑道:“现在秦王每长大一天,我便忍不住害怕一分。”
李斯没想到吕不韦如此心细如发,任何蛛丝马迹都难逃他的双眼。
但吕不韦今日说出此番话来,他究竟有何所图?难不成这老小子有篡逆之心?
“秦人数百年来的忠君思想早已深入骨髓,王上虽然年幼,却颇得军方和朝臣之心,并非相邦能力不足,乃是王上的身份作祟罢了。”李斯出言道。
无论你吕不韦有多大的功绩,为秦国做过什么贡献,总归你的身上没有秦王的血脉,定然不会取秦王而代之。李斯的话,就是要尽早将吕不韦的心思扼杀在摇篮里。
吕不韦哪能不知这些道理?但他却在懊恼自己日后如何收场……
见吕不韦依旧眉头紧锁,李斯灵机一动,道:“以相邦对秦国的功绩,日后王上定然会感恩相邦的。”
“唉,先生难道不知什么是功高震主吗?”吕不韦惨笑道:“秦国一路走来,有多少功高震主的臣子能够善终?商鞅、张仪、白起,不都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难得你能够看得这么透彻!李斯心中暗笑道。
“相邦既然有此疑虑,李斯愿为相邦分忧。”李斯起身拱手道。
吕不韦闻言双目一亮,忙起身道:“先生有何良策,快快道来。”
李斯于是道:“相邦的功绩世人皆知,但相邦广纳门客于秦,这么多门客整日无所事事,难免到处惹是生非,败坏相邦名声,遭世人非议。”
“你是让我遣散门客?”吕不韦问道。
“非也!”李斯淡定道:“广纳门客并无过错,如果相邦能够让这些门客多做一些有利于秦国的事情,自然可以堵住世人悠悠之口,自证清白于天下。”
“有利于秦国的事情?”吕不韦沉吟道。
自己门下的舍人都是些能人异士,能做什么有利于秦国的事情呢?
李斯趁机建言道:“相邦门下能人异士众多,如果这些人各自将自己的学说见解编撰成文,这不相当于汇聚天下奇 淫巧技于一书吗?定可成为一部旷世之作。”
“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吕不韦闻言不禁拍手叫好:“开卷立著并非我吕不韦所长,但我有这么多舍人门客,定能铸就一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旷世经典,书成之日也可让我吕不韦名垂典史,哈哈,先生此言妙哉妙哉。”
“只要相邦全心全意辅佐王上,又能自证清白于天下,他日王上亲政,必定感念相邦大德,又如何会为难相邦呢?”李斯继续道。
既然不能取秦王之位而代之,自己就该早做打算为自己谋条出路,如今李斯的话自然是说到了吕不韦心坎里了。
“多谢先生指点迷津,吕不韦拜谢!”吕不韦说着就要下拜,李斯连忙阻拦,口中一个劲地说着“使不得使不得,相邦折煞在下了。”
送走李斯,吕不韦唤来莫图,将自己和李斯的话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莫图一时间竟也不知如此决定是好是坏,正在他沉吟不语的时候,只听吕不韦一脸难色道:“先生当知当今太后以前乃是我的歌姬,如今先王已逝,太后寡居深宫,自然有那方面的需求,可一来我年岁日长,颇感力不从心,二来王上渐渐长大,万一哪天知道我与太后有染,只怕一切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难怪吕不韦每次从太后宫中回来都是那种表情,莫图所幸一脸贼笑,道:“相爷能将如此机密的事情告知于我,我莫图定当为相爷效死命!”
“先生有何妙计快快道来。”吕不韦急声道。
“俗话说红颜祸水,太后这滩祸水相爷还是越早脱身越好。”莫图笑道:“咱们府上有一天赋异禀的人名唤嫪毐,此人天生巨阳,年富力盛,据说能够夜御十女而力无不逮。如果相爷能将他献于太后,一则可以满足太后那方面的需求,二则可以通过他掌控太后,相爷也就完全抽身事外,何乐而不为呢?”
莫图素有“毒先生”的称号,所献计谋自然毒之又毒。
吕不韦闻言先是心中激动,旋又一阵伤神。
自己与赵姬毕竟是有过感情的,早些年自己将赵姬献于嬴异人的怀中,如今又要把她推给其他男人……
见吕不韦脸色阴晴不定,莫图上前低声问道:“相爷可是不舍得?”
“啪!”
吕不韦大力拍在身前的桌面上,只听他道:“速去把这个名叫嫪毐的人叫来,我要亲自查验查验他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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