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之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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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灾发生时, 荣华公主在宫里，她和陆太妃照看着祁昱。
    小小的孩子在床上爬来爬去, 看的人心生欢喜。
    三公主今年十五了, 她比荣华公主下两岁, 也到了指婚的年纪。
    之前陆太妃还找吴皇后说这件事, 不过泰安帝说他自有安排，吴皇后就推了。
    此刻陆太妃说起这件事, 荣华公主顿时笑了。
    “您不用担心，阿兄刚接了密报，说父皇快回来了, 等父皇回来正好为三姑姑指婚。”
    陆太妃听后长出一口气，若是有太上皇指婚，那三公主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坐在荣华公主斜对面的三公主微微低头，一副娇羞的模样。
    就在几个人闲话时，突然整个地面都开始晃动起来。
    荣华公主身子一歪，差点摔地上。
    如心连忙扶住荣华公主：“这是怎么了？”
    地面连续震动不已，四周的摆设和东西也纷纷落在地上, 花瓶破碎的声音刺激了祁昱，小娃娃立刻大哭起来。
    荣华公主连忙道：“何道, 快去抱住昱儿！”
    何道毕竟练过功夫，下盘扎实, 他倒还站的稳, 听了荣华公主的吩咐, 连忙小声告罪后抱起了祁昱。
    有年长的女官连声说：“这像是地龙翻身, 主子们快出去避一避！！”
    荣华公主和如心相互扶着起身，因要顾着祁昱，几个人在宫室最深处的暖阁说话，四周围的很结实，此刻要连续穿过几个厢房才能出门。
    关键时刻，荣华公主厉声道：“还愣着干嘛？开了窗户！翻窗户出去！！”
    这时候可不能穿过满是廊木的偏间了，荣华公主话音落下，就有宫女飞速将旁边的窗户打开。
    原本窗户附近围了厚实的毡子，此刻她们奋力掀开，顿时露出了窗棱。
    荣华公主从何道手中抱住祁昱，她说：“你去开窗。”
    何道快步冲到窗旁，一巴掌拍碎了窗棱，然后立刻回身对着荣华公主伸手。
    荣华公主毫不客气，她一把抓住何道的手，另一只手紧紧抱着祁昱，脚下用力，先踩着窗户下的茶几，再踩着窗棱，直接翻窗户冲了出去。
    三公主和陆太妃如法炮制，虽然她们翻窗户的速度慢了点，但因走了近路，倒是都安然出来了。
    只要主子们出来，伺候的宫人手脚更是麻利，互相帮着全都安然离开了宫室。
    荣华公主看着四散惊慌的宫人，厉声道：“都瞎跑什么呢？”
    “全都去仁寿宫前的宽大广场前等着，跑的时候小心脚下，不要拥挤，互相扶着，别乱跑！”
    荣华公主一边护着怀里的孩子，一边快速向仁寿宫前的那片空地赶去。
    往年太皇太后尚在时，会有命妇进宫朝贺，为了方便楚朝命妇进出，仁寿宫外有一大片广场空地，专门方便命妇等候。
    等荣华公主赶到时，附近已经有不少神色惶惶的宫人了。
    荣华公主定了定神，她抬头看天，夜色深沉，不见星光。
    她道：“在这里等等吧。”
    荣华公主面上镇定，心里却有些方。
    今夜是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泰安帝携吴皇后在曲江雀楼与民同乐，东市上人来人往，京城百姓几乎全都出门赏花灯了！
    此刻地动，荣华公主完全不敢想象之后会发生怎样的局面。
    她只能紧紧抱着祁昱，哪怕这孩子哭的昏天黑地，荣华公主也不放手，更没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当第一波强烈的震动平息下来后，荣华公主立刻道：“派人去宫里找点吃食和衣物，清理出一个还能安置的营地出来。”
    陆太妃和三公主全都慌乱无神，听了荣华公主这样说，她们也连声吩咐身边的宫人去照做，荣华公主又招来何道。
    她压低声音说：“我知道宫内监有不少孔武有力的内侍，想办法联系他们，帮我探探外面的消息，尤其是，尤其是阿兄的。”
    荣华公主的神色有些惶然，也许是兄妹之间隐隐的联系，也许是祁昱不断放声大哭，都让她心中不踏实。
    何道无声行礼，转身离开了。
    这一夜对荣华公主来说，异常难熬，可对更多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灾难和痛苦。
    第一次震动后，又发生了好几次余震，荣华公主站在仁寿宫外的广场，度过了惊心动魄的一夜。
    第二天晨光微熹，她环视着几乎看不出原貌的宫墙，颤抖着说：“来人，去外朝，看看值班的翰林是谁，再派人去看看陛下那边的情况。”
    几个宫人面色惶然，却还是听命离开了，荣华公主又飞速说：“皇宫禁卫统领呢？值班的是谁？”
    很快就有太监领着一个身形狼狈的男子过来。
    “末将杨清，见过殿下。”
    荣华公主冷着脸，她厉声道：“禁卫损失如何？还能动吗？”
    这杨清是泰安帝提拔上来的副统领，听了荣华公主问话，他先是一愣，随即回神：“末将已经竭力清点人手了，只是……”
    “顾不得那么多了，我之前就让人去曲江找阿兄，一夜未归，你快点带着人去那看看怎么回事。”荣华公主：“再给我留两个副将，带着人过来帮忙清理宫殿废墟，尽量救人。”
    杨清低头：“是，末将这就去。”
    荣华公主将怀里的祁昱交到陆太妃手中，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若是皇兄有何不测……”
    陆太妃面露惊恐之色：“这、这不能吧……”
    荣华公主的声音很冷，她的表情破碎中透着痛苦：“阿兄和嫂子在曲江雀楼，地动时若是曲江泛滥，那附近又全是围观百姓……”
    陆太妃呆滞地抱着祁昱，突然觉得怀中的奶娃娃沉重之极。
    荣华公主深吸一口气，她又吩咐宫人去探查各宫室，派人暂时收拾出一处受灾不严重且不起眼的宫室，安排陆太妃等人安顿下来。
    很快，婉嫔和康贵人姿容狼狈地带着几个宫人赶过来了，她们还带来了一个贤妃的宫女。
    那宫女见到荣华公主时直接跪下了：“求求殿下救救我们主子吧，娘娘的腿断了，身上全是血！”
    荣华公主立刻分了几个禁卫：“去太医院，不管是值班的太医还是学徒，你们护着太医和这宫女去看看贤妃，若是能抬动，务必转移过来，再将剩下的太医也请过来，对了，来的时候记得带上足够多的药物。”
    在荣华公主连番指挥下，宫内算是安定住了。
    如心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荷包，从里面倒了两三枚参片，她小声对荣华公主说：“殿下，您一夜没睡，吃点参片补补神吧。”
    荣华公主低低地嗯了一声，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参片咽进肚子里的，原本冰冷的身体内渐渐生出一丝暖意。
    可是不管是何道，还是后来出去的禁卫副统领杨清，他们都没回来。
    荣华公主的心越来越冷，她再也忍不住了，就在她打算叫几个人一起出宫时，远处终于传来了吵杂声。
    荣华公主快步冲出宫室，正看到何道小跑过来，他脸色难看极了。
    “殿下，曲江倒灌，淹了半个京城，雀楼坍塌，皇后重伤，陛下……”
    “阿兄怎么了！？”荣华公主猛地抓住何道的胳膊，声音尖锐凄厉：“阿兄没事对不对？！”
    何道深深地低下头：“陛下为了救皇后娘娘，他……”
    荣华公主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下一秒就听何道说：“……只剩一口气吊着了。”
    荣华公主：“………………”
    “快去太医院开库房啊！！！”
    荣华公主猛地反应过来，她抓着何道就说：“你回我别苑看看，我库房里存了一株五百年的老山参，还有一株神奇的冬虫夏草，再有熊胆什么的也都拿过来！”
    随着何道的到来，很快杨清也带着人冲了过来，皇宫禁卫统领萧晗面色铁青，两人亲自抬着一副担架，飞速朝着这处宫室冲来。
    此前荣华公主已经让人将太医集中了过来，还拿来了不少药物，此刻一看到担架上气若游丝的泰安帝，她连忙让人收拾干净房间，并派太医诊治。
    “萧晗，我不问发生了什么。”
    荣华公主面容微微扭曲：“带着你的人，将这里给我围住了，除了太医，任何人，我是说任何人都不准进入！”
    萧晗也算是三朝元老，不过此刻他顾不得荣华公主发脾气了，他抬手抱拳，就招呼着禁卫四处侦查守卫。
    荣华公主紧咬牙关，又对杨清说：“你们也都累了一夜，我让如心跟着你，宫里已经清理出了一些吃食和水，你们先稍微修整一下，和萧统领轮流护卫。”
    杨清虽然脸上全是疲色，身上也脏乱不堪，但听了荣华公主的话，还是心中一暖，他点点头，跟着如心去拿吃食了。
    就在此时，形容狼狈的陈太监过来了。
    荣华公主这才缓过神，她面色铁青地说：“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