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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兮一直觉得自己,是彻头彻尾的三无产品,就像尧王城小商品批发市场的绝大多数产品一样,无生产日期,无生产厂家,无合格证,整个儿就是来源不明。
他没有爸妈,没有栖身之处,没有……甚至没有十四岁之前的所有记忆!
两年前,他就像天外来客,忽然就站在尧王城的一条狭仄胡同,大脑一片空白,茫然不知所措!
幸亏,兜里塞着一张窝成一团的A4纸,是派出所开具的户籍证明,他才知道自己的名字,黄兮,当年十四岁,籍贯是千里之遥的云省一个山村,再详细打听,那个村子已经不复存在,因为国人皆知的那场地震,整个村子沦陷,百分之九十九的村民,成为光荣的地下工作者,百分之一的幸存者,只有失忆的黄兮!
那时候,黄兮因为饥饿,丧失了其它所有感官,比如悲伤,比如庆幸,比如茫然,还有无助之类的。
一个未成年的外来人口,想找份填饱肚皮的活儿,太难了。
没有人敢用,一旦这小子起了坏心,遭了盗,跟谁说理去?警察都没辙。
那几天,黄兮都是靠捡拾垃圾箱的腐烂水果,或是剩菜剩饭为生的。
在他用一双黑乎乎的小手,端着生有蛆虫的盒饭,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在他身边丢了三个钢?,黄兮也才脑洞大开,对啊!这是一门生财之道!
乞讨,是一门古老职业,这一行的回报率多大,黄兮没干过,不知道,但总比自己捡垃圾强!
最重要的,这活儿投资少,见效快,绝对是短平快的好项目,亏损率,是零。
黄兮说干就干,自己现在的打扮,连化妆都不用,垃圾箱里,有现成的粗瓷海碗,找个人流量大的地方,摆出一副老子眼看就要饿死的造型即可。
要说尧王城,人流最火爆的地方,当然是海曲路,这是市政府刚刚跟地产商合作,倾力打造的步行街,海曲路中央位置,投巨资建了一个银河公园,树木葱茏,怪石嵯峨,亭台楼榭,雕梁画栋,绝对是狗男女寻欢作乐的圣地,年迈老头大妈跳广场舞的绝佳场所。
好地角,才有好生意,黄兮刚来到这地方,就有一位曼妙女子,眼也不眨一下,在粗瓷海碗里,甩出一张十元巨钞!
黄兮相信,要是自己有现在的职业素养,顺便夸几句美女好靓之类的,一百块也是很有把握的。
“哪里来的鳖孙?不知道这是你大爷的码头?走,先特么给你上课。”
两个十七八岁的好汉,一看就是同行,头发纠缠,一团乱麻,裤腿一长一短,补丁摞补丁,脚上人字拖,一只湛蓝,一只粉红,混搭的效果很有杀伤力。
几下撕扯,把黄兮牵到密林深处。
哐哐一顿揍,黄兮的小脸像吃了发面,瞬间胖起来,脸色也开始斑斓,鲜血四溢。
“服不服?”
“服。”
“干不干了?”
“干!”
挨打滋味是不好受,跟饿死相比,还是可以忍受的。
鼻青脸肿的黄兮,林子里出来,继续开工,发现挨了打的自己,生意更好,人,都是同情弱者的。
这一个月,黄兮每天挨三顿打,已经成为常态,最狠的一次,肋骨骨折,整个人都走形,生意也是出奇的好,收入突破一千大关。
“小子不错,算条汉子,跟我混怎么样?”
一个中年汉子,牵一条白毛藏獒,递给少年一百块,吸了一口烟,问道。
黄兮摇头,合伙的生意难做,再者说,他也不傻,这些日子,对银河公园的情况也基本吃透,这汉子叫做韩信,是尧王城的乞丐头,俗称把头,几次挨打,都是他安排的。
钱,肯定收下,算是挨打的补偿。
韩信还算爷们,拍拍黄兮道:
“银河以后就是你的码头,有啥为难的事,只管找我。”
再以后,韩信的人,果然都搬了地方。
黄兮也渐渐上道,这厮爱琢磨事,闲着就研究,怎样能从客户手里赚取最大的利润,唯一的条件,就是拼惨!
这一招绝对好用,现在都已经推广到电视节目的选秀当中,选手们不厌其烦的表白自己有多么不幸,现场也博得无数人的眼泪。
黄兮特意购买一个两米见方的镜子,闲暇时间,琢磨各种表情,顺便也明白一件事,演员应该是乞讨这门职业的衍生品。
此刻,一个双腿残疾的小瞎子,顶着八月炽热的阳光,盘缩在银河公园的大理石地面上,耳朵聆听着钢?和铝盆撞击的叮咚声,似乎在欣赏动听的音乐。
音乐戛然而止,高跟鞋咔咔远去,黄兮低下头,眼睛恢复正常,看着什么时候过来的一位城管,眼珠子一眨不眨,盯着远去刚奉献爱心的美女,嘴角悬挂着一丝晶莹。
“健哥,小心,眼珠子掉了!”
黄兮打趣。
“懂啥?哥哥不过是在欣赏一种极致之美,算了,小屁孩,说了也不懂,对啦老黄,差点忘记,现在正是创城的关键时刻,为了哥哥的饭碗,你也得改弦易辙,别让哥哥为难。”
马健不说,黄兮也知道,全国各地,创城运动,如火如荼,早晚的事,这一行,终于寿终就寝,自己也真要想办法了,好在这两年,赶上末班车,也存了十几万的积蓄。
“没问题,大不了学门技术,开个店啥的,总不能让你为了兄弟把饭碗砸了。”
“现在经济吃紧,就没好干的生意,当官都成了高危行业,实在不行,我帮你找个活儿,挣多挣少,先对付干着。”
马健对黄兮一直挺照顾,虽然也吃供,还不是翻脸不认人的主。
马健走后,黄兮也失了兴致,去树林换了衣服,洗了脸面,露出真容,虽然不算帅,看上去还不讨厌,提着工具箱,回了租住的公寓楼。
面积四十三平,不大,精装修,环境不错,楼前紧挨着菜市场,方便。
黄兮吻了吻这个陪伴自己两年的铁皮箱子,心说拜拜了您呐,日后怕是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想扔进垃圾箱,又有点不舍,只是那一身行头,沾染了无数的血水汗渍,弥散着一股强烈刺鼻的腐朽气息,虽是纯棉底子,看上去,像皮像革又像铁,就是不像衣服,该退休了。
少年打开阳台窗子,把衣物团做足球状,一记大力射门!
嗖!
球状体瞬间飙射,裹挟着凌厉呼啸!
“麻痹哪个瞎眼的杂碎?有种出来跟老娘单挑!”
远处喝骂声传来,震得玻璃打颤,不用猜,大河马,这娘们,二百五的体重,谁吃了龙心豹子胆,敢招惹她?黄兮趴在窗口略一?望,我去!
足球的精准度没的说,谁能想到大河马正在垃圾箱里淘宝,足球和那颗硕大头颅相撞,上演了一出现实版的彗星撞地球,虽然是无心之识,黄兮也绝对没胆量承认,这娘们的脾气,太狂暴!
黄兮就曾亲眼见过,大河马和一收破烂的干架,那位还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结果被大河马双手牢牢抓起,转了三五圈,扔出去五米开外。
从此,这个小区的垃圾箱,被大河马垄断。
黄兮干脆躺在床上,静下心,考虑明天该向何处去的原则性问题,结果脑袋越想越乱,干脆沉沉睡去。
醒来后,已是傍晚,闲极无聊,摸出自己枕头下面的老年机,试着给马健打电话,这人的号码好记,二二三二四二,还有说道,当时梁健给黄兮留号码的时候,一本正经地说:
“哥哥的号码绝对有特色,只要记住二两三两四两就行。”
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喝酒,为此还闹了不少笑话,在尧王城很少有人不知道,不久前,跟黄兮吃饭,单位领导打电话,让他赶紧回单位值班,这小子回绝的借口,让旁边吃饭的黄兮,一口把嘴里的东西喷得老远。
“领导,这次没办法,搞不好,这次得的是禽流感,正在医院挂吊瓶,刚打了六两,早着呢。”
还有一次,是他单位开会,不久之前,他中午喝酒,被领导发现,借这次开会,收拾他一下。
领导说了:
“有个别同志不自觉,每天喝两顿,中午喝了晚上喝!”
同事都看马健,这厮也知道不好意思,解释道:
“看啥?说的不是我,我一天喝三顿。”
……
晚饭就在黄兮家附近,新开的一间湘菜馆,装修一般,老板炒菜,老板娘做服务,味道很正宗,尤其是自酿的米酒,甘甜香醇,糟香浓郁。
喝酒的三位,黄兮,马健,韩信,黄兮在尧王城,说的上话的,也就这几位。
酒喝到半酣,马健有点头大,吵吵着让老韩黄兮见见世面:
“靠!今天你们跟我长长见识,小弟刚好送我一条烟,知道啥烟吗?不知道吧?中华!软的!这小子咋就这么上道,知道老子吃软不吃硬呢……”
说着话,踉跄着去了饭店门口,在那辆蓝白相间的皮卡驾驶室,拿出一条香烟,抖擞着拆了,韩信黄兮愣了好久,终于忍不住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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