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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界在地面上筑了起来,像是突然破土而出的藤蔓, 枝条的顶端一同纠结在顶端, 将正在施法的刘双舟整个儿的包裹在里面,还有他周身悬浮的血液, 最后变成了半圆形。结界是半透明的萤蓝色, 表面还有状似浅白色云流的东西缓缓流动舒卷着, 那是胡西彦注入的妖气,为的是让这个囚房更加牢固。
谢猜意微微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怎么处理?”她侧过身,扫了一眼不远处的何宴,“交给他?”
亲手结果了仇人, 这应该是他会想要的吧。
“随便, 但首先我们不妨欣赏一下我们共同的作品。”胡西彦指了指前方的结界, 舔了舔小尖牙,“挺好看的不是么?”
她的目光自然地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扫过去,正要接话的时候却不由得一顿, 定格在刘双舟脸上,“等等, 不对, 他为什么这么淡定?”
预想中应该惊慌失措或是破口大骂的刘双舟, 并没有立刻停止施法,相反的, 他将食指和中指并拢, 竖立在胸口前, 继续聚精会神地念动那不知道在召唤什么鬼东西的术咒。
透过结界,谢猜意模模糊糊地看到他的身形逐渐拔高也逐渐变得瘦削,清洁工制服晃晃荡荡地挂在他的身体上,就像是挂在一根竹竿上似的。
他的五官扭曲纠结在一起,仿佛承受着莫大的痛苦,但是他的神情却很诡谲,半眯半睁的绿豆眼中闪烁着复仇的快意。
她发现,刘双舟已经变成了她第一次见过的样貌。
恢复本来的面貌,这说明他已经褪去了种种伪装,因为他要集中浑身所有的功力,拿来投注在这一次术法上。
他这是破釜沉舟,孤注一掷了。
她终于意识到,一切还远远没有结束。
胡西彦在地上蹭了蹭右前足,微微弓起了脊背,声音有些紧绷,“看样子我们是阻止不了了。”
话音刚落,地面猛然一阵摇动,危素猝不及防,差点一屁股坐下去,谢猜意勉强站稳了身子,她抬眼望去,刘双舟脚下的土地不知道什么时候拱成了一个小土包,他闪身跃到一旁,背部紧贴结界的内壁。
下一秒,一个人型的东西从底下站了起来,这一起身就直接把结界给冲破了,干脆利落,简单粗暴。
它穿着兽皮铁制混合铠甲,脑袋上带着生锈的头盔,右手握着一把新月似的弯刀,从头到脚灰扑扑的,带着陈腐的气息,一动作,尘土就从铠甲铁片的缝隙里扑簌簌地落下来,激起一阵阵迷人眼睛的尘烟。
谢猜意眯着眼睛,抬起头:“……阴兵。”
她知道谢老爷子养了一只阴兵,她也曾经见到过,但那一只仅仅是普通身形,而面前这一只阴兵身形巨大,完全直立的时候足足有两人高,手腕比正常阴兵的大腿还要粗壮,估计在地底下还是个小头目。
如果不是周围的树木茂密高大,路过小树林外的行人绝对一眼就能看见它,还不晓得会引起什么样的恐慌。
危素捂住口鼻,模糊的声音从手掌后面瓮瓮地发出来:“这是元朝的兵!”
那熟悉的戎装样式,让她一下子就推断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谢猜意晓得这不是聊天的时候,但她还是忍不住问。
“有幸遇到过一百多具克什克腾的禁卫军行尸,”她耸了耸肩,“但没有任何一具有这玩意儿这么大。”
她敢肯定,那把弯刀可以把一个活人从头到尾劈成两半。
谢猜意闻言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但愿以后她有机会能听一下危素的故事,毫发无损,四肢健全的那种,但现在……她希望她不要继续留在这里。
她劝道,“危素,真的多谢,但麻烦你——”
“谢猜意!”胡西彦喉咙中发出低低的兽鸣,毫不犹豫地朝她扑了过去。
“小心!”与此同时危素也大喊一声,往旁边猛地纵身一跃。
谢猜意回过头,一线阴影正直直地向她压下,原来是阴兵的弯刀在朝着自己的头顶砍来,带着唰唰的强劲风声,刀身上的寒气震得她头皮发麻。
她向后一退,发现即便如此,按照那把弯刀下劈的轨迹,冰凉的刀尖还是能够触碰到自己,没有多想,她两只手横着举起赤链伞,在千钧一发之际,成功地接住了这一击。
虎口骤然一痛,她还下意识地说出了之前没讲完的话:“……赶紧离开。”
胡西彦急切地问:“没事吧?”
“还撑得住,”她牙关紧咬,强忍住胳膊上传来的一阵阵酸麻疼痛,回答道,“别管我,攻击它。”
这种身形庞大的对手看起来恐怖,但它们通常有一个弱点:动作快不起来。
他没多说什么,转过身,足尖点地,跳上了阴兵的手背,然后顺着他的臂膀一路往上,在夜色掩盖下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身影。
谢猜意明显感到弯刀往下压了压,她几乎可以听到自己手臂上肌肉的哀鸣,知道自己有些支撑不住了,正打算往后撤开,却突然听到阴兵仰天哀嚎,它的胸腔剧烈震动着,嘶鸣的声音直上九霄,但很短促,一下子就停止了。
弯刀的力道撤去,她顿时感到浑身一阵轻松。
“啪嗒”一声,两个黏糊糊的球体从半空中坠落到地面上。
谢猜意定睛一看,原来是两颗硕大的眼珠子,眼球后面还连接着或红或黄的筋肉,眼白浑浊且布满血丝,眼黑微微颤动。
她觉得有点反胃。
胡西彦重新落在地上,皱着眉头,甩干净了湿漉漉血淋淋的爪子。
“胡教授,”谢猜意忍不住问,“你现在只会物理攻击吗?”
“不全是,”他抖了抖耳朵,“但偶尔锻炼一下身体也不错,不是么。”
他现在语调轻松,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把巨大的刀朝着谢猜意劈下去的时候,他有多惊惶失措。
如果不是这阴兵脖子上戴了厚厚的护甲,他已经割开了他的喉咙。
阴兵被剜去了双眼,看不到东西,乌拉哇啦地乱叫着,手中的刀一阵横劈乱砍,斩落了大片大片的树杈枝叶,还有好几次从谢猜意的头顶呼啸而过。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发出声音,就怕引起它的注意。
包括将它召唤出来的刘双舟,他精疲力竭,原本坐在一根枝叶茂密的树枝上,打算静静观战,看他们一个个被阴兵砍得稀巴烂,此时也不得不跳了下来。
最后,阴兵把刀一下子砍到了一棵皂荚树的主干上,它使的力气太大,刀身立刻深深地嵌在树干里面,怎么拔也拔不出来,只能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它低吼一声,松开了手,而后又挥舞起了拳头。
谢猜意压低了嗓音,问,“现在该怎么办?”
总不能任由它一直这么闹下去,阴兵见不得光,天亮就是爬回地底下,但现在里太阳出来还远着呢,在这段漫长的时间里,它完全有能力毁了这片树林,然后冲出去,在学校里打砸抢烧。
“杀它有些不切实际,它身上的护甲太厚了,”胡西彦略一沉吟,笃定地说道,“最好的办法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那得快点儿,现在这动静太引人注目了。”谢猜意的表情里流露出一丝苦恼,会不会有好奇心过重的人听到这里的响动跑过来看热闹?
“别担心,我下了禁制,声音传不出去。”胡西彦看着她的侧脸,心中微动,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热烘烘的舌头就已经伸出来在她的脸颊上舔了一下。
“你干嘛?”她着实意外,抹了一把脸。
更意外的是,她发现自己对此似乎并不反感。
“对不起,”他诚恳地道歉,“情不自禁。”
“……跟小狗一样。”
“我们狐狸都是这样安慰人的。”
“我不信。”
“你会习惯的。”
“……不对,危素呢?”谢猜意突然意识到有段时间没有看见她了,心脏猛地悬到了嗓子眼儿,“她在哪里?还有何宴呢?”
“何宴你就别管了,他这厮向来有把握就出头,没把握就藏起来,奸诈。”
“呃,那是你的尾巴,你的一部分。”
胡西彦眼珠子转了转,朝着某个方向挑了挑下巴,转移话题,“危素在那边。”
她看过去,顿时屏住了呼吸。
放下手机,桑藿垂下头,欣赏了一下自己刚才拍下的几张阴兵的照片,情不自禁地低声感叹道,“我日,太炫酷了。”
这事儿他能吹一辈子!
不过,这地方越来越危险了,他现在得赶紧撤退。
思及此,他抬起头,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阴兵摇晃着脑袋,两个眼窝黑洞洞的流着血,硕大的拳头直接就往自己蹲着的地方砸了过来。
他刚想起身,却发现因为蹲了太久,腿完全麻了,一时半刻根本无法动弹。
“干!”他恨恨地咒骂一声,“妈的!”
他这是倒了几辈子的血霉啊?这货就这么乱砸都能砸到他头上?
可怜他桑藿年纪轻轻,还没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过了这么无聊的一生,下一秒就要壮烈牺牲变成血糊糊了。
他闭上了眼睛,感觉一阵劲风袭来,而自己的眼前已经出现了走马灯,他看见自己小小年纪就背井离乡拜师学艺,他看见阿姐桑薇哭红了眼睛,还有房间里一排排各式各样的傀儡在笑嘻嘻地冲着他招手……
桑藿整张脸皱在一起,然而,过了半晌,预想中的剧痛还没有到来。
“满嘴脏话运气会变差哦。”有一道女声在身畔响起,“小弟弟。”
他维持着皱脸的状态,缓缓地睁开一只眼睛。
面前,危素抬起手臂,稳稳地接下了阴兵这一拳,她那胳膊甚至没有它的手指粗,两者摆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她猛然使力,下巴处汇聚的汗珠摇摇欲坠,额角青筋绷起,随后,那枚拳头居然一下子被她顶了回去。
“我!擦!”桑藿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危素怕阴兵知道这里有活人之后会继续攻击这里,便趁着对方试图站稳期间的空隙,赶紧转过身,揽住桑藿的脖子往旁边一滚。
她爬起身来,又勾住他的腋下,拖着他走远了十来米,一边拍掉衣服上的草屑树叶,一边告诫他,“你可长点儿心吧。”
死里逃生的桑藿感到自己的脚依旧在发麻,于是他就这样半躺在草坪上剧烈地咳嗽,咳得满眼泪花花。
缓过一点劲儿来以后,他望向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形象显得特别高大伟岸的危素,眸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危、危学姐,我可能要爱上你了。”
她淡淡地回答,“收了这心思吧,我是有夫之妇。”
“禁忌之恋!”他神情愈发激动,“这不是更好吗!”
“……别让我后悔救了你。”
危素蹙着眉头暗想,这孩子是谁养出来的,怎么感觉脑回路不太正常?
似乎有点儿……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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