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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刘双舟召唤而来的阴兵还在树林里打来砸去,就跟着了魔一样, 握紧拳头, 大声嘶吼着,撅断了好几根电线杆子, 倒在地上的灯柱猛烈敲击在石板路上, 激起几点暗黄色的火星子。周围的黑暗又加深了几分。
谢猜意眼尖, 在昏晦的树丛中发现了气喘吁吁、狼狈躲藏的刘双舟。
她觉得有些奇怪,问:“他自己不能控制这个阴兵吗?”
一般来说, 召唤者对自己召唤出来的东西都有主导权,而且,她之前分明看到刘双舟朝着自己这边打手势, 阴兵才会攻击过来的。
胡西彦摇头:“一开始可以, 但如今他受了重伤, 阴兵又发了狂,已经不在他掌控之中了。”
“明白了。”谢猜意点头。
她想起胡西彦说的“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一下子就想通透了,便转过身对他开口道, “你把冥门打开, 我去引它过来。”
“别, 我去,”胡西彦拦住她, 语气不容拒绝, “你来开冥门。”
“为什么?”她感到有些意外, “你来比较快。”
跟他一起去找观落阴的姜连云的时候,他随手开启冥门的样子就好像是打开自家的房门进去吃个晚饭那样轻而易举,换做是她,可没有这么容易。
“我剜了它的眼睛,”胡西彦皱了皱鼻子,挂上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它想寻仇,自然是对我的气息比较敏感。”
“……你是不是觉得引它过来这件事儿更危险?”
所以,才不肯让她去直面那一只发狂的阴兵?
“嗯,谢同学意识到了这一点,老师的良苦用心没有白费。”胡西彦满意地点点头,也不等她的回话,转头便跃了出去,如同一支利箭,那一身黑凛凛的狐毛迎着风,转眼就融入了苍苍茫茫的夜色中。
谢猜意颇有些无奈地勾了勾嘴角,伞尖朝下,一把将赤链伞插进了面前的土地中,然后她后退三步,三步的距离间隔分毫不差。
她收回手,合上眼睛,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竖起,伸出左手,牢牢握住右手的手腕,回想着开启冥门的咒语,嘴唇翕动,迅速地念了出来。
随着她的低语,以赤链伞为中心,地面上极其缓慢地张开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就像是火星子落在纸面上灼烧出来的一样,边缘焦黑且不整齐,泛着淡淡的火光,只是这火光既不是黄色也不是红色,而是蓝绿色——坟头鬼火的颜色。
“世女谢猜意,”她倏地张开双眼,眸中精光迸射,抬高声音,“请启冥门!”
黑洞的边沿刚好触及到她的脚尖,随着她最后一个音节落下,“轰”的一声,她脚边的焦土仿佛突然下陷了一般,黑窟窿里涌出一股强大的吸力。
虽然仍是黑暗的颜色,但那黑暗却扭曲着,蠕动着,仿佛是什么有生命的东西,在底下张开了血盆大口,想要尽情吞噬。
赤链伞慢慢升高,悬浮在了半空中,一圈一圈地旋转着。
这边厢,谢猜意成功地打开了冥门,那边厢,胡西彦引诱阴兵的行动进行得也很顺利。
那只阴兵伸出手乱抓在它身上作怪的胡西彦,但是狐狸的动作太过灵巧轻捷,它的巨掌每次都落了空,庞大笨重的身躯也一步步地朝着他们预定的方向走去。
这时候,刘双舟疯了似的从后面跑了出来,大喊着,“不——不!”
他不能让阴兵就这样回到地底下,那是他最后一张底牌。
如果这张底牌不能奏效,只剩下他一个人留在这里,这些人不可能善良到给机会让他恢复元气再度反抗的,每一个人都不会放过他!
尤其是那只狐狸,他一世的宿敌。
刘双舟憋足了气力,连脸上的肌肉都在一抽一抽的,他伸出手抓住阴兵的腰带,一下子蹬了上去,然后攀住它的一侧肩膀,使劲儿地往后拽,“回来!”
阴兵早已经被看不见又捉不住的胡西彦闹得心烦意乱,它低吼一声,手往后一摸,当刘双舟意识到危险的时候,撒手已经来不及了。
光是召唤就已经令他精疲力竭,更何况,人的动作没有狐狸那么快,目标体积还更大,所以,阴兵就如探囊取物一般轻易地抓住了他的双腿,把他整个人倒过来,头朝下地拎在手里,攥得骨头咯吱咯吱响。
胡西彦见状,不失时机地侧身在阴兵背后狠狠一撞。
阴兵不受控制地朝着前面的冥门扑了过去,冷不防脚下突然踏空,与此同时,它还不忘张大了散发着腥臭味儿的巨嘴,喀嚓一口咬掉了刘双舟大半个头颅。
顿时,一股温热的液体溅到了谢猜意的脸上。
脖颈上分布着大动脉,拿刀割下去都要血溅三尺高,何况是这样一口啃下去?
毫无疑问,她脸上的东西就是刘双舟的血,那一千几百年来都没有流动的、粘稠发黄的腥血。
她咬咬牙,忍住伸手拂拭的冲动,也忍住骂娘的冲动,见阴兵已经进了冥门,抬高了手,凌空横画出一个小法阵,“合!”
冥门倏地关上了,地面上一切恢复如初,什么痕迹都没有。
赤链伞也坠落下来,重新回到了她的手里。
一场硬仗终于打完,她吁了一口气,肩膀也跟着放松下来。
隔着几步之遥,胡西彦朝她笑道,“他竟然做出这种自投罗网的蠢事。”
“不对,”谢猜意歪着脑袋想了想,“我管这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她正想扯出一个笑容,却见眼前的胡西彦突然变了脸色,好吧,她承认,其实从他那张毛绒绒的脸上想要看出什么神情是比较困难的,她只是发现他的眸子忽然冷了下来而已,“怎么了?”
难不成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么?
胡西彦:“蹲下!”
谢猜意没有多想,立刻照他所说的蹲下,感到头顶有一阵带着杀意的凉风扫过,她往旁边一个打滚,站起身来,才发现偷袭自己的——竟然是何宴!
她有些不可思议,举起赤链伞格挡在身前,“你发什么疯?”
白水素女的魂魄全须全羽地拿回来了,刘双舟也干脆利落地处理掉了,他老人家手指都没动几下,轻轻松松的就完成了两桩夙愿,现在竟然朝着她出手?
总不会是刘双舟死了以后,他才发现自己深爱的人其实早就变成了刘双舟,所以现在发狂了吧?
何宴冷笑一声,继续朝她攻击,他的眼神看上去十分冷静,全然不似临时起意,果不其然,下一秒,他说道,“你以为我真的会放过你吗?谢家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面对着这张属于胡西彦的熟悉的脸,谢猜意连连躲闪。
奈何对方攻势太猛,她只好回手,飞快地跟他对了几招。
胡西彦飞奔过来,朝着他龇起了尖牙,威胁道,“住手!何宴,你别忘了素女的魂魄在我手里。”
何宴的动作缓了缓,却没有停下,“你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你确定?”胡西彦拿出两块冰凉凉的白玉坠子,合在了一起,两枚玉坠眼下浑若一体,洁白无瑕,“我现在就可以把它捏成粉末,你要看么?”
“哦?你是不是忘了你的旧伤?”何宴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一招一式宛若闲庭信步,杀气却不减半分,“在你动手捏碎它之前,我就能让你痛得失去全身的气力……你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吧,连一根小指头都动不了。”
胡西彦顿了顿,谢猜意开口道,“你别管!他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何宴被她的话激怒,一个扫腿过去,“先杀了你,然后就轮到顾明烟!”
话音落下,他的指甲便跟着伸长,十指如钩,宛若兽爪,指尖泛着寒光,像是一把把小匕首,叫嚣着要血的滋养。
她听了这话,瞳孔蓦地缩小了一下,摁下赤链伞的机关,猛地抽出白铜长链,声音顿时冷到了极点,“你真可悲。”
一个人,为仇恨而活,为仇恨而疯狂,最后被仇恨反噬,难道不可悲吗?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何宴出手愈发地狠辣,谢猜意虽然因为先前的战斗有些许乏累,但是这次做好了心理准备,倒也轻松应付得过来。
她始终没有出太重的手,只在何宴身上增添了几道浅浅的伤痕,几处紫色的淤青,她想,这对他而言,大概是无关痛痒的。
但是……何宴毕竟是胡西彦的第二条尾巴。
她不知道,如果自己重创了何宴,胡西彦会不会受影响。
两人打斗正酣,当何宴跃到半空中,利爪朝着她的咽喉而去。
谢猜意已经想好了如何化解这一招:等他近得身来,她就向后下腰避开攻势,同时用白铜长链把他一双手缠住,然后朝他腹部狠狠踹一脚,这一下苦头够他吃的了,说不定还可以停止这一场无谓的斗争……
可是,何宴靠近了之后,却突然停顿在了原地,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这场战斗就这样戛然而止,她不由得愣了半晌,而后将视线往下一垂,才发现何宴的左胸不知道怎么的就开了一个明晃晃的血洞,一只苍白纤弱的手沾满了鲜血,从洞口中伸出来,掌心里还握着尚在跳动的心脏。
谢猜意看向他身后的人,随后她听到了自己有些变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小白?”
小白探出半个脑袋看向她,眼眸中有稍纵即逝的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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