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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来, 把你砍成一段一段的, 不就结了么?”
叶雉听到这句话, 微微抬了抬眼皮子, 晲了他一下,面上却没有别的表情, 仿佛谢正永说的只是“天气凉了”之类的闲话。
谢正永被他端出来的这个姿态背后所隐藏的不屑给激怒了,他冷笑一声,站起身来, 掸去了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看向踩着叶雉脊背的那道身影。
那人浑身黑衣,眸中一片乌深的空洞,宛若最浓的墨;眼睛上方空空的,没长眉毛,眉骨高耸, 显出凶悍的意味,高挺的鼻梁下也是空荡荡的,原本应该长嘴巴的地方如今还是一片相连的皮肉。
他的长发拢在背后, 身形纤瘦, 看上去还是少年人的体量。
然而, 他现在却是谢家最锋利的一把刀。
谢正永望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庞,居然依稀地找寻到了自己女儿的痕迹。
但他比谁都清楚古巫尸王和她是不同的。
他们的冷漠, 不是同一种冷漠。
谢正永垂下眸子, 指了指叶雉的脑洞, 张口道:“孤鹤。”
“孤鹤”, 这是动手的意思。
这道指令传入古巫尸王的耳朵里,他脚下重重地碾了碾,听到一声轻轻的脆响之后,才仿佛什么趣味得到了满足一般,满意地挪开了脚。
他正要弯下腰,像自己习以为常的那样把手掌刺入对方的胸膛,穿过血肉,掏出对方的心脏,可不过连一眨眼的功夫都没有,伴随着一阵无名劲风刮过,叶雉的身子就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
他有一瞬间的愣怔。
谢正永发了话,“敢问阁下是……?”
古巫尸王抬起眼,只见胡西彦站在离他和谢正永大老远的地方,将叶雉的一只手臂架在自己的肩膀上,支撑着对方的身子。
叶雉已然精疲力竭,呼吸微弱,低垂着脑袋,碎发耷拉在额头上,看不清眉眼,只能隐约见到他脸颊上的擦伤和血迹。
胡西彦没有回答谢正永的话,也没有转头看叶雉,但嘴里的话却是对叶雉说的,“还撑得住么?”
“死不了。”叶雉低咳一声,把嘴里涌起的血腥味咽了下去,问,“为什么救我?”
从凰城赶到四方岭,在重峦叠嶂中找到这个隐蔽的地方,就算是以他的修为,怕也不大容易吧。
胡西彦轻笑,“你家那位帮过我家的好几次,我救你,应该的。”
这时候两个男人才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照不宣,一片了然。
谢正永遭到忽视,皱起了眉,嘲弄道,“有意思,来送死也不报上名号。”
“我还以为你晓得呢,”胡西彦故作讶然,“狐妖西彦,你不曾听说过?”
“是你!”他瞪大双眼,“五十年前哀牢山……”
原来这就是那只让他的姑姑惦记了一辈子的狐妖啊。
胡西彦懒得跟对方解释那不是自己,而是他的第二尾,他表情冷了下来,“这人,我要带走,”他扫了一眼叶雉,继续道,“还有一句话,我要留给你。”
“哦?洗耳恭听。”谢正永语气中不无讥讽。
“古巫尸王不是你们驾驭得了的。”他说。
总有一天,谢家人会自食恶果,他知道,那一天不会太远。
谢正永已经享受过了指挥古巫尸王从而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快感,此时哪里听得下他的话,“那么,我也有一句话,送给你。”
胡西彦挑了挑眉峰。
“不管如何,猜意她永远是谢家人,是我的女儿。”他略略抬起下巴,“只要她想通了,终究会回到我们这里来。”
胡西彦听罢,盯着他瞧了两秒,表情颇为玩味。
那眼神令谢正永产生了一股异样的不适感,他脸色一沉,转头看向古巫尸王,食指指向胡西彦和叶雉,“孤鹤。”
古巫尸王一动不动。
他顿时想起那狐妖的警告——“古巫尸王不是你们驾驭得了的。”
莫非这么快就被应中了?怎么可能?
谢正永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指令,古巫尸王懒懒地扫了他一眼。
他唰地回过头,这才发现胡西彦携着叶雉,不晓得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过了一会儿,他笑了笑,脸上显出两道深深的法令纹。
算了,总归是穷寇罢了,追不追都无所谓。
再说了,留着叶家大少爷这条命来见证一下谢家的崛起,倒也不错。
*
残阳如同一团血色的火焰,酣畅淋漓地烧在天际线上。游鸦栖息在纵横交错的黑胶皮电线上,垂着头梳理自己染尘的羽翼。
危素一言不发地立在阳台上,双目无神,眼中没有焦距,大半天没动一下,仿佛已经把自己站成了一座僵硬的石膏雕塑。
激烈的争执过去以后,她就陷入了这种状态。
刘三胖子在她背后拧着眉头,忧虑地看着她的背影。
老实说他挺害怕的,要是叶雉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更不知道如果危素做出什么举动,他能不能拦得住。
比如说,危素现在要是突然翻出阳台纵身一跃……
刘三胖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至于谢猜意,她回了房间里,他不晓得她在干嘛。
不过他想,她手头上的事情一定比叶雉的性命更重要。
正当刘三胖子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忽然敏锐地感觉到屋子里有一股小小的气旋涌起,有生人的气息随之出现,他头皮一麻,警觉地回过头——
“老叶!”他失声叫了出来。
不远处的危素脊背一僵,一时之间竟然不敢回头。
如果转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叶雉的尸体……那怎么办?
刘三胖子的下一句惊叫打破了她的顾虑:“你没事儿吧?!”
她唰地转过了身,沙发上叶雉虚弱的模样顿时撞入眼帘,他跟她对视着,扬起苍白的唇角冲她咧嘴一笑,“嗨,媳妇儿,想我了没。”
说完,便低低地咳嗽了几声,嘴边溢出一丝血痕来。
危素的心脏一下子揪了起来,大步流星地朝他走去,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纵身扑了过去,抬起手,却又不敢触碰他。
她听见自己的嗓音从未如此沙哑,带着隐隐的哭腔,“……怎么伤成这样。”
“技不如人哪,惭愧。”他挑了挑眉,呼吸声听起来有些费力。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危素眼睛一热,泪水就不受控制地滚了下来。
“哭什么,”叶雉的语调登时放轻柔了,“我这不是回来了么,这点伤,养个十天半月不就跟以前一样生龙活虎的了。”
她不说话,别开头,抬起手,搓了搓发红的鼻子。
叶雉见状,颇为艰难挪动自己的上半身,凑过去,在她耳边低声问,“小别胜新婚,这个时候咱俩不应该来一发吗?”
危素:“……”
她白了他一眼,“你养好身子再说吧。”
不知道何时谢猜意走了出来,胡西彦抄着手,眉眼含笑地把嘴巴靠到她白嫩的耳垂边上,轻轻地问,“我们是不是也该来一发?”
谢猜意面不改色:“做梦吧。”
胡西彦直起了腰板,耸了耸肩。
他对这种反应早已经习以为常。
“我比较传统,”半晌,她突然补充道,“得一步步慢慢来。”
闻言,胡西彦怔了一怔,而后脸上渐渐地漾出了笑意,止都止不住,满心满眼的喜悦,连带着凤眼里都闪烁起了细碎的光芒,犹如浮光碎金波光粼粼的桃花潭水。
他垂下眼,看着她脸颊上泛起的红晕和强自镇定的小表情,忍不住问,“说吧,你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讲出了方才那句话?”
谢猜意清了清嗓子,“我找到疏散东南方人群的方法了。”
“谢同学,你不觉得你的话题转得太生硬了么?”他颇有些不依不饶的意味。
她晲了他一眼:“适可而止。”
他立刻换上一本正经的表情,“那我们就来探讨探讨疏散方法吧。”
刘三胖子看了看叶雉和危素,又看了看胡西彦和谢猜意。
他深深地感觉到了——
这里,并没有他这条单身狗的立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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