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被锦毛鼠亲过之后

2.一寸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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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
    夜凉如水,瑟风阵阵。浓密的阴云聚拢在开封上空,便是半分月光都难见了。
    看守东街废宅的衙役在黄昏时分便已离开,废宅里没有一丝活人气儿,愈发显得阴森起来。
    “嘎——嘎”
    不知何时,墙边那棵被火烧得黑漆漆光秃秃的老槐树上,飞来了两只乌鸦。
    它们立在树梢,颇不安地四下乱看,漆亮的眼睛上映着一团白影。
    “问君能有几多愁——”清泠泠的少女声突兀的响在院中,两只乌鸦惊了一惊,作势要展翅,却不知怎的飞不动。
    院内那废弃的水池边,凭空出现一白衣少女。她年纪不大,面上未施粉黛,头发只松松的用一根木簪绾起,一身白衣未着点缀,只罩了件同色长褙。
    细眉微蹙,端的是病如西子,可那双杏目却盈亮,镀着一层月光似的。
    “恰似……”吟到这,她突然噤了声。
    “咦?”默了片刻,她将眉头紧紧拧成一个“川”字,一撩裙子,支着一条腿,大咧咧坐在了水池边,“恰似什么来着?一江东水向春流?一江冬水向东流……”
    眉头紧皱,嘴里念念有词。
    不过她仅是纠结了小半会儿,注意力便被转移开来——
    风越发得紧,阵阵寒风刮过她单薄的身子,她抖了抖,打了个喷嚏。
    “有人在想我。”她乐颠颠地想。
    然而还没等她乐完,又一连打了两个喷嚏。“……”
    与此同时,她身后漆黑破旧的厢房里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小遥,冷了便进来吧。”
    “不冷。”这被称作小遥的女子抱住胳膊,打了个寒颤,小声嘟囔着,“里边那么脏,我才不进去。”
    “真是稀奇啊,你又不是人,居然也会怕冷。”厢房里传来另一个与方才截然不同的女子声音。
    若将方才的声音比作最为出尘的芙蓉,那这声线便是最为艳丽的牡丹。
    “你还是鬼呢,不是也会饿?”小遥轻笑一声,毫不留情地噎了回去。
    “你……”
    “有空与云遥斗嘴,不若认真想想我方才提的,你早做决定,我们也好早些离开。”
    “云遇,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要我放了那些人可以,只要你能帮我,让我在太阳下如常人一般。这虽然不简单,可我知道你们一定有法子。”
    “你这话好不讲理。明知道不简单,却还拿这与我们做条件。”云遇冷声道,“我也说得很明白,你先放人,等开封府交差后,我定会想法子帮你。”
    “你们这些得道高人,心思都深着呢。谁知道我放了人后你们会不会帮我?”那女子冷笑道,“先帮我,再放人,不然没得谈。”
    云遇的声音低了下去,似是在掂量先帮她的可行性。
    云遥抱膝坐在池边——身下还垫了片不知哪里来的大叶子。她微微有些出神,一手垫着下巴,食指放在冰凉刺骨的池水里,百无聊赖地划着。
    只见她的手指向左拂时,空无一物的池水里便蓦然绽放开一朵朵艳丽的莲花,再向右拂过时,这片莲花便一朵一朵的消失不见了。
    她就这么玩着,面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情绪,漠然又安静。一时之间,竟分不出究竟是这十月的寒风更凉,还是这姑娘面上更冷。
    突然,她划水的手指停住,几乎是仓惶的向方才发出声音的厢房内闪去。
    与此同时,墙边一道白影身形如电,伴着衣袂翻飞的声音,落在了院内老槐树旁。
    他皱着眉看了一眼惊起的乌鸦,旋即将目光移到院子正中荡着波纹的水池上——这个时节,怎么会有莲花?
    云遥按着胸口,屏住了呼吸。
    内屋云遇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带着妥协与无奈:“好,便按你说的做吧。但你若敢对捉来的人……”
    “你放心,我阿盈说到做到。等我能在太阳下行走了,自会将那些失踪的公子们完完整整地送回去。”
    “如此便好。我回去琢磨琢磨,想出法子再来通知你。但这段日子内,你不许再劫过街的男子。官府每日派人来守着,弄得城内百姓人心惶惶……”
    “啧,你看起来小小年纪,怎么比我祖母还磨叨。瞧你妹妹,安安静静地在外边玩水。哎?你怎么进来了?不是嫌脏么?”
    云遥稳了稳呼吸,闭上眼睛,努力将方才一闪而逝的惊艳身影从脑海里抹去:“院子里有人。”
    “有人?不会吧,我已经派人将那展昭引开了,还有谁会过来?”阿盈半信半疑地走到云遥身边,跷着脚尖朝外看,“哪里有人,你眼花了吧?”
    “就在……”云遥一回身,却愣住了。
    院子里空空如也。
    莲花幻象没了法术支撑,散的一干二净。
    阴云散开些许,洒下一层淡淡的月光,水面被寒风吹起阵阵涟漪,老槐树孤单的立在墙边,乌鸦不知何时飞走了。
    莫非真是眼花?
    可那男子的模样着实好看,她怎么可能眼花出那样一张脸。
    “这里除了你们、除了展昭,便只有鬼影,哪还有活人敢来?你约莫是见到鬼了。”
    若真是鬼,那这鬼的模样也太好看了些。
    死了真可惜。
    云遥兀自惋惜了会儿,一时之间出了神,冒出一个念头——以后若有机会看见他的坟,定要给他多上几炷香。
    阿盈疑惑地瞧着她出神,朝她微红的脸颊伸出手:“怎的这般热?头发也乱了,被区区一只鬼吓成这样?”
    这几句话登时将云遥从走神里拉了回来。
    “乱了?”云遥微微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将手背贴在了脸颊上,又变戏法一般从怀里摸出一面小巧玲珑的铜镜,避到一边,认认真真对着镜子捋起头发来,“还好还好,乱得不难看。”
    “……”
    云遇笑着摇摇头,站起身。
    此刻月光洒下来,瞧得清她的容貌,竟是与云遥有六分像。她的唇角含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不叫人生疏,却也不叫人觉着亲近。眉眼温柔,只是那眸深似漩涡,仿佛隔着一层屏障,藏住了所有的心思。
    “两位知道怎么走,我便不送了。”阿盈抱臂倚在门边,懒洋洋地朝她们摆了摆手,微笑道,“恭候你们的好消息。”说着,她瞥见云遥小心翼翼地收起了那面铜镜,又顺口欠了一句,“小姑娘,爱美没错,但你要记着,这夜里照镜子,着实不是什么好习惯。万一招惹来不干不净的东西……”
    云遥脚步顿了顿,纳闷地转过头,一时没理解:“不干不净的东西?”
    视线从头到脚打量了阿盈两遍,才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你是说鬼吧?没关系。”说着她笑着拍了拍阿盈肩膀,满不在乎,“不用担心,我懂法术的,像你这般修为的鬼,来一个我能灭一个,来两个我能灭一双。”
    “那你可真厉害呢。”阿盈皮笑肉不笑地拍开云遥的手,瞥了眼云遇忍笑忍得通红的脸,面无表情道:“还不快走!非要我赶你们吗!”
    ***
    在废宅折腾了半宿,待与阿盈讨价还价完回家,已是三更后了。
    许是被阿盈的鬼气浸的,又冷又乏,几乎是沾了枕头就沉沉地陷入了梦乡。云遥一边迷糊着,一边听着忽远忽近的姐姐唠叨声:“一身凉气,好歹暖和会儿再睡啊。”
    云遥吸了吸鼻子,翻了个身,将脸埋进被子里。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夜里似睡似醒,昏昏沉沉间,仿佛有什么来到了她的床边。
    一股凉气倏然迎面而来,云遥挣扎着将几乎黏在一起的眼皮扯开一个小缝,却在床前见到个一身白衣的男人。
    往下看,没有脚。
    “……”
    瞌睡登时惊醒了大半。
    她皱着眉,一脸的不耐,缓缓坐起身,暗自寻思:什么时候来不好,偏要打搅我睡觉,看我不……
    看她怎么样,还没想出来,先见到了这人的脸——
    是前半夜在东街废墟看见的那只男鬼。
    “你来找我,是有冤屈么?”看着那男鬼俊美的模样,云遥愣了一瞬,努力扯出一个纯良的笑容。
    那男鬼沉默着摇了摇头,只伸出两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你说的,要给我多上几炷香。”
    “……”
    原是讨香来了。
    还没回话,云遥倏地觉出一阵天旋地转,面前的容颜顿时变得扭曲。
    仿佛一池沉静的水面突然起了漩涡,在扭曲变形之间,失重窒息感沉沉的包围了云遥,挣扎间,她猛然睁开了眼睛。
    床边空无一人,她也仍旧是睡着前埋着脸的姿势。淡淡的月光洒进屋子里,透过她的床幔,映在她眼前。
    云遥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原来是梦。
    起床时凉气倏然朝她袭来,好容易捂热的那一亩三分热气快速的流失。云遥想了想,又飞快地躺了回去。
    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舒舒服服地躺好后,她才回忆起方才的梦来。
    这才遇见,就给自己托梦来了,可见这只鬼过得着实不怎么样。
    说不定是只孤魂野鬼,连个祭祀的也没有。
    提到“香”的时候,那张俊颜脸上的委屈与渴望看得她好生怜悯。云遥又叹了一口气,想到人生短暂,莫名觉着怅然。裹着被子坐起身,又磨蹭一会儿,慢吞吞的下了床。
    今夜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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