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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你看上去好像不怎么开心。”
    在56层暂住的旅馆里，桐人睁着自己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我。
    因为有结衣在，所以怎么说也不能住单人间了。而且钱财似乎也很充足，我躺在比之前大了一倍的床上，看着窗外明亮的星星：“不……只是有些头晕而已。”
    结衣的脑袋枕在桐人的肚子上，睡得很香甜。桐人不敢做出太大的动作，只是拉住了我的手：“有什么事情的话，说出来不是很好吗？”
    我朝他笑了一下：“不，你想多了。”
    桐人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我知道这是他表示不满的一种方式：“凉……”
    “晚安。”我扣住他的手，慢慢闭上了眼睛。
    ——如果我是贸场晶彦的话，我最讨厌的是什么呢？
    窗外的星星依旧明亮，而我却无力去欣赏了。
    ——没错，我最讨厌的，是破坏。
    破坏我的计划，破坏这个虚拟世界，破坏我费尽心思的努力……
    但是，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即使知道了他是谁，即使明白他想要做什么。
    就像是为了最后的胜利而一遍又一遍提升自己技能的玩家一样，boss不也是为了最后的对决而守在自己的领地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吗？
    茅场晶彦，他可以忍受我这个游戏里面不公平的存在，可以忍受poh的疯狂屠杀，但是他绝对不会忍受有人破坏他的最后的计划。
    ——如果有那么一个人可以最后站到他面前的话，那么我相信一定是桐人。他也一定这么相信。
    所以……
    ——他和桐人的最后的决斗，绝对不允许被破坏。
    如果我想要破坏的话，那么他也绝对不会手软。
    我无法坐视这个游戏里面有更多的人死去，但是我也无法开口向别人诉说。
    “……真是……麻烦的一局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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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最近感觉老是走神呢。”结衣嘟着自己的嘴巴开始抱怨，“叫了妈妈好多声都没有回答呢。”
    “……啊，抱歉。”我从失神从缓过来，笑着表达歉意，“在想一些事情……”
    结衣眯着眼睛打量了我一番：“妈妈有事瞒着我和爸爸！难道是有外遇了？”
    “……这个应该去问一旦出门就会遇上可爱的妹子搭讪的桐人才对吧？”
    正在给自己分配属性的桐人君呛了一下：“我没有！”
    “妈妈好狡猾！还转移话题！”结衣和桐人永远是站在同一战线的。
    “是啊，凉你心里有什么说出来不是会比较好吗？”桐人看着自己的属性分配没有抬头。
    ——我说你敷衍的口气太明显了喂= =
    我从来不指望别人能够一眼看出我的忧虑所在。就算是恋人那也是彼此独立的两个个体，桐人要是注意到我在忧心忡忡那才叫奇怪。
    ——至于结衣，一个小孩根本不要指望她的注意力可以持续十分钟。
    于是半个小时后，桐人完全忘记了我有心事这件事，高兴地询问我们要不要到安全区走走。他刚刚把附近几层的任务做完，boss也打完了。
    “好啊好啊！”结衣露出笑脸，“我们要去逛街！”
    我实在没那心情：“不……还是——”
    桐人拉着我欢乐地出了门：“就这么决定了！”
    “……”我的发言权呢= =
    自从有了孩子【大误】，桐人较之以前杀怪的热情退却了很多。
    用他的话来说，现在除了打boss的奖励多一点儿其他的奖励太少了麻烦。
    ……喂喂= =
    行走在街上，我们这个组合实在是太抢眼了不让人注意都难。但是我却没有非常窘迫的感觉。
    自从那天以后，我就一直在想——究竟要怎么对付茅场。
    他很聪明，很会收买人心，更重要的是，他在这个游戏世界里是近乎神一样的存在。
    我不知道他的权限究竟有多大。一般而言，茅场这样的终极boss是拥有直接删除ip和强制注销对方帐号的权利的。
    ——在这个游戏里，也就是说，他有权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以我一人之力，要把希兹克利夫是茅场的消息告诉别人，说是痴心妄想也不为过。
    但是，我不能容忍自己什么都不做。越来越的人葬身在这个游戏里，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一件事。
    “啊！是桐人和风间呢！”
    突然的一个声音响起来，我把自己的思绪收起来，然后看到了陪伴妻子可可出来逛街的黑猫骑士团的会长启太。
    “唔……会长你也在啊？”桐人朝他微笑着打招呼。
    “陪老婆来看房子呢！”启太哈哈笑起来，“以前的基地虽然可以凑合，但是大家都说我虐待可可，其实我认为大家住在一起挺热闹的啊……”
    结衣小幅度扯我的衣摆：“……我今天看到了比爸爸还笨的笨蛋……”
    听力很好的桐人：“喂喂= =”
    我慢慢开口：“这里的房屋中介人很多，应该可以找到你们想要的房子。”
    启太愣了一下，随即微笑道：“风间似乎开朗了很多啊！”
    “和熟了之后你会发现他开朗地不得了= =”桐人吐槽。
    “哈哈，桐人你也变开朗了嘛！”启太笑起来，“虽然性格变好了，但是不要松懈啊！我们可还指望着你打通这个游戏回去呢！”
    桐人点头：“我会努力的。”
    ——如果能有人可以通关的话，那么就是桐人了。
    所有见过他的人都这么认为。
    和启太夫妇告别后，桐人思考着什么事情，然后有些犹豫地对我说道：
    “凉，你觉得买一间房子……怎么样？”
    我：“……喂桐人，你该不会是因为看到启太买房子什么的……”
    桐人弯起眼睛笑了笑：“姑且算是吧。我们还没有一个可以安居的地方……凉觉得20层那个湖泊周围怎么样？”
    “……”你想得也太多了！话说我们除了接个吻之外啥都没干居然直接发展到看房子的地步了吗？
    结衣举手欢呼：“好啊！爸爸好样的！”
    我不想去吐槽这两个家伙了——花那么多珂尔买一栋房子还不如多买一些装备和稀有水晶——你们不要真的把这里当成现实世界啊= =
    桐人似乎看出了我的不赞同：“有什么关系嘛凉？离攻略100层还有那么久，找一个可以居住的地方不是很好吗？”
    我看着他带着温和而柔软目光的双眸，最终还是默许了：“随你们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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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最终启太还是没有买到专属于他的房子。
    可可在一次boss战中不幸被打伤，附加20秒内中毒和药水无效的效果，可惜她没有撑到20秒，hp消耗过多使她停止了呼吸。
    在这个世界死亡，连尸骸都不会留下。甚至连自己的存在都会轻易地被抹杀。
    但是启太还是为她办了一场葬礼。
    我和桐人再次见到启太，是在葬礼的现场。
    没有棺木，只有一块墓碑孤零零地竖立在一块荒野上。我看着那块冰冰凉凉代表着一个人生命的东西，觉得喉咙堵塞说不出话来。
    幸穿着黑色的衣服，手中拿着一朵白色的花。她的表情哀伤，但是还是努力朝我们露出一个微笑：“桐人君，风间君……谢谢你们能来。”
    桐人有些无措：“……我……我感到很抱歉。”
    幸点点头，然后笑起来：“可可死的时候说，我们都不要为她的离开而伤心，要是大家都哭出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呢。”
    我看着那个半跪在墓碑前的身影：“启太他……怎么样了？”
    “前些天连话都不肯说，现在已经好多了。”幸小声说到，“多亏了阿丝娜，她这些天一直在安慰会长。”
    天空阴沉，连带着四周景色都蒙上了灰黑色。我看见阿丝娜眼眶红红的走到墓碑面前，和启太一样跪了下来。
    ——我们总是要面对各种离别。
    但是，我真的不希望是这种方式。
    ——这样轻率地死在虚拟的世界里，被囚禁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头盔里，没有办法见到自己的家人和朋友，甚至连痛苦都没有。
    桐人轻声对我说：“凉，我去看看启太。”
    ——该做出决定了。
    我不是救世主，也绝不会认为自己可以改变这一切，但是我无法容忍自己什么都不做。看着这样无谓的牺牲，而自己心安理得地躲在桐人的保护下——
    薇妮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我愣了一下，然后看着她澄澈的双目：“薇妮，如果你明知道一件事情不可能成功，你会去做吗？”
    薇妮愣了，随即露出笑容：“那要看是什么事了。”
    “很重要的事呢？”
    “嘛……这个我可说不准，”薇妮比平时恬静了很多，看着远处的可可的墓碑声音淡淡的，“这个要看你自己……这么想要去做吗？付出什么都可以接受吗？如果这些东西你都可以肯定的话，那么也就没有什么思考的必要了。”
    ——无论付出什么……也要去做吗？
    我失神地看着桐人。他正在安慰阿丝娜，眉宇间神色紧张，面对女孩子的眼泪他似乎非常无措。
    “嗯，我明白了。”
    薇妮看了我一眼：“你一直都是什么都不说，直接就会去做的人吧？但是这样，会让不知情的人很困扰啊。”
    我看着桐人手足无措地拍着阿丝娜的后背，还紧张兮兮地看了我一眼。
    “不……他不需要知道。”
    我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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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找到很久一直没有联系的poh时，他似乎非常吃惊。
    “哎呀……居然会主动联系我呢……真是奇怪。”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优雅，虽然说着吃惊但是却完全没有表现出来。
    “好了，别说废话了，”我朝四周看了看，确定结衣以物品形式乖乖地呆在储物间，桐人房间里在清点废品栏，“我不知道有没有被窃听——”
    “这里可不是现实世界，yod，”poh笑起来，“没有人可以窃听到我们的谈话。”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确定自己的语气很平静：“不……有人……是可以的。”
    ——有人，是这个游戏的最高权限人。
    ……
    “真的是‘有人’吗？”poh那边过了很久才传来声音。他果然聪明得几乎一点就透，“你肯定？”
    “我肯定。”我让自己的心跳频率不那么快，声音也不由自主放低，“……所以——”
    “你想要杀了他？”poh笑了起来，“虽然我很想称赞你的勇气，但是那是不可能的。”
    “那么，你可以帮我杀了他吗？”我笑了起来，“不……你不会因为这样而得罪这个世界的神。”
    “……看来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啊。”poh低声笑起来，好似嘲笑一般，“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吗？他呢？你的小男朋友？”
    “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安全，而且——”
    “太天真了。”他此时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笑意，“就算你是为了不让更多人死去，也不应该选择单枪匹马去面对他。”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话语的另一端，那个以杀人作恶为荣的家伙，也许是一个真正的聪明又睿智的人。
    ——聪明地，从头到尾到没有询问那个人的名字。
    “poh，我无法知道自己是否会成功，但是我无法不去做这件事，任何人都无法代替我——也许这种事只有我相信，只有你愿意选择相信我。”
    ——向一个杀人犯求助，我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为什么要帮你呢？”他静默很久道。
    我笑起来。
    ——成功了。
    “大概是因为，你希望可以亲手杀死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