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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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默然良久，祁闲人哑然开了口：“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她还会回来吗？当初她那般坚决要离开，现在他几乎成了废人，她自然不会留下了……
    洛明珠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只要心中有情，在不在一起并不是那么重要。”
    祁闲人苦笑一声，眉宇间笼罩着一抹晦暗的悲凉。他该满足了，至少听到她的真心话。
    见他神情阴暗，洛明珠张口欲言，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是好。该不该说她愿意陪伴在他身边……  两人静默着，无声对望，几许柔情夹杂几许伤感，萦绕在空气中。其实彼此心里都明白，横亘在眼前的是什么，可却都无能无力。
    气氛安静忧伤，但也温馨静谧，然后，却听房外一道娇脆生响起——
    “爷，在歇息吗？”
    洛明珠蓦地移开与祁闲人对视的目光，底下了头。是琴儿回来了，是他有名有实的妻……
    两人都不吭声，又听房外响起琴儿的声音：“珠儿也在吗？我正巧看到管家端了食物来，便就接过了。是否方便进来？”
    洛明珠看了祁闲人一眼，见他一言不发，脸色漠然，不由在心中幽幽一叹。
    她走去开门，温声道：“琴儿，进来吧。”
    “珠儿。”琴儿微笑着走进来，把食物放在桌上，然后站在一旁。
    洛明珠顾自坐下开始进食。不管怎样，现在她要以腹中孩子为重。
    祁闲人轻哼一声，瞥了洛明珠一眼。刚刚她还把话说得那般好听，现在琴儿一来她又缩回壳里了。
    “爷，身体可有好些？”宓儿一手扶着腰，一边关怀地问道。
    “琴儿，你坐下。”祁闲人淡淡地开口。
    “嗯。”琴儿依言坐在桌旁，六个多月的身孕已令她颇觉辛苦，近日小腿发肿，不堪负荷。
    气氛寂静了下来，只剩洛明珠轻慢的进食声音。直至吃饱，洛明珠才放下筷子，出声道：“琴儿，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琴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琴儿多事了，琴儿知道珠儿会在府中，所以特意过来。”
    洛明珠举眸看着她，轻声道：“有话直说便是，无碍的。”
    琴儿犹豫地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祁闲人，迟疑了一会儿，才道：“珠儿，你搬回府中来住好吗？”
    洛明珠微微一怔，转头对上祁闲人深沉的黑眸，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祁闲人淡讽地勾起薄唇，不紧不慢地道：“琴儿，你开口邀请一个外人住进府里之前，是不是应该先问问我的意见？”
    琴儿低垂下头，讷讷地道：“珠儿并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那是什么？”祁闲人的话语隐约带刺，眸光冷冽地射向洛明珠。她方才说，她会等着看他心里到底有没有她。而现在，他也要看看她是否真有心。
    琴儿踌躇了一下，深吸口气，鼓起勇气地抬头，道：“琴儿知道，其实您一直惦记着珠儿，既然相爱，为何要互相伤害呢？还有，孩子总不能生下来便瞧不见爹吧？”
    她的话一出，祁闲人和洛明珠同时愣住，两人对看一眼，便就迅速地撇开脸。
    琴儿又道：“琴儿知道爷心中爱的只有珠儿一人，琴儿别无所求，只要一瓦遮头，三餐温饱，让孩子伴着我在安稳的环境里成长，这样琴儿就心满意足了。”
    她这番话真诚而朴实，洛明珠却心中一震。多么熟悉的想法啊，曾经的她和琴儿现在一样，只求平淡生活。人只有在最无望的时候，才会把要求缩到最小。琴儿看起来单纯怯懦，可却原来她想得这般透彻。她知道祁闲人对她并没有感情，所以她并不奢求。然而她自己呢？她凭什么可以开始诸多要求？
    “琴儿明白自己的存在可能会影响了珠儿。”琴儿转眸看向洛明珠，认真恳切地道，“珠儿放心，琴儿自有爱人，绝不会争宠，琴儿会安分地待在自己的苑落里，不打扰你们。”
    洛明珠听着愈发心里难过，琴儿如此可怜，如此卑微，是为了腹中的孩子吧？她也即将成为人母了，所以她很了解，一个娘亲为了自己的孩子，会愿意做出怎样的牺牲。
    无言良久，洛明珠才轻轻地开口：“琴儿，谢谢你。”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可以说什么了。说她不会和她争夺什么吗？说祁闲人会完全属于她吗？她无法做出这样的保证，她不想再自欺欺人了。
    琴儿浅浅一笑，圆润的脸上神情微赧，语气却是坚毅：“两个有情人是不应该分开的。琴儿再也没了他，这世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两个人若是相爱，即便前路坎坷，困难重重，也应该勇敢迎上，不弃不馁。”
    说完，她站起身，对祁闲人和洛明珠点头致意，便就退出了房间。
    房内一片沉寂，洛明珠垂下眼帘，心情复杂难言。琴儿是一个懂爱的女子，她已言明她的态度，她不会介入不属于她的爱情，可是她始终是存在着的，即便她乖巧温顺，可却也是同在一个屋檐下。琴儿年纪尚轻，未来的日子还很长，难道要她守一辈子的活寡？
    “洛明珠。”祁闲人忽地出声唤道，语气冷漠。
    “嗯？”洛明珠抬眸，望着他。
    “刚才琴儿说的话，你也听见了。”祁闲人的脸色僵硬，黑眸中似有一道暗火闪过。无法否认，他心底还是残留着一丝希望，希望她会回来。
    “听见了。”洛明珠轻轻点头。
    “她叫你搬回来，你如何想？”祁闲人的声音低沉，若不细听，难辨其中隐含的几分紧张。
    洛明珠没有马上回答，面有难色。现在并非是她是否介意琴儿存在的问题，而是她答应了踏雪生下来便把孩子交予她。倘若她搬回来，这以后，该怎么办？踏雪每日要为她安胎，祁闲人一定会发现的。而她的肚子，也已经开始显怀了，离母子分离也是不久了。
    见她不答，祁闲人冷笑一声，眸光转为森凛：“就算你要回来，我也不会准许，你只不过是被我抛弃的女人。”
    “如果我非要回来呢？”她不信这是他的真心话！
    “你有何资格说要回来？”若回来了，又要走，那他宁可不要！
    “我不和你吵，这件事以后再说。”她得去和踏雪商量，也许有办法既可住回府，而又不被祁闲人发现孩子的事。如今这个非常时期，她要看着祁闲人振作，才能放心。
    “洛明珠。”祁闲人的嗓音沉了下来，定定地盯着她，“如果你是怕我自寻短见而同情我，我劝你省省你那多余的慈悲心。我祁闲人纵使再窝囊，也不需要你来拯救！”
    “谁要拯救你了？我只不过是想赖着你，你能耐我何？”洛明珠扬起下巴，挑衅地回视他。就算她确实只是因想帮他而要回来，她也不会如实说的。
    “都说女人善变，你可真是其中翘楚！想赖着我？以前不是恨不得离我远远的吗？”
    “我就是善变，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喜欢赖着你，你要是不喜欢，就拿扫把赶我走！”
    “你别以为我不会！”
    祁闲人眯眼睨着她，心中恨得牙痒痒的。她就不能把话说清楚吗？只要她说一句，她是因为爱他才想回来，他绝对不会和她计较从前往事！
    “你要是赶我走，你会后悔的！”洛明珠一心激他，她要他生气勃勃，生龙活虎，不许他消沉悲观！
    “后悔的人显然是你，你既然走了，又何必回来！”她以为他还能承受多少次失望和伤害？他的心没有她想象的那样坚硬！
    “我就是后悔了，我后悔不该用偏激的手段离开你，不该不敢承认自己的心，不该懦弱逃避！”她今日来之前，心里就已打定了主意，她要坦白这一份情，对自己坦白，也对他坦白。
    “你现在不逃避了？你敢面对了？你不再追求‘唯一’了？”祁闲人连声逼问，黑眸灼灼而迫人。他要听她说得明明白白！
    “是，我不逃避了。”洛明珠的语气轻缓了下来，凝望着他，慢慢地道，“离开你的这段时间，我已经想明白了，原来我很想念你，很想待在你身边。以前是我太固执，其实琴儿的存在是在我出现之前的事，而且情况特殊，我不应怪你。刚刚琴儿也说得很清楚了，她不会影响我们。所以有没有她的存在，都不重要了。”
    “你真的这么想？”祁闲人眯着眸子，紧锁着她的脸庞，审视着她是否言不由衷。
    “真的，我真的想通了。”她确实想通了，也没有骗他，只是她省略了一段话没有说。她想陪伴在他身边，度过这几个月。等孩子生下来，她这个狠心把孩子送给别人的娘亲，也无颜再留下了。如果她和祁闲人之间，洽谈是有障碍，那么，能够争取到一段幸福的回忆，也已经足够了。
    “你能接受琴儿了？”祁闲人犹不全信，故意道，“不然让我杀了琴儿，我们之间就没有碍事的人了。”
    “你疯了？”洛明珠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道，“我都说我想通了，你别乱来，这样对不起你的师兄。”
    “那你何时搬回来？”祁闲人不置可否，淡淡的口气中听不出情绪。
    “过几天吧。”等她和踏雪谈过之后。
    “好，我等着你。”祁闲人的语气似漫不经心，心中却暗暗地紧揪着。洛明珠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希望你不会再一次伤我……
    “你不会再把我推给阿澜吧？”洛明珠仍有些不放心。他看起来神色有点怪异，不喜不怒，异常深沉。
    “不会，以后都不会。”如果她真心回来，那他自然不需要再做什么。如果她是骗他的，那么，对这种不真不诚的女人，他也不必再费心了。
    “那好，我走了。”洛明珠站起，看了他一眼，蓦地上前走近，俯头快速地在他额上轻轻一吻。
    “你……”祁闲人呆愣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睁睁看着她抿唇偷笑地离去。
    他被她偷袭了？不，是偷香，也不对，是吃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