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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闹的西宫殿,只有易川夏主仆三人显得犹为安静,以雪瑶的用毒之术,她有法子瞒过赤怒的医术给她下千年奇毒,定会有方法瞒过所有太医制造流产假象,这样一来,所有的罪责都落在她一人身上。
风怀轩对她忘记了一切记忆,他不会半点袒护她的。
龙嗣对于皇室的重要,易川夏岂能不知。就算风怀轩没有对雪瑶旧情复燃,她这个谋害龙嗣之罪是端定了。
小梨是雪瑶的人,知道真相也不会说。
傲玉和小梨的证词更是不可靠,谁叫她们是她的贴身宫婢。
所有雪瑶料准了一切。
她不仅要她死,还要在最后让她与风怀轩所有的情谊破灭,这心之毒比千年奇毒还要很。
激动过后的傲玉和小梨终于平静了,她们开始担忧起来,“娘娘,皇上会听我们解释吗?”
“不会。”易川夏的回答是肯定的,没有人相信雪瑶是假孕,也没有人相信雪瑶是自己打自己。
除非风怀轩记起所有,不然她真的万劫不复。
“这可怎么办呀?”小梨一急,整个人都乱了方寸。
“该来的总会来。”易川夏没有离开,坐回到先前的位置,慢慢地等,等待最后的结果,“你们放心,害死本宫孩儿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手指紧紧扣住了椅扶,她的嘴角除了苦涩只有苦涩。
一个时辰过去了,又一个时辰过去了。
终于内室有了动静,太医们匆匆退出了西宫殿,个个神色苦难,宫娥们端着血水盆子出去了。
这个结果已一定的。“孩子”没有了。
终于听到那个熟悉的脚步声,从内室到大殿,缓慢而沉着,易川夏起了身来,迎接那抹明黄的出现。
四目相对时,曾经情愫已不在,而是怒,无比的怒,恨不得一口把她撕碎吞下的怒。
“你骗了朕!”她未行礼,而他首先的第一句话就是如此的恨切。
“臣妾何时骗过皇上?”易川夏抬首,明亮的眸子里依然是泰然。
风怀轩一声痴痴冷笑,冰封的眸里射两道赤寒的利光,像箭穿心一样的凛冽,“朕怎么可能会喜欢你这般蛇蝎心肠的女人!你昨天不是说,朕与你的情意是同生共死么?”
“臣妾没有骗过皇上!”易川夏依然是倔强,就连此时此刻,她都未屈服过。
“皇上,娘娘所说皆属实。”
“皇上,今天的事都是西宫娘娘使的诡计,是诡计!”
傲玉和小梨跪地,开始声声哀求。
“都闭嘴!”风怀轩听不见她们任何的劝,“众目睽睽,谋害龙嗣,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他瞪得她,眼里是满腔的恨。
“没什么好说。”曾经的美好真的都破灭了,至少对于风怀轩来说忘记了,连半丝烟云都没了,那刻心里是道不出的悲凉,风怀轩,你怎么可以忘记,怎么可以忘记,即使质问千万遍,他还是忘记了,“皇上把从前忘记的一干二净,臣妾解释再多都无用!”
没有妥协,只有倔强地还击。
有那么一刻,风怀轩是突然地怔住,眼前的女子举手投足间都是那么熟悉,可是熟悉却又记不起来,尤其她倔强地怨愤时,他心底是抽抽地痛。
她如今犯下的是大错,大错。
就算有心保她,都没有理由,在心底竟找不出半点的理由。
秋风凉意来,终于是把风怀轩从这失神之态中拉回来,这刻他相较平静许多,目光俱怒,神情冷若,“皇后易氏,谋害龙嗣,罪大恶极,本应严惩。西宫仁慈,求朕勿责,朕亦念其侍朕尽心尽力,死罪可逃,活罪难逃,杖责三十,禁足凤来宫,听候发落。”
这是对易川夏的宣判,相对来说是极轻的。
只是杖责三十,这一顿打下,不知要躺多久呢。
“皇上,娘娘她身体孱弱,三十杖打下不死也去了半条命的。”小梨跪地苦苦哀求。
“皇上,奴婢愿意替娘娘受罚。”傲玉甘愿自领了刑罚。
“傲玉、小梨,你们起来。”易川夏一把拉了二人起来,“本宫无错,这责罚本来就不该受之。他若要罚便罚好了!”
她愈是如此高傲,他就愈是心底抽痛,“你到底是何样的女人!”
“何样的女人,皇上早忘记了。”易川夏冷言还之,其实不怪他忘记她,只怪命运弄人吧。
他为她的牺牲又是何其之多了。
“来人!朕亲自监督杖刑!”风怀轩的冷酷向来如此,忘记前尘往事,他这般做也是符合他的性子。
易川夏只是莞尔一笑,任由冲进来的太监把她拉出了西宫殿外。
当着整个西宫殿宫人的面,一杖一杖地打下。
她趴在板凳上,只是默默地数着这一下下的疼痛,没有喊出一声,其实凭她的本事,可以反抗,可以逃脱。
只是如今她忍下这疼痛,为的只是他。
轩,你何时才可以清醒,何时?
她要保存最后的实力留在他身边,唤醒他失去的记忆。忘魂散渐渐侵蚀的不仅是他对易川夏的记忆,还有往后他更多的家国天下事。
双手握成了拳,手指甲嵌入肤肤里都带了血,还有樱红的嘴唇也咬出血斑来。
傲玉和小梨早已哭成一团。
而她依旧坚强地挨到了最后一下,当傲玉和小梨将她扶起的时候,她还是坚强地看了一眼他。
只那一眼,他忽然觉得心好痛,痛得就被刀剜一样。
“我们回宫!”
易川夏还能坚持,坚持地转身,大步大步地走出了西宫殿,直到上辇的那一刻,她才晕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看到长影晃动,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娘娘,你可是醒了?”
“娘娘,还疼吗?”
“皇后娘娘,姐姐,皇上怎么可以把你打成这样?”
有傲玉和小梨的声音,还有赤怒的声音,每个人都在凄婉。
“这个风怀轩,真是出门时脑袋被挤了!”司空追的声音响起是在屏风外面,毕竟易川夏伤的位置较为羞涩,男人止步。赤怒也是在傲玉和小梨上完药后才进来的。
“呜呜——那个雪瑶真是太可恶了!”小梨抽咽得严害。
“我们现在就像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傲玉亦是满腹埋怨。
易川夏微微睁眸,笑了,“你们莫要着急,该来的逃不掉。”
“真是搞不懂,她为何还假惺惺在皇上面前求情?”小梨又是一阵嘀咕,满心不服。
身上的火灼疼痛已经让易川夏忘记了所有的心痛,仍然是淡淡地笑颜,“她求情是为了显示她的贤良。她知道本宫身中奇毒,不久于人世,如此杀了本宫倒叫我划算了。她么,不过是想看到本宫与皇上真正的情决破裂,她才高兴!”
“好狠毒的人!”赤怒跟着打了个冷噤,“娘娘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治好皇上的,到时候还看她嚣张。”
傲玉连忙相劝,“娘娘切不可上了那恶毒妇人的当,皇上只是不记得娘娘了,若是记得,哪里会忍让叫娘娘受半点委屈的。”
“他为本宫做的,本宫都记得!”易川夏微微闭上了眸,虽是痛着却也快乐着,至少从雪瑶那里,她知道了他为她做得一切。
只是昔日恩爱变成如今的仇恨相对,始终总她的心里有了些痕迹,“本宫些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真的是乏了,关于风怀轩的一切,此刻她不想往下想去,愈往下想就愈是心痛,头痛。
枉她易川夏聪明一世,风光一世。
这会儿竟在一个情字上输得一塌糊涂。
哎——
傲玉和小梨自是知道易川夏心情不佳,便也不敢多作打扰,便领了赤怒退了出去。
整个凤来宫恢复了宁静,易川夏的心也跟着宁静了。
窗风的秋风呼呼地吹着,她趴在玉枕上看窗外日落黄昏,等待着的不过是一身的凄凉罢了。
这般一躺便是十来日。
待到伤口结了血痂,她才能下床走走。每每秋寒风来,吹得她头痛欲裂,想必那千年奇毒又开始发作了,眼前模糊一阵,总是等待良久才看得清楚。
此般易川夏也不介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能在此世当中活上一回,早已心满意足,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波折,就算是死了也够她回味良久了。
什么时候起,她竟变得这般消极起来。
唉,轻叹一声,掩了窗扇,回到寝殿当中,看高床软榻,不过是一世浮华罢了。
当日风怀轩下令禁了她的足,再加之重伤未愈亦不能出宫门,外面的消息只能靠傲玉和小梨传递。
西宫殿那边,雪瑶“小产”之后一直未出宫门半步。
风怀轩也是跟往常一样上朝下朝,偶尔去一趟西宫殿,待不了多久就离开了。似乎雪瑶也没有等到她想象中的宠爱。
堂堂的东月皇帝,后宫凋零,近日又少近了女色,倒是传闻颇多。
传闻归传闻,风怀轩不入后宫是何缘由,易川夏也猜不透彻了,只能等,等伤好便于出行再说。
又是夜暮西山时,吃过晚膳,易川夏早早歇息了,奇毒作怪,她的身子自也是弱了不少,倦意比先前多了一倍。
必须在奇毒发作身亡之前把所有未处理的事情都处理了,虽困,但心结深,入眠始终是辗转反侧。
如此真是伤是伤上,眉头蹙紧,真想这会是死了去吧。
“还痛吗?”
一个温柔的声音从旁传来,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觉。
易川夏心头一怔,何时身边来了人,她竟是不知,而且这声音,像他——猛得睁眸,那刻,她心中十分惊讶,依旧是明黄的颜色,绝美的容颜还有一双冰冷望不穿底儿的眼潭。
同时,他已缓缓坐到了床沿上,不待她起身,他已先一步抬手抚上她的脸颊,“瘦了。”
那时,眼潭里竟是无限的疼惜。
“你——”看他的神情不像是恢复记忆,若要说不是恢复记忆,他为何突然来了此处。
按照常理,他此刻应该是恨死了她。
“不知为何,那天朕看着你受苦,朕的心竟是如针扎一般的疼痛!”风怀轩不掩心思,说得淡淡然。
愈是平静,愈难以掩饰他内心的炙热。
“雪瑶是朕的初情,但朕发现心里多了什么,怎么也回不到五年前。多的是什么,朕怎么也记不起来。”风怀轩继续喃喃地讲着,眼眶里流露着一股深情,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的手,“朕心里多的是什么,朕怎么也想不起来!这几日朕一直在想,多的那个是不是你?”
易川夏万万没想到,与风怀轩的再相见会是以这种方式,而他竟是显得好无助。
这样的表情根本不应该在风怀轩的脸上出现,如今却出现了。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说什么都是错的。
“以现在的状况,是臣妾害死了皇上的龙嗣,皇上应该恨臣妾的!”
“是,应该恨。”风怀轩点了点,“但朕却怎么也恨不起来!”说着,抬起手来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微微地闭上了眸,似乎在感受曾经的熟悉,“你说朕该恨你,还是不该?”
“以目前来说,应该!”易川夏握上风怀轩的手,他手里的茧子又多了,看来这几月他也未曾对练功偷懒过。
“朕恨不起。”风怀轩愈发往易川夏靠近了几分,凑到她衣服上的味道,似曾相识,接着一把揽了她在怀,“为何你给朕的感觉总是不同于雪瑶?为何?”
“原因,臣妾都说过。”易川夏静静地趴在他的肩膀上,是啊,好久没有这样被他拥着了,这感觉好是亲切。
风怀轩的身体微微摇了一下,他是在纠结,纠结事实与心里的感受,明明该恨的人却恨不起。
“给朕时间,朕会想起来的,会想起来的。”风怀轩凑到易川夏的耳边,一遍一遍地嘱咐。“朕不想你受伤害,不想。心好痛,好痛!”
他竟脆弱地像个孩子。
易川夏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滋味,“皇上,忘魂散需要意志力,很坚韧的毅力才可以抗过!”
“朕知道,知道!”风怀轩把头埋进了易川夏的肩窝里,“朕今夜想留在这里。”
他的声音里竟有乞求,轻轻扶开她的身子,那种期望是想得到她的允许。
“这个……”易川夏有些犹豫了,毕竟对于他来说,她只是一个陌生的女子。如此的感觉不太好。
风怀轩又一遍好像恳求,虽说眼神的冰冷依旧,但那温柔又似从前一般,“朕只想安静地躺在你的身边。”
“好。”易川夏微微颔首,如今的他就像个孩子,天真的孩子。原来再厉害的魔君也有脆弱的一面。
风怀轩笑了,又能那种美好的笑。
他翻身入榻,就安静地躺在她的身旁,直到均匀的细鼾声响起。
一夜,他都平稳地这般躺着,他睡觉时是极斯文的,一点也没有越界。快到天明时,易川夏才真正地睡着,等到一觉醒来,床边已经空了,他何时离去她竟也不知。
这就像一个梦,梦醒了,所有的都成了幻影。
风怀轩对她是有感觉的,这一点易川夏能感受到,但诸多的事情牵绕在一起再加上他逝去的那部分记忆给他带来了惶恐。
昨夜前来,可能一部分是试探的因素。
这就是风怀轩,他从来不愿轻信任何人,就如眼前的易川夏,他内心深处有感觉,却又不得不做理智判断。
人太理智了,往往就太痛苦!
或许她跟风怀轩是同一类人,太理智就有了愈多的烦恼吧。
然,后来,事情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这一夜之后,风怀轩再没来过凤来宫,而前朝却有了新鲜事儿,就是西君进贡的美女皆数被他收下,纳入后宫。
更叫易川夏没想到的是,一向不近女色的风怀轩竟是放下朝政,与这祸国美女们厮混。
兹事体大,虽她获罪被禁于凤来宫。
但前朝大朝们,如司徒景、东方爻都一一上表请东宫皇宫出面劝谏。
风怀轩,你竟学会了堕落?这更是不像他了。
“皇后娘娘,东方将军求见。”倚在窗前看秋菊绽放的易川夏被小梨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知道了,叫他于前庭等候。”易川夏应了一声,大约也猜到东方爻此来何意。
待易川夏收拾一番,出了前庭,东方爻正站在槐树下仰天久望,若有所思。毕竟是习武之人,有一点动静他都知晓的,听到脚步声,赶紧地收回思绪,上前来拜下,“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易川夏示意东方爻起身,看他眉目分明的脸上诸多思绪,不问也知道他的来意,“本宫知道东方将军来此何意,你放心吧,这几日本宫身子好些了定会去探望皇上的。”
风怀轩,你此般是为甚?
其实她没有听到消息立即却劝谏也是想看看西宫殿那位的反应,听一直负责暗中保护风怀轩的司空追说,雪瑶前去是碰壁而归。
这样的结果真是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皇后娘娘,微臣是担心西君此回进贡的美女有问题,所以——”东方爻道出内心忧虑。
东方爻的考虑,易川夏并不是没有想过,但她被禁足,后宫事务就交由了雪瑶,雪瑶那般揉不得沙子的人怎么会叫有问题的人留在风怀轩身边呢,不可能的,“东方将军所言,本宫会放在心上。另者,这段时间应该没有仗要打,希望东方将军留在宫中,负责御林军,可好?”
易川夏的眼神交错,此番安排自是意有所指,本想推辞的东方爻见她此番神表,立即领意,“微臣遵旨。”
“如此便好,东方将军即刻上任。”易川夏微微颔首,依然是帝后之仪态。
有东方爻在宫中镇守,风怀轩身边多一助力,定是好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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