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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清明窜上帐帱顶,她竟似看到了自己,看到了他。她顷刻羞得眉眼都绯红,她终于知晓长安城的老少为何骂她妖女。她确是妖女,她时而吮他的唇,时而吻他的眉,时而吐着舌儿似妖媚的小花蛇舔着他的耳廓,时而又喃喃他的名。她好似一丛朝韵,攀缠着他的肩颈腰背,缠得他不停地索要她的气息。
呃。厚重的气息热扑扑地缠着她的颈,喘得她亦透不过气来,她微启着唇,呵着气,似召唤他的吻一般。可,这回,他偏未覆上她的唇,却是双手捧着她的脸,直勾勾地凝着她。
“韵儿。”眉宇簇着暧昧的潮红,额贴着额,鼻尖抵着鼻尖,轩辕远毅捧着蜜桃般的玉靥,声微颤暧昧,“嫁。给。我,嗯?”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恨不得看透她眼底的一波一澜。
韵儿眯缝着迷离的眼,心绪迷失在倾泻心湖的水润眸光里。她没有言语,唯是勾起唇角,浅笑着轻轻覆上了他的唇。
他亦笑了,轻轻回啄她一口,手滑落白皙的玉颈。
心慌,她听见她的心跳,噗噗地,和着他的心跳。当他贴握着她的腰,她只觉心扑腾乱撞。心扑到了嗓子眼,她慌地攀住他的背。就这刻,腰际一沉,嗖地穿心刺痛,呃。她颤栗着叫出了声,指盖嵌入他的背脊里。此眸、此人、此心满满皆是他。
宿醉,头痛欲裂,轩辕远毅握拳捶着额,睡眼惺忪地撑起半个身子。瞟一眼睡榻里侧,空荡荡的,他瞬即惊醒,掀开锦衾低瞥一眼。剑眉沉了下去,昨夜。不是梦,他只觉耳根都烧了起来,他哪里醉得不省人事?记忆镌刻脑海,那般清晰,清晰得叫他脸红脖子热,自己竟。用强?癫了不成?
他懊恼,更是羞愧,晃了晃脑袋,掀开锦衾,逃也般下了榻,甚至没顾得上趿鞋,揪起衣袍便裹上了身。脚板硌得慌,他垂眸,移开脚,只见一颗小小的菩提。竟抢她的镯子?回想那幕,他直恨不得撞上墙角的梁柱,羞恼地咬着唇角,仰头长叹一气,半晌,才俯身捡起那颗珠子。
方平格外小心地替主子穿戴,猫着腰去睡榻的木枰取长靴时,却陡地僵住。
轩辕远毅此刻还是光着脚,余光瞥见近侍,便循着他的视线望去。深邃的眸岂止一滞,顷刻,却似骇浪卷潮般,泛起一抹诡异莫名的光亮。他蹭地疾迈几步,澄清的乌瞳里簇起几枚艳若春桃的殷红,越近便越艳。
方平急忙敛眸,别过脸避退。他余光瞥见,主子痴痴地凝着凌乱的锦褥,片刻,痴痴地坐下,片刻,痴痴地,唇角勾起一股魅惑莫名的笑意,继而。
“呵。”轩辕远毅微微仰头,似长舒一气,又似爽声一笑。他紧捏着那颗菩提,微微有点硌手,他却觉得这似从他掌心生出的朱砂。他抬脚趿进靴子,方平赶忙扑来伺候。
“她人呢?”他急切。
“一早送芸公主出宫回府了。”
“昨夜何时走的?”他愈发急切。
“大概三更。”
“你怎么当差的?为何不拦住她?不叫醒孤?”他急切地弹起了身。
“奴才。娘娘要走,奴才不敢拦啊。况且,陛下。”
“行了,”他展开双臂,却是浅笑着,并未多加怪罪,“赶紧替孤梳洗,备辇去芸公主府。”
“诺。”方平禁不住笑,片刻,脸色沉了下来,“陛下,四位娘娘大清早便来了,等了有些时辰了。奴才把他们安置在偏殿。”
笑褪了去,轩辕远毅微嚅唇角,剑眉不耐地蹙了蹙:“打发他们走,就说孤政务缠身。”
“嗯。这事。恐怕已经惊动了太后娘娘。陆嬷嬷随着淑妃娘娘一同来的。”
轩辕远毅微敛眸光,顿了片刻,方淡淡道:“你去趟雨公主府。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掂量着。”
“陛下?”
“告诉雨公主,孤的宫容不得捕风捉影,更容不得兴风作浪。她授人以柄,却妄想独善其身,这世上哪来这等美事?她若想驸马长命百岁,亡羊补牢,她知该如何做。”
瞅着疾步离去的主子,方平瞠目结舌地僵在当下,早知主子的性子外柔内刚,但他对家人素来宽厚,从不轻易说半句重话,这番。哎,方平摇摇头,一时真不知如何去传口谕。
蔽月居,韵儿把手浸入金盆泡了许久,才接过小草手中的帕子拭了拭:“你去瞧瞧芸公主。她有孕在身,动不得气,见着马小姐指不定一口气就顺不过来。”
小草狐疑地瞥一眼冷风,不大情愿地离了去。
待确信院中无人,冷风才落了坐,瞅着韵儿叹息:“你啊。叫我这个做舅舅的,说你什么好?你这性子像极了芷芯,太心善。可你莫忘了她是你的仇人。顾容月下手虽是阴狠了些,却是她自找的。”
舅舅?他从不允她唤他舅舅,执意叔侄相称。韵儿知,他此生最大的苦痛,莫过于爱上了自己的。妹妹。此番改口,他终是放下来,还是?
冷风觉察一二,极不自然地落寞一笑:“这一路,我梦见你娘了。呵。十年生死两茫茫,这是头一回。我再不认都好,这一晃便是一世。人生苦短,还有什么放不下?除了找回她,其他事,我都放下了。”
看着他鬓角零星的几根白发,她几许动容地弯了弯唇:“嗯,娘若听见,该欣慰才是。她也不想见你为她孤苦劳碌一世。”许是话题太过沉重,她振了振,扯了开:“医者父母心,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伤口发脓溃烂。我不在的时候,劳您去地窖为她上药。”
冷风无奈地摇摇头,眸子却闪着几点赞许的亮光:“嗯,那。莫公公如何安置?”
这一问直叫韵儿为难地起了身:“他。怎么说?”
“能怎么说?你既平安,我自然不会向他透露半分。可顾容月的性子,你比我更清楚。我不答应把他的心腹带到你身边,他哪肯让我带回法闻?”
“且不管他,把法闻囚禁蔽月居,这儿也确实需要个贴己的人打理。莫公公跟了他几十年,办事该是极牢靠的。”韵儿挤出一丝笑意,又宽慰道,“昊天叔。不,舅舅,你放心,他城府虽深,对母亲的情意却不假。在寻回母亲的事上,该与我们是齐心的。”
“那贼和尚可信吗?有其父必有其子,我总担心——”
“舅舅,”韵儿微微摇头,止住了他的话,“用人不疑,况且这是唯一的法子。最近风声紧,您先稍做休息,尽量别出这别院。”
从蔽月居到芸公主府脚程不过一炷香时辰,可这一路却万分难耐。韵儿原不打算去医庐,唯想借着送轩辕芸出宫的由头,躲避一场避无可避的尴尬会面。
可不料,轩辕芸执意要去医庐,且不允韵儿随着。她一路心不在焉,到府后,更是崩溃般泪眼汪汪。韵儿瞧着心疼,却不知如何安慰。
“嫂嫂,”韵儿覆了覆轩辕芸的手,心疼地劝道,“你临盆在即,万事放宽心才是啊。”
“那枚平安符,我六岁那年就问他要过。可他只说,那是娘留给他的。给不得。可——”泪滚了下来,轩辕芸撇着嘴,哽道,“前儿个,我替他宽衣,没见着,我就疑心。你知道吗?韵儿。”一把揪住韵儿的腕,轩辕芸泣不成声:“挂在她的脖子上,她的脖子上。”
韵儿起身,把歇斯底里的泪人揽入怀里,一边替她拭泪,一边哄道:“马小姐的病,一时半会怕是无法痊愈。哥哥与她。或许不是你想的那样。在凉国,她帮过哥哥,哥哥许是心存愧疚,所以——”
“休要哄我了。”轩辕芸昂着头,任泪水滑落脖颈,“这等事错不了。他的心。在不在我这儿,难道我感觉不到吗?”
不知为何,韵儿竟开不得口了,感同身受般默默垂眸,默默落泪。
“你们这是?”孙夫人不知何时入了屋,杵在珠帘处摇头叹气,“女人啊,这一世。难得糊涂。你们这又是何苦呢?”
“外婆,”轩辕芸轻轻推开韵儿,捻着帕子拭了拭泪,“求您。这事。万万别告诉峰哥哥。”
“嫂。”韵儿瞅着捧着大肚子的孕妇,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轩辕芸强挤一丝笑意:“自古有本事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娘教过,嫡妻就得有嫡妻的度量。我。有容人之度。只要峰哥哥愿意,我把她接回府上又如何?”
孙夫人噙着泪,缓缓踱了过来:“长礼也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分,娶得公主这般贤妻。”
轩辕芸笑得极勉强,闷声拂了拂泪。
“哎,韵儿,你想耗到几时?”孙夫人挨着外孙媳坐了下来,拉过她的手抚了又抚,却是盯着外孙女苦口婆心,“宫里差来的步辇等了都半个时辰了。”
“我——”
“你的性子哟,”孙夫人落了泪,直勾勾地盯着站在眼前的女子,“像极了佩儿。佩儿输了丈夫,输了。命。自然是遇到了厉害主,却也是她——”孙夫人捂着嘴,哭出了声:“性子刚烈,万事不肯服软。”
“外婆。”“外婆。”
韵儿迎了上前,攀跪在孙夫人膝下:“您别伤心,我真的没事,您放心。”
孙夫人捧着外孙女的脸,抚了又抚,扭头望一眼外孙媳:“先前你们说的,我都听见了。宫里。比不得外头,你的性子。”孙夫人直摇头:“你几时都要记住,在家里,丈夫是你唯一的依靠和指望。和谁怄气都好,万万别跟丈夫怄气。佩儿就是不懂,就是不听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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