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快更新!无广告!
惜日动容,噙着泪却笑道:“说什么傻话。”一眼对视,他瞟一眼几步开外的老头,凑在她耳边低声道:“乐玉,下山后,我们远走高飞。我可以等,等到你接受我那天,好不好?”
闻声泪滞了住,韵儿一瞬出神。顷刻,她顶不过那对深情的眸,慌地垂了睑。头先的惊恐已叫她的心都卡了住,更莫说思绪。
焦虑的等待,惜日凝着怀翼,步子似随着心跳越等越乏力。
“嗯。”泪再度滑落时,韵儿抬起眸,点了点头,“去淝水,舅舅在等我。”
“好!就去淝水!”惜日爽声笑了,一滴泪却滚落了眼角。
瞥见他欣喜若狂的模样,韵儿只觉蚀骨的心酸,幽幽地闭上了眼。她从不曾如此刻这般无力脆弱。这样的乱世,这样的宿命,哪怕只是须臾的苟延残喘,她也需要一个坚实的臂膀予她依靠。虽然眼前之人非她所爱,却是她可以依靠的全部。
此刻,她避无可避地想起了千里之外的那个人。她一直对自己说,那个人爱她,明知她是细作,出于情还是饶了她,她怨不得他,要怨只能怨该死的宿命。可,此刻,她真真切切地怨了。她想知道,为何同样都是爱恋,惜日可待她至此,而他却不能。他权倾天下,眼角的一点余光都能救她于水火,为何他偏偏不曾想过救她?顷刻,她又有悔。那夜,她若把这一世的苦都对他诉尽了,他可会如惜日一般地救她、护她?会吗?明知这自问来得何其痴傻,她却还是在心头一遍遍地拷问。
第一道暗哨,在传说中十条岔路的交汇之处。
“少主,主公有令,未得他口令,不得放行。”何离掂着掌心的令牌,轻蔑地瞥一眼惜日怀翼,冷冷地截了去路。
“白老头,”惜日使了个眼色。
白老头从何离手中取回了令牌。
“他答应我亲自送乐玉下山,这个你再清楚不过。你若再为私仇而横加阻拦,莫怪我不客气。”
何离岂止是惊愕,自打欧阳道把儿子领上山,自己竟似从不曾听这年轻人说过半句话。如今为了这么个女子,竟似变了个人一般。
“何将军,七七公主中了迷药,我好不容易施针让她清醒,这时辰着实耽误不起。眼看再过两三个时辰天就大亮了。”
何离狐疑地瞥一眼白老头,再厌嫌地瞟一眼韵儿,的确见得她耳后扎着银针。
“你们护送少主下山。”何离瞥一眼身后,发了令,便撤回了身。
韵儿一直紧闭着眼。直到过了这暗哨许久,她才睁开眼,又提防着身前身后的黑影,悄声道:“张宛凝,不,冉儿说不准会通风报信,还有欧阳道。”
“放心。冉儿被我绑了,他。门我给锁上了,他一时半会出不来。”
韵儿愕然。这样的惜日莫说留霜山惊愕,于韵儿更是陌生。
惜日似识破了韵儿所想,低眸解嘲笑道:“我再不是那个躲在菩萨身后避世的和尚了。我要做挡在你身前的男人。乐玉,我们前半生受了多少苦,我们后半生就该有多少甜。”
这样的情话,想是哪个女子听着都会觉得甜。可韵儿却愣愣地出了神。
“我会为你遮风挡雨,即便天塌下来,为夫也会替你扛着。”“我是你的天,你的山。”他的话飘飘忽忽地响彻耳畔,比当下的情话更真切,可那人却是再不得见了。韵儿只觉鼻子发酸,咬着下唇,死命地噙住泪。她揪着包袱带子,凑着脸恋恋地贴了上去。
惜日又笑了。他觉得在古槐下他悟了道,如今是得道了。
一道道暗哨,有暗卫随着,很是顺溜。东边隐隐现了鱼肚白,韵儿攀上马鞍那刻,惴惴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惜日不由分说地跳上了马,与韵儿同骑。他扭头责令暗卫上山。
“少主,何将军有令,我们不得——”
“我的话难道还抵不过何离?”惜日牵着缰绳紧了紧,眼神是从不曾有过的冷傲。
话说到这份上,暗卫自是不加阻拦了。
白老头分明不识得骑马。可被囚了十载,好不容易混下了山,只望能落叶归根,他麻着胆子上了马。
下了山,惜日便不令白老头施针了,由得韵儿一路昏睡。南下淝水当下必须取道陕县,惜日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留霜宫分分秒秒都可能追下山。
白老头既不会骑马,自然骑得慢。天渐明,他们也不过行了十余里。
“你可还好?”惜日回头望一眼白老头。
“好,好。”
“我们得赶紧!他们怕是要追来了。”惜日高声一句,便又是一记扬鞭。
这荒郊野路七拐八弯,秋草茂盛,处处都似隐藏杀机。惜日且行且看,神经紧绷得额角直冒汗。
“吁。”一个拐弯,惜日狠扯缰绳。嘶——马儿前蹄蹬起,只差尺余就撞上横卧阻路的大树了。
“哎哟。”白老头吓得颠下了马,滚进路旁的杂草里。
就这么一晃,草丛里蹿出几道黑影。惜日护着怀翼,显然有些慌乱,
“你们小心点,切莫伤着公主。”
听着好不娘声娘气,惜日循声望去,长舒一气。
“乐玉,醒醒,乐玉。莫公公到了,乐玉。”惜日哪里叫得醒她?白老头早吓得缩作了一团,顺势匿在了草丛里。“
“你是莫公公?是来接应乐玉的吧?”惜日瞥一眼日头,丝毫没把乌泱泱涌上来的乔作农夫的死士看在眼里,“时辰不早了,欧阳道的人迟早得追上来。我们得赶紧走。”
“你是惜日?”莫公公满目狐疑,上下打量来人。
惜日点了点头,便跳下马,把韵儿抱了下来:“还愣着做什么?没备好马车吗?”
莫公公皱了皱眉,倒未十分释疑,可瞧见主子安然无恙,便顺从上前牵过了马。
把韵儿送进马车,惜日解下肩上的包袱,搁在了她身边。转身要走那刻,他又不放心地钻了进去,把包袱绑在了她身前。她的心思,他懂。母亲就是她的命,而她是他的命。
“你该逃去哪儿,就逃去哪儿。”惜日对白老头说了这么一句,便坐在了车夫旁,冲着莫公公道,“启程吧。”
不多远的高地上,上百双眼睛匍在山丘上,正齐刷刷地望向这头。
“陛下,我们——”
轩辕远毅冷一比手,止住轩辕远荣,唇角勾起一缕既冷漠又苦涩的笑弧。亏得自己忧心她的生死,日夜兼程地赶了数百里,竟是赶来看他们双宿双飞的?她一路向东,根本不是向顾容月效忠,而是。
轩辕远荣无奈又匍了回去,瞥一眼身后的亲卫,悄声道:“陛下既来了,万事把人夺回来再说。”
右手紧拧剑柄,左手揪起一把荒草,轩辕远毅定定地盯着那辆马车,神色看似无异,可周身都似散发着莫名的冷漠气息。
轩辕远荣只得噤了声。忽地,他扭头,显是吃了一惊,便默默地扯了扯哥哥的袖子。
轩辕远毅这一扭头,只见距马车不远处,数十骑黑衣直奔而去,掀起一片扬尘。
不多时,马嘶鸣震天,黑衣骑士乌泱泱地将马车团团围住。顷刻,映着日光,刀戟互博的冷光耀眼,间或着,又折射出道道红光。
剑鞘铿铿,轩辕远毅骤然起了身。
“快,护驾!”
“乐玉,醒醒,乐玉。”白老头不在,惜日找不得任何法子唤醒她。他不敢贸然扛她出马车,暗卫人众,而他们只有六个死士。刀剑无眼,他不敢。
拔下别在腰间的匕首,惜日狠吸一气。他俯身亲了亲白皙的额,笃定道:“有我在,没人伤得了你。”
马车外,杀得一片狼藉。死士寡不敌众,早倒了两个,余下的四个亦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
莫公公却是以一敌十般,杀红了眼。这个太监一生追随顾容月,不单是端茶倒水的侍奉,更是深藏不露的保镖。当下若无他,暗卫恐怕早杀入马车了。
惜日钻了出来,死守在车前。他面色煞白,握着匕首的手轻搐不止。一双眸子却似猎豹一般,警惕狠戾。
独臂的何离,顾得牵马,便顾不得杀敌,只好远远观战。见惜日,他高喊:“少主,主公薨了!是这个女人!她是你的杀父仇人,你怎能是非不分地护她?!”
喧嚣声震耳,惜日听不分明。何离又是一顿高喊。
就在惜日分神那瞬,一个暗卫嗖地拦腰斩杀了负伤守在车前的死士,直冲过来。这暗卫踩着马背一个跃身,那刀锋嗖地从惜日身边划过,直杀向车里。
惜日分明不懂武功。可,刀锋一亮,他无意识地扑过去,拦腰捆抱住那暗卫。
暗卫收回剑锋,一个反手便要杀下去。“不得伤了少主!”
何离这一声高喝,惊得暗卫猛一低头,将将好收回了剑,却是毫不留情地屈肘一击。
噗——惜日吃痛地吐了口殷红,却死不放手:“你动她试试,留霜宫捏在手里的,永远不会给你!”
暗卫震怒,瞥一眼车帘,不愿再做纠缠,嘭地一记手刀下去。惜日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甩开惜日,剑锋撩起车帘,暗卫一个腾步,直直杀了过去——
那道寒光如星矢一般直射向车厢里昏睡的火红,愈逼愈近——
“呃——”暗卫的身子一抖,噗通跌下,半个身子伏在马车上,半个身子吊着,手里的剑却还是死拧着。他低眸一看,胸口穿过一支箭,似渔夫抛出的长矛挂在车上。他瞪大了眸,仰望火红时,眸眼腾着绝望的火焰。他攀爬着,想用最后一口气,抛出手里的剑,直扎进火红的胸膛。就这一霎,嗖地脖子穿过一箭,他闷哼着咽了气。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