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落民间的公主

第43章 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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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壶空了,欧阳道哐当扔了开去,不耐地松了手。
    咳咳。韵儿从桌案上滑下,弓着腰直喘。她背过身去,偷偷地直甩袖口。药,药,衣袖里藏的那瓶见血封喉,是她当下唯一的希望。可双手被捆住,她使不上劲,只好一个劲甩衣袖,只觉着药瓶松动着似要滑出袖口了。
    “啊。”腕子被他狠狠掐住抬起,韵儿忿恨地抬眸,慌乱之下别着肩,只想藏好药瓶。
    欧阳道冷冷一瞥,一手钳住绳索紧捆的玉腕,一手漫条斯理地探入火红衣袖,咂舌道:“啧——冉儿办事真不牢靠,一壶迷药下了肚,怎还这般清醒?竟还想得到。下毒?”
    他话音刚落,韵儿只觉那贴金雕龙飘浮起来,眼前那狰狞的面孔扭曲着似卷入了涡旋。她步履不稳,眼睑重重地直耷:“你。”
    欧阳道哼笑,拧开药瓶,皱着眉闻了闻。啪——他猛一甩手,药瓶砸在梁柱上,药水四溅,瓷碎满地。
    “惜日——惜日——”韵儿竭力睁开双眼,拼尽了浑身气力呼喊,可声音却虚弱漂浮得似早春的暮雪。
    “这会想着我的儿,也不顶事了。”欧阳道掐托住白皙的下巴。唇角那缕淫笑方才浮起,他已拦腰把翩翩欲坠的人儿扛上了肩。
    这样的夜,静得可怕。惜日木然地倚着古槐,愁苦地仰望天际的月钩。咚——咚——后脑勺使劲地磕着冰冷的树干,他紧握空拳,紧着牙关,浑身绷紧得似一根即将离弦的箭。忽的,脚底踩风,他一路狂奔。夜风冰冷拂面,他的心亦是冰冷一片。可再冰冷都好,他不能抛下她,尤是当下,他是她的命。
    呼呼。惜日急喘着,朝着那片朦胧的灯光疾奔,那是他的佛光,那是他的救赎。
    哐——惜日一把推开门,“杞——”她的名字卡在喉咙,那双桃花眼睁得滚圆,竟似要撑破了眼皮,陡地,怒红腾上了脸,烧红了耳根,烧红了眼眸。
    “你——啊——”惜日双手抱头,嘶着喉仰天狂吼。
    欧阳道扭头,微微一怔。回睨一眼身下熟睡的靥,他冷笑着翻了个身,却还是恬不知耻地坐在榻上。油光蹭亮的膀子透着屠夫方有的狠戾之色,他脱得只剩一条亵裤,一副人憎鬼厌的猥琐模样。
    “啊——”惜日狠狠甩下手,癫狂般奔了过去。嘭——嘭——他一手掐住欧阳道的脖子,一手狠狠挥拳。
    拳头雨点般不偏不倚地落在欧阳道脸上。欧阳道丝毫不还击,倒极其享受般。
    “哼。”惜日使劲一推,把欧阳道掀下了榻。瞥见她近乎一丝不挂,他急忙别过脸,却正好撞见那张阴笑的狰狞嘴脸。
    “好!”欧阳道舔了舔嘴角的血腥,大声喝好,“有七情六欲,懂得暴怒仇恨,孺子尚可教。”
    恨!惜日当真识得了仇恨的滋味。簌。簌。他扯落榻上的帐帱,遮住榻上的娇红春色。浑身一个劲直抖,他红着眸,狠狠瞪着这个他本该称作父亲的男人。
    “哈哈——”欧阳道慢悠悠拾起地上的衣裳,笑道,“你二十多年才欢喜了这么一件东西,为父的怎会动你的心头好?你既开了窍,为父自然得成全你。”
    惜日越喘越气,眸子越涨越红。眸光如刃一般,他微微张嘴又咽下,张嘴又咽下。
    儿子想问什么,欧阳道哪里不晓得。他揪起衣裳,斜睨一眼,不以为然地哼道:“你开窍尚且及时,她还可以是我欧阳道的儿媳妇。”
    紧绷的肩头陡地松了开,惜日忿恨地剜了他一眼,俯身拾起一地的火红,钻进了帐帱。把她搂在怀里,他丝毫不敢看她,手颤颤地替她覆上衣裳。一件、一件,他只觉这是场凌迟。他紧咬着牙,眸子涨得酸疼,心卡在喉咙,浑身的毛孔竖起,刺刺的都是痛。
    嘶——惜日撕扯下一边帐帱,几步腾至桌案,捧着紫檀木便包了起来。
    欧阳道已穿好了衣裳。他狐疑地盯着儿子,余光又瞥一眼睡榻。那女子已严严实实地裹上了衣袍,他惊怒,冲上前便拽住儿子的手:“你想做什么?啊?”
    惜日狠一甩手,欧阳道显然猝不及防,踉跄地退了一步。
    惜日拎起包袱甩上了肩,嗖地打了个死结,直把紫檀木箱背在了背上。
    “逆子!”欧阳道冲了几步,伸手便要夺包袱。
    惜日似脱胎换骨地变了个人,竟眼疾手快地一把擒住他的腕,一抬一掰。
    腕子肘子吃痛,欧阳道不由地伸出另一只手,说时迟那时快,就伸手的这刻,脖颈竟被儿子一把狠掐了住。
    眸燃着赤焰,惜日睁大了眸,玉白的面涨得通红,竟似泛起毛细的红痕。他低吼:“谁要是再敢动她,伤她,我见佛杀佛,见人杀人!”
    欧阳道彼时本就惊愕,闻声更是狂喜狂笑:“哈哈,好!我的儿子总算想杀人了!好!”
    涨红的脸退潮一般嗖地白了,惜日惊觉自己竟似恶魔附了体。可,他知他退缩不得。“哼。”鼻腔里喷出狠戾一声,他使劲狠推一把,喝道,“我说到做到!”
    欧阳道只顾癫笑,冷不防被这么一推,跌退几步急刹不住,嘭地撞向梁柱。
    惜日愕住,瞧着他一头扎在梁柱上,一动不动。他有些心慌,急忙腾上前。
    “呵呵。”低沉阴冷的笑声顺着梁柱窜起,欧阳道捂着额,扭了头。殷红顺着他的指流了下来,他懵懵地抽开手,摊开一瞧,手心的殷红直叫那唇角的阴冷变成了欣慰。“好!”他又是一个叫好,“蚂蚁都不舍得踩死一只的傻小子,终于狠得下心,下得了手了。好!”
    惜日分明心虚,却狠吸一气。蹭地他逼了过来,伸手便要夺他腰间的令牌。
    欧阳道当然不允,一把摁住腰牌。两父子揪打起来。
    惜日到底年轻力壮,不过几招便占了上风。他一把揪住父亲的领口:“给我!放我们下山!”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欧阳道倒似逗乐一般,竟是几许嬉笑。
    惜日踢腿一绊,嘭——欧阳道跌倒在地上,啪地双手着了地。
    惜日赶忙夺过令牌,哪里顾得上扶起老爹,一个箭步奔回榻,抱起榻上的人,便逃命而去。
    欧阳道有些头晕,眼看着儿子一阵风般从眼前晃过。他抬眸却瞧不分明。摸爬着坐起,他摊开双手瞧了瞧,手心密密麻麻地扎满了瓷屑。他好似看到点点殷红渗了出来。
    “臭小子!”他笑着骂道,眼角竟泛着慈父方有的笑意。他边笑边起身,可忽地,周遭竟似山崩般天旋地转。
    陕县官驿,掀起喧哗。
    武都公轩辕安堆着笑,半弓着腰引路,指指静谧的院落,笑道:“娘娘有些水土不服,晌午就歇下了。老臣不便叨扰,便未置晚宴款待。”
    “有劳叔公。”轩辕远毅搀了搀老臣子,淡笑道,“天色晚了,您早些回府歇息吧。”
    轩辕安微笑着点头,拱了拱手:“那老臣先行告退,明日一早再来请陛下安。”
    轩辕远毅踱入院落,瞟一眼窗棂透过的幽暗烛光,面色冷峻:“这空城计也不知唱得是哪出?”
    轩辕远荣凑了过来,压着嗓子道:“密探有报,那个出关的太监折回了陕县,偷偷地候在太行山来陕县的必经之路。”
    “即刻启程。”
    留霜山,医庐。
    “乐玉,醒醒,乐玉。”惜日搂着韵儿,焦急地拍拍她的脸,又拍拍她的额。那睡梦里的人丝毫没有反应。
    “少主,她中了迷药。剂量有些重,一时半会恐怕醒不了。”白老头松开韵儿的腕子,拨着衣袖覆了覆。
    “她得醒来,不管想什么办法,快把她弄醒。我急着带她下山,耽搁不起时辰!”
    浑浊的老眼闪过一道光,白老头微微一愣,赶忙翻开了药箱:“每隔一炷香扎一次针,该能保持清醒。”
    “好!快!你随我一同下山!”
    耳后的安眠穴各扎一针,不时,韵儿果然迷离地睁开了眼。
    “醒了?呵。”惜日欣喜若狂,不自禁地搂着韵儿紧了紧。
    “惜日。”朦朦胧胧瞧见这张焦虑的脸,韵儿只觉隔世,迷迷糊糊地唤了这么一声。忽的,星眸一滞,她整个人都抖了起来,泪哗哗直落:“他。他。他。”
    “没事了,没事了,我带你走,我们下山,没事了。”惜日抚着她的脸,尽是疼惜地吻了吻泪眼。
    韵儿木偶一般,只是一个劲地抖。半晌,她才似稍稍回了神,颤颤地揪住惜日的肩,绝望而怯弱:“真的。没事?他。没有?”
    “没有!没有!”惜日自是知她所指,斩钉截铁地否认,“我赶到了。没事了,乐玉,有我在,谁都别想伤你。”
    “我娘呢?娘呢?”
    “在,在这儿。”惜日别过身,给她看了看肩头的包袱,“我送你们下山,赶紧下山!”
    紧绷后的一瞬松弛,差点耗尽了所有的精气神。韵儿愈发讷讷,一动不动,唯眼泪不自觉地淌了满面。
    “我们走!”惜日复又抱起韵儿,朝白老头一声低喝,便出了门。
    下山的路,原就崎岖。白老头在前头打着灯笼,惜日抱着韵儿吃力地赶路。
    须臾休息,韵儿稍稍有了些精神,可还是极度的昏昏欲睡。她强撑着挣了挣:“让我自己走吧,我可以。”
    “不用。”惜日满头大汗,掂掂怀翼,宽慰道,“我有的是力气。从小到大,每天上山下山要挑多少担水。”
    “谢谢你,惜日。”韵儿抚着斜在他肩头的包袱带子,泣然,“你的大恩,我一辈子都不会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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