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染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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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何苦苦苦相逼呢？有时候知道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柳非烟看着他，心中的渴望终于还是压过了那一层愧疚。她自私地想要幸福，而她想要的东西只有眼前这个男人能够给予，所以她只能先逼出他心中的结。
    “如果你不是吞吞吐吐，我又何必如此？”他以为她相当这个不解风情的女人啊？“奉劝先生一句，小女子我可不是什么温顺之人，若先生不明言，我绝对会不惜一切地去知道事情的真相。想必先生对我惹祸的能力是非常了解，希望先生不要做出会让我们都后悔的事情来。”她总会在白衣惹自己不快时叫他一声先生，这个习惯一直都改不了。
    白衣不可置信地看着柳非烟，不敢相信她竟然用这种招数来逼迫自己妥协。而且他深知柳非烟的性子，若她真是铁了心要去管这件事，就真的会不顾一切地去撩拨危险。
    他就是不想让她处于危险当中才让她远离此事啊！为什么她就是不明白呢？！
    “姑娘可知在下也是为了姑娘性命着想？若是因为这种事情丢了性命，恐怕有违姑娘的初衷。”说到这里已经是白衣的底线了。他知道柳非烟留在纤云阁是为了伺机而动，也清楚她之所以这么依赖自己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能帮她找到回去的方法，所以才更不能让她知道！
    “不知道先生可否听过一句话，‘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退一步说，先生在我身边，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不安全的地方。来了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尽人事听天命这六个字我也总算明白个大概了。如果能回去的话，我也不会还留在这个鬼地方了是不是？自知之明我还是有一点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不叫英雄。所以，你给我听清楚，我不回去了！要是你今天不给我说实话，我会纠缠你到死！”
    柳非烟平日是非常讨厌赖字诀的，同时也很讨厌那种明知道达不到目的还死缠烂打的人。但她今天就要当一回赖皮。正所谓烈女怕缠郎，就不信她堂堂美貌与智慧并重的柳非烟会输给一个白衣！
    “姑娘不要胡闹！”第一次，白衣在外人面前露出懊恼的表情。
    “胡闹？”要不是因为你本姑娘会这样吗？柳非烟气不打一处出，“我胡闹是吧，那我就胡闹个彻底！你不是说你不喜欢我，对我没一星半点的感觉吗？那好，你看着我的眼，将‘你不喜欢我’这五个字说一便！”是你逼我出绝招的，混蛋白衣！就算是乌龟也会咬人的！
    白衣倒抽了一口气，显然是没有料到柳非烟会有这么一招。他看着柳非烟的双眼，里面满溢出的欣喜、倔强、悲伤、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差点让他窒息其中。如果说之前他还以为柳非烟只是习惯自己依赖自己的话，现在他已经不得不承认她动的是真心。
    就是因为她动心，所以他才要做负心的那个。
    “我……我……”可当眼神接触的时候，简单的那五个字却如鲠在喉，唇舌重如千斤。他死死皱着眉，不知道是在恼自己的不争气还是怨柳非烟的刁钻。
    “既然说不出来，为什么偏偏要勉强自己呢？如果你真的对我没有一丝感觉，为什么要三番四次地帮我甚至不惜差点赔上你自己的命？别说什么这是你答应过我的，你连我都骗不了你还想去骗谁？”柳非烟一瞬不瞬地瞪着他，连眼泪滑出眼眶也不自知。在这一霎那，她突然怀疑这是不是真的只是自己的幻想，等梦醒了发现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
    幸好，白衣开口了，尽管他的声音听起来更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那又如何……”他苦笑，声音带着和年龄不符的沧桑，“我爱上的人终将死在自己怀中，你让我怎么能害了你！”
    “等等，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这是什么一回事？爱的人会死在自己怀中？他是有经验还是有妄想症？
    有些话一直藏在心里，一旦被提起，话闸子便再也关不上了。
    还记得，那年自己在大雪纷飞的上午完成了成人礼。回屋后，他脸色凝重地焚香净手，然后摆起了卦，那六枚铜钱所排出的卦象吓得自己脸色发白。
    “当年，我替自己算了一卦，看到……”他咬着唇，皱紧了眉头，像是在斟酌着用那些词语去表达自己的感受。
    柳非烟没有催促，只是走进了几步，伸手，环着他的腰，枕在他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略快的心跳。
    白衣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丝毫没有觉察出多了一份重量，抑或，光是要把这件事跟柳非烟说出来就已经费尽了他的心思，让他再也无暇顾及其他。
    “我看到自己抱着一个女人，她口中不停吐着血。虽然看不清她的五官，可我感觉很痛，心口就像是被巨石压着，又像是被车马碾过。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可我很确定，她一定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我是个孤儿，也没有姐妹，所以，那个一定是我深爱的人。”他双手握成拳，修得整齐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之中，发白的指节仍在继续用力。
    “这算卦什么的，或许只是你一时眼花看错了。”那六枚铜钱，她怎么看也看不出成败吉凶，没准白衣也只是记错卦文解错卦象而已。柳非烟如此安慰他，可连自己都觉得这番话非常可笑。
    “从小到大，我何曾算错过？”当他白衣是浪得虚名的吗？他的卦从未出过错，也就是因为这从不出错，他才不敢轻易动情。
    这也是白衣与生俱来的能力，他善算卦，而且未曾失准。不过既然是卦，那就只能说明卦象所显示的事情一定会发生，无论怎么小心，它还是会变成现实。之前，白衣曾给一个叔父算过一卦，他“看”到那叔父身中一箭，魂归天际。一干人把叔父关在房中，封死了所有门窗，结果那叔父自己在房中把珍藏的利箭拿出来，不小心一个踉跄，箭就刺入了自己的胸口。所以，从那天起，白衣再也不给别人算生死。
    可那天的卦象中，那女人的模样虽然模糊不清，但那锥心的痛却刻骨铭心。自己爱的女人，却只能看着她血流不止，那是何等的绝望！就是因为太爱了，所以才不敢爱啊……
    柳非烟先是一愣，随即释然。
    “现在，按照我说的去做。首先，抱着我。我还没睡醒，头有点痛，难保不会晕倒。”头晕只是个借口，她只是想更多地感觉这个难得脆弱的男人的体温。
    白衣虽然不解，但也真担心她有什么不适，所以照做，贴着她的背的大手还凝起内力徐徐输入柳非烟体内，替她驱散微凉的寒意。
    这个温柔到极点的男人还说对自己没感觉？谁信啊！
    “你的卦象准不准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你喜欢我，这就够了。”对于一个女人来讲，这真真够了。
    “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刚才的话啊……白衣抱着她的手加大了力度，生怕柳非烟在下一秒钟便会如同那卦象一般。
    他的担忧她到底懂不懂！
    “我耳朵很好，你可以没有必要用吼的。生死有命，反正我也算是死过一回了，再死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回生两回熟嘛。还有，现在你我好歹也算是两情相悦，如果你的卦真的能预言未来的话，那它的标准应该是你爱上我的时候便注定了我的命运，而不是我们是否在一起。和明明知道彼此喜欢我却要看着你的背影等死相比，我宁愿选择在死之前留在你的身边，起码能不留一点遗憾。当然，最好的选项自然是能够相守白头。”能不死的还是不要死比较好，“若非得是这个结局的话，死在自己喜欢的人怀中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你……真是这么想？”白衣听了她的话，心中一时之间涌出太多的情绪，让他再一次手足无措起来。他本该想到柳非烟是个不按照常理出牌的人，但压上自己性命的事情应该是要再三斟酌，可没想到她居然“通情达理”至此，还真是让他有些意外。
    “不是。”她回答得理直气壮，脸不红气不喘，仿佛刚刚的豪言壮语不是出自自己之口。
    白衣只是挑了挑眉。认识柳非烟也有一段不算短的时间，她不可能把这些事情用来开玩笑。所以，他只能等，等她说出真正的意思。
    果然，柳非烟并没有让他等太久。
    “其实，能破解的方法有很多，按照我的想法，其实这件事并没有你所想象的这么糟糕。第一，我并不是货真价实的柳非烟。如果你是喜欢柳非烟的样子的话，那让这副皮相动起来的是叶知秋而不是柳非烟，所以不该死，可我会恨死你。如果你是喜欢我的性子的话，原本的我已经死了不可能再死一次，所以自然累不着现在的柳非烟。既然我既是柳非烟也是叶知秋，又既不是柳非烟也不是叶知秋，你的卦很可能要再算一次，因为你算的时候一定没料到我这种奇葩。”
    白衣一愣，随即摇摇头。这个理由连自己都觉得荒谬，何谈说服自己？
    “第二，死的未必是我，因为人心易变。谁也不能保证一份感情真能走到海枯石烂，当你不再喜欢我的时候，这个卦象就对我无效。虽然不想有这么一天，但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好方法。”她闷在他的怀中苦笑，在喜欢的人面前这样拆自己台的估计她柳非烟也是头一个了。“可是我不会。我是典型的乌龟性格，有祸一定躲，躲不过会拼死一搏，但碰到自己喜欢的便是再也不放手，除非那样东西已经不再属于自己。”
    白衣又是一愣，没料到柳非烟竟然把话说到这种程度。不过这也正正表示了柳非烟的决心，这一点让他的心为之一暖。
    “第三，我这个要死的都不介意了，你杞人忧天什么？要是真舍不得，大可在我断气之前自杀，陪我一起死啊。说实在的，如果你真的是爱我的话，我宁可选择殉情，都不要你为了不让我死而先我一步自杀。我没有承受的勇气，还是会随你而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