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染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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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
    柳非烟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听到一把柔弱的女声。她的鼻子比她先一步知道她的来意，因为她正好拿着饭菜。
    揉了揉眼睛，她借着外面的光看清来人，顺带也看到正埋头苦吃的思雨。这丫头片子，有得吃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梦云，怎么是你？”想想之后，柳非烟觉得自己问得有些多余。风绝尘在情在理都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而且梦云还是自己让他找来的。“呃，我的意思是，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她还以为要等上大半天呢。
    “绝尘担心小姐在这里不习惯，所以才让我过来的。”她蹲在地上，将食篮里头的菜放到柳非烟面前，趁机在柳非烟耳边低声说道：“小姐打算如何？”
    “逃。”简洁明了的一个答案。“我需要你的帮忙。”
    “小姐要我怎么做？”
    梦云回答得非常干脆，干脆得让柳非烟原本想好的说辞统统排不上用场。
    她僵硬地眨了眨眼，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舌头，却看到身边一直埋头奋斗的小丫头正眨巴着眼看着自己碗中的那一只鸡腿。
    “我打算明天半夜动身，需要你帮忙开了柴房的锁还有后门。”柳非烟一边将碗中的鸡腿推到思雨面前，一边跟梦云说着自己的计划。“还有，我需要一张从纤云阁到怡然居的地图。”
    梦云皱了皱眉，沉默不语。
    柳非烟知道她正在考虑，因为自己要做的事情对她而言是对主子的背叛，所以她不催促，让梦云有足够的时间权衡利弊。
    “小姐，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去怡然居吗？是要找白衣公子吗？”得知白衣的身份后，梦云不在尊称他一声先生，但仍看在柳非烟的情分上叫他一声公子。
    她看着梦云，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端倪，可却只看到谨慎。
    “嗯。我和他约好的，只要我逃出去，他就会派人到怡然居附近和我会合。”她没有告诉梦云怡然居就是白衣的地盘，不是不信任，而是怕万一日后走漏了风声，对大家都不好。
    “小姐确定了吗？这一逃，以后都不能回来了……”小姐的出逃，意味着对少主，对纤云阁，对“夜影”的绝对背叛，更意味着要顶着叛徒的名声被追杀。如此严重的后果，并不是一声抱歉就可以弥补过来的。
    “我确定。或许风绝尘没有跟你说，段青涯让我在三天之内作出选择，要么嫁给他做妾，要么挂上纤云阁头牌的身份去接客。这两路我都不想选，所以只有第三条，我离开。就算是被段青涯下格杀令也好，被白衣始乱终弃也好，在逃亡路上暴尸荒野也好，我都不想出卖自己的身体和灵魂。梦云，不是我想离开，而是我根本没有在这里活下去的选择。”
    梦云脸色一变，显然也是没有料到段青涯会用这种方式逼柳非烟妥协。她咬咬牙，终于点了点头。
    “小姐，我会帮你的，可你必须要告诉我怎么做。”既然决定帮忙，梦云也不再婆婆妈妈，“从这里到怡然居的路我回去和绝尘商量，一定能找到一条最安全的路线的。现在的问题是要怎么做才能引开看守这里的守卫和开门。”
    “这个我知道。”说话的竟然是啃着鸡腿的思雨，“梦云姐姐，你把我们逃跑的时间和逃跑路线写在一张纸上，下面画一个肉包，想个办法送到云来客栈的掌柜那里，他会安排好的。”
    柳非烟和梦云惊讶地望着她。
    老天爷，这是一个情报贩子说的话吧，怎么白衣把魔掌伸到思雨身上，朝廷就这么缺人吗？
    “咳咳，这是白衣叔叔临走的时候告诉我的。”她擦着嘴边的油，干笑几声。没办法，那天睡到一半就被他挖起来将这句话重复了三十多遍才给睡，谁还能忘掉。
    “那，就这样了。”既然白衣这样交待思雨，也就证明他一定能想到一个调虎离山的办法。“剩下的就是找到开门接应的人，总之，要把一切弄成是我独力逃走的样子。说实话，明天晚上风绝尘最好呆在段青涯身边。如果我逃跑成功，他一定会怀疑到你们头上。只要风绝尘没有嫌疑，那你就是安全的。尽管如此，你也最好不要做接应的那个。别的我不了解，但风绝尘的心狠手辣我是见识过的，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保住你的办法，不能因为这件事功亏一篑。”
    梦云不可置信地看着柳非烟，热泪盈眶。
    “小姐……”
    “我和思雨离开之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小心拭去她的泪，柳非烟笑得有些发涩，“风绝尘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我真心希望你们能幸福。当然，我也不笨，白衣远比你们想象的要疼我，还会帮我收留这个小拖油瓶。”
    “小姐要带思雨离开？”她还这么小……
    “总之，她一定要和我一起离开。本来段青涯就不喜欢她，要是将她留下来，谁还能保得了她？至于日后，看她自己的选择吧。天色不早了，就算是送饭时间也太超过了，快回去吧。明天，你还是不要来了。”她吸了吸鼻子，仰起脸将眼泪逼回去。身边的思雨也是咬着牙强忍着，眼睛却早就拧开了水龙头。
    明白柳非烟的意思后，梦云知道，今日一别，日后可能永无相见的机会，忍不住抱着柳非烟和思雨，良久才肯放开。
    “我不会辜负小姐的信任的，再见。”
    看着重新关上的门，门里门外的三人都很清楚这声再见的意思。
    再见，再也不见。
    “思雨，吃饱了就快睡吧。”柳非烟靠着墙闭上眼。明天，她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天入黑后，柳非烟就数着时间，思雨更是把耳朵贴在门板听着外头的动静。
    突然，一团小巧的纸球从窗外飞进来，劲道十足，还带着破空之声，一听就知道是练家子的杰作。柳非烟不疑有他，等纸球落地后将其展开，上面只有一个字。
    “窗。”
    窗？柳非烟记得上次白衣救她的时候也是被关在柴房，听风绝尘说他是从窗户逃出去的。风绝尘事后很快就找人来修好破损的窗，估计没这么容易就坏掉吧。
    柴房的床是分上下两片的，从上片动手绝度不可行，就只有下片了。她抱着一点希望轻手轻脚地推开一点，发现下片窗竟然十分松动，就像是螺丝被全部拧松一样。
    逃生窗，get！
    送晚饭的时候，来的是一个有些眼熟的女子，可柳非烟却想不起她是谁，而思雨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女子放下饭菜，说了一句“小姐快吃饭吧”之后很快就离开了。柳非烟在饭碗里头发现另一张纸条，上面是一行娟秀的字迹。
    “赵氏上下谢小姐救命之恩，请放心。”
    她把纸递给思雨，思雨点点头，用嘴型告诉柳非烟刚刚的人是她的奶娘。
    她将纸条和之前的那一张一起撕得粉碎，分散藏在柴房的各个不起眼的角落，确定即使是别人发现也拼不出什么后才开始吃饭。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外面传来纷杂的人声，然后是风绝尘的声音。
    “少主，在城外发现疑似白衣的身影，是否……”
    “绝尘，你带人跟我一起去，我今日一定要将白衣毙于剑下！”
    “是否要分派些好手留下保护小姐？”
    “嗯。”段青涯似乎点了几个人，“你们留下来看着小姐，其他人，跟我走！”
    又是一阵杂乱的声音，最后重归宁静。、
    柳非烟仍然保持着吃完饭时的坐姿，没有移动的打算。
    “非烟姐姐……”思雨向她投来一个疑问的眼神。
    柳非烟摇摇头。
    风绝尘刚才的话绝对不是说给段青涯听的。他是在提醒自己，除了城外的人，还有一拨人今晚会来调开看守的守卫。等守卫调离，那才是她们离开的时机。
    又过了一阵，一把尖锐的女声响起。
    “快来人啊！有贼！”
    柳非烟向思雨打了一个眼色，两人马上站起来走到窗边，推开一小道缝隙。只听到守门的侍卫低声交谈了几句之后，有几个到前面看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两人站在门外守着。
    然后，一个小厮急匆匆地跑来，说那个小贼似乎是潜到内院了，想要让他们搜一下。柳非烟听到他们迟疑了片刻之后很快就跟着小厮走了。
    就是现在！
    柳非烟推开窗，伸出脑袋四处张望，发现附近真的空无一人后奋力推开窗户，缩起身子小心翼翼地从窗户跳下来，紧接着是思雨。
    脚一落地，柳非烟就拉着思雨的手往后门飞奔。经过后院时，她听到梦云跟在胡子大叔身边指挥着一群手下搜小贼的声音，连忙加紧脚步跑去。
    穿过一道道走廊，越接近后门，柳非烟的心就跳得越厉害。后门站着两个女人，一个似乎刚从外面回来，还抱着几匹布料。另一个则是替她开门的。由于纤云阁是青楼，这种日夜颠倒的生活十分常见，但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柳非烟借着夜色有跑了几步，拿着布匹的女人突然转身，刚好与她视线相对。她暗中大喊糟糕，却看到那个女人朝自己摆了摆手，然后打开了后门。
    她连忙拉着思雨冲过去，经过那个女人身边时将她递出的一张纸胡乱塞入怀中，连一句谢谢都来不及说，只投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大恩不言谢，若有机会，她定当报答！
    看着柳非烟和思雨的身影越来越小，等门的女人张开手，里头是一把白色的粉末。两人点点头，粉末当空一撒便相继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