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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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后，月光与白雪掩映中的西园更显静谧。远处的情人湖区依稀还能看见阑珊灯火，想必有很多有情人携手在湖神的祝福中许下白首之愿。而西园中，与情人相隔咫尺却无法相见的凌雪在经受了腹痛的折磨，喝了带有安神效果的药之后，也早早地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还是一个大晴天。清晨带着几分慵懒的阳光还无法给冬雪中的人带来温暖，却是给了热爱大好河山的游人们意外的惊喜。朝阳为银装素裹的西园镀上了一层橙黄色的暖光，露出些许消融迹象的冰雪在这讨喜的色泽中熠熠生辉，十分可爱。看着让人觉得融雪时的冷意也消减了几分。
    大概昨天白天又是烤鱼又是生病的消耗了凌雪太多的精力，夜里又睡得太死，今天一大清早，凌雪就精神充沛地早早醒了过来。躺也躺不住，于是就开始骚扰起小月。很没人性地把昨天为了她忙活到大半夜的小月吵起来，给她穿衣洗漱。
    不过凌雪看着小月一边服侍她，一边呵欠连天的样子，总算良心未泯，大发慈悲地让小月继续回床上去睡回笼觉。自己一个人跑到园子里闲逛，溜达着溜达着就到了中院。
    这里之前路过时也草草打量过，一院子的石制家具十分特别。桌椅杯盏，棋盘秋千，都是用石头做成的。这里的石制品做工都十分精细，不知耗费了多少能工巧匠的精力技艺。却因为材质的关系有种抹不掉的笨重感，倒有一种憨态可掬的味道。
    凌雪在园中流连，不顾大冷天这些石制品冰冷坚硬的触感，这里摸摸那里碰碰，不时啧啧称奇，对这些技艺好奇不已。
    “太子妃昨夜睡得可好？”正当凌雪玩得不亦乐乎之际，一道清润的嗓音从背后响起。回头一看，原来是同样起得这么早的林言，带着矜持有礼的神色嘴角带着几分笑意看着她。
    凌雪有种趁主人不在偷偷用人家的东西然后被抓包了的尴尬，放下方才一直拿在手里把玩的石制棋子，呵呵笑着回答道：“还行吧。你这园子的炉火倒是生得暖，一觉睡到现在，觉得精神好多了。”
    “如此甚好。昨日，实在是我这做东家的招待不周，让太子妃白遭了这一场罪。”明明昨天是凌雪闹着要烧烤，她吃的也是自己烤的鱼，被林言这么一说，好像全是他的疏忽才让凌雪吃坏肚子一样。道歉道得十分诚恳：“今日作为赔礼，在下想请太子妃享用一顿真正的烤雪鱼。”
    “诶，免了吧。你哪里来的什么错，用不着赔什么罪。况且，我最近不太想吃鱼。”虽然林言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可凌雪却没那么厚的脸皮顺着对方的话推卸掉了责任。她又不是没有自主行为能力的三岁小娃娃，吃了不能吃的东西全是监护人的责任。不过，凌雪是真的对烧烤有点阴影了。至少，短期内是不想再碰了。
    林言见状笑笑，自然也是明白凌雪在担心什么，道：“太子妃不必担忧，让园子里的厨子细心打理，精心烹饪一番，绝不会有昨天那样的状况的。”
    凌雪摆摆手，一副敬谢不敏的样子，推辞道：“就算再好吃，我也有点阴影了。以后吧，有机会定要尝尝贵府大厨的手艺。”就算林言只是在跟她客套，凌雪也不打算配合他。现在她不想吃烤鱼，那么就算只是嘴上说说，她也觉得心里不舒坦。
    “既然如此，在下要是一再相邀，未免有点强人所难了。”林言又一次地拒绝了，也不甚在意，明白凌雪是真的不想接受他的提议。于是转移了话题，道：“太子妃似乎对这院中的摆设物件十分感兴趣。”
    “是啊，觉得这些东西做得很精致，一定要花费很大的功夫。”凌雪果然也被顺利地带入了新的话题，瞬间就把烤鱼狰狞的影像抛诸脑后，真心赞叹道。随即又像想到了什么，眼眉一挑，冲着林言笑道：“想必，这也是林公子的点子吧。”虽是个问句，语气却十分笃定。
    林言不否认凌雪的猜测，拱手笑道：“这些石头工艺看着难免有些寒酸，希望太子妃不要嫌弃才好。”
    “怎么会。我觉得很有创意，我很喜欢。”凌雪觉得正是这种原始的家具放在以清新自然为主题的园林里才不显得突兀。要是换成一套实木桌椅，就算材料再珍贵，做工再精致，也绝不会有这些石头做出来的东西看着有感觉。
    大概是凌雪这两天表现出的西园的毫不掩饰的喜爱和她一再的真心夸赞，让林言觉得找到了知音，敞开了话题跟凌雪聊了起来：“其实，这不过是在下儿时的一点小小的妄想。小时候，看到别家的孩童聚在一起堆沙子堆泥人，十分羡慕。但那时，家父管教颇为严厉。认为这是一些不懂事的小孩子家玩闹的没什么用处的玩意儿，不希望我也参与。
    当时我就想，为什么不能把这变成一件正经的事呢。孩童们虽小，但是他们捏出来的小凳子小桌子的确也是像模像样的。如果做得大一点的话，尽管并不珍贵，要真的拿来用也是可以的。所以后来有机会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园子，就想用这些所处可得的材料做一点家具。就是太子妃如今看到的这样了。”
    居然会是这样的理由。这一刻，凌雪觉得这位林公子着实是个妙人。笑眯眯地打趣道：“呵呵，没想到林公子长大成人之后还这么童心未泯。把儿时的梦想变成现实，这是多少人求之而不得的啊。”
    “太子妃见笑了。”林言被这样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又开始转移话题：“这会儿厨房应该已经备好早膳，太子妃想必也饿了。不介意地话不如与在下一同前往饭堂。”
    凌雪也不打算再揶揄他，对于他的邀请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点头道：“也好，你带路吧。”
    两人到了饭堂时，没想到张佑染和轩辕羽锡已经都在那了。都是早上逛园子逛得太过忘乎所以，路上碰到林言闲聊耽搁了一点时间。凌雪心里暗暗警惕，这个张佑染不会又要诬赖她早上赖床吧。
    “来了，用膳吧。”轩辕羽锡坐在主位上，见两人入了席，招呼道。
    难得的，张佑染竟然没有开她玩笑，反而关心了一下她：“身体没什么事了吧？”这让凌雪一时倒有些不适应。试想，本来已经绷紧了神经，准备好抵抗敌人的攻击了，对方却很温柔地拍了拍你的头，是不是太惊悚了。
    “没什么事，喝了药就好多了。”凌雪看了张佑染好几眼，才略显茫然答道。
    “尽管如此，药还是不能立马停了。得再多吃两副固本培元才好。”轩辕羽锡早已没有了昨日刚回西园时的不耐烦，现在的他又是一副彬彬有礼，热情好客的东道主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忘记了西园真正的主人还在一边坐着呢。“说来惭愧，昨日要都怪臣弟疏忽，让大皇嫂和三皇子遭了这等大罪。羽锡在这里给二位陪个不是了。”
    张佑染听到这话不在意地摆摆手，拣了根鲜嫩的冬笋嚼着，边说：“这关你什么事啊，别瞎客气了。要真的觉得抱歉，接下来就多带我们去几个好玩的地方好了。”
    “那是自然。”轩辕羽锡对张佑染粗俗的表现视而不见，依旧笑眯眯地说：“不过，还得请三皇子和皇嫂一定先把身子养好了。养好了身体，才能继续咱们的行程。”
    西园本就不大，从前院到后院也就一段不长的距离。跟张佑染打打闹闹，很快就到了厢房，跟其他人分开了。凌雪被侍从带着进了院门，就将其打发走了。
    凌雪暂住的小院里除了两个打扫的丫鬟，也没有其他人。小月大概在里屋，也没在院子里看到她。看到这样的景象，凌雪不免觉得冷清，有些落寞。
    “小月——”凌雪示意院中杂扫的丫鬟不必理会自己，也不顾及形象地拉长了声音呼唤小月。没一会儿，屋里就传出“咯噔咯噔”的脚步声，小月急急忙忙飞奔了出来，也喊：“小姐，你回来了。有什么要吩咐小月做的？”
    “冷死了，小月。”凌雪此时觉得这样凡事都先为自己考虑的小月特别可爱，扑上去一把抱住小月撒娇道：“我要烫烫脚，脚都要被冻僵了。”
    “好的，小姐你先进屋吧。”小月忙牵着凌雪把她带进里屋，带她到软榻上坐着，给她倒了杯热茶，拿了个暖手炉让她抱在手上，拨旺了屋里的炉火。“小姐先坐一会儿，小月一会儿就准备好。”
    凌雪看着小月为自己忙里忙外的，觉得十分窝心。呷了一口热茶，随手将茶杯放到软榻旁边的小案上，抱着暖手炉取暖。不过凌雪又想到了，小月作为自己的丫鬟，对她好应该只是出于职业需要。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没有自主权的仆人们，一般都会将主家的要求放在第一位。服侍主家是他们的天职，有任何懈怠不满都会被视为背叛。有些特别忠诚的仆人甚至还会将主家的要求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小月是柳府家生家养的仆人，应该从来没有过什么要对自家小姐好之类的想法吧。她只是把照顾她当作自己的职责，不是特定地对她凌雪这个人好。况且，她凌雪还不是真正的柳家小姐。这么想想，凌雪又有些低落起来。
    “小姐，已经吩咐下去让人备着热水了。”这时，小月推门进来，向凌雪汇报道。“要烫脚的话还得等上一会儿呢。小姐你饿不饿，要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吗？”
    “不了，一会儿就吃饭了。”凌雪抛开脑海中的胡思乱想，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倒在软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