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精请自重

19.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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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梁辛再度见到秦商时,这货已刮干净胡子换了那幅风尘仆仆的形象。
    尽管多了丝熟悉感,仍旧是陌生人。
    “姨娘,林叔送了个鸟笼过来,可小姐还拽着那鸟在院子里遛呢。”小毛在门外探进了个脑袋,压着嗓子汇报。
    回想那鸽子曾被石板路擦掉的毛……她略有些同情那只被捆上嘴的黑鸟。
    “谁让你们给她的?”
    梁辛将倒好的半杯水往秦商跟前一搁,便起身冲到门口,果不其然,裹着红棉袄的小猴子正拽着被封口的黑鸟遛得欢快。
    可以拖拽的木汽车果然已经玩腻了。
    “是小姐非要的……”
    小毛回答的声音越来越低,多少有点心虚,不过可不能只怪她一人。
    两个婆子比她更没用,对上小姐压根没原则,别说哭闹,就是瘪了瘪嘴立马投降。许是因为摸清了姨娘刀子嘴豆腐心的脾性,宠起小姐更加不管不顾了。
    “赶紧去抱回来,已掉不少羽毛,再遛下去真要变死鸟了。”梁辛推了推缩在一旁的丫头,回头瞄了一眼静坐的男人,打发道:“趁着阳光大好,你们带猴子去泡个澡。”
    小毛耷拉着眉眼,很是不情愿。
    “姨娘又让我做坏人,小姐如今气性可大了,好几天都记仇呢……”抱怨归抱怨,但她仍是朝院中那小身影走去。
    这样老坏小姐的事也不是办法。
    小姐这么爱遛活物,看来得想法子让姨娘松口,好在院里养只遛不死的猫狗什么的。
    秦商很讶异小毛的态度。
    这个从前有些畏首畏尾的小丫头,如今面对主子的心态已全然不同。
    看上去比过去娇纵无礼,实则更真实了。
    秦府出来的丫头,哪一个敢如此对待主子?那规矩定得死,回话语气略有不敬便要罚。
    罚得有多重,他们个个都清楚。
    “那九宫鸟被养得娇气,你拿笼子关着它或许就绝食了,为何不放了?”不等梁辛回身,他已上前关门。
    “大白天的你关门做什么?快打开!”
    梁辛不解对方的举动,防备十足地去拉门栓,“我不觉得有什么事非得关上门。”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刚支开人他就急着锁门,不是明摆着让人误会吗?
    “这院里只有你的人。”
    秦商用不明的目光打量这突然慌乱的女人,嗓门大并未能掩盖住她的抗拒惶恐。
    她也会怕他?
    “我的人就不会——”
    想歪?
    梁辛忽地将未出口的话吞了下去,对上那道如同看傻子般的目光,只得悻悻作罢。
    这别院里除了她们母女,人人都不必想歪,因为在他们看来本来就是“歪”的。
    “屋子里没烧地龙,不过两个炉子,窗子开道缝足矣。”秦商面色淡然,语气也听不出情绪波动。
    一进大门便听张仲叨叨,若非因着她畏寒怕风,何须关门?
    “你见多识广又有人脉,可能查到那鸟的主人是谁?我要抓它回来不是给猴子玩的。它腿上戴着金扣子,还留了一截金链子,难保有人拿了金子烤了它,万一有人见过它飞进院子,岂不要赖上咱们?”
    为掩饰自己想太多的尴尬,梁辛故作若无其事地走回桌前坐下,一边在炉子上烤手,一边回答先前的问题。
    没有供暖没有空调的冬天,确实挺难捱。好在这京都不是最北部,便是腊月的白日气温也只低到零度左右。
    户外的水缸只结了层薄冰,也一直没下过雪,不至于非要睡炕才能活。
    但她思念羽绒服与鸭绒被的心,一日强过一日。被沉重的棉絮厚被压得喘不过气,手脚却仍然冻得冰冷……
    这滋味,谁受谁知道。
    “再稀有也不过是只鸟,不必费什么心思,想玩就先留着玩,待人寻上门再还。烦它就丢给张仲,养鸟与养鸡鸭无甚不同。”秦商将脚边的炉子往对面推了过去,“我匆忙赶来,为的是母亲不知为何突然要接孙女回家过年。”
    这大半年里,他回过京都两次,停留三五日又因商号各种状况四处奔走,未曾有时间与家人好好相聚。
    母亲怎会无端地要见孩子?
    “什么?”
    这是要接小猴子进狼窝!
    梁辛被这消息吓得险些一掌拍在碳火上,被秦商眼疾手快地一把挥开。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调整乱了节奏的心跳,灼灼目光落在对方脸上,故作镇定地问道:“如果我反对,有权利留下孩子吗?”
    她说得很慢,脑中却飞速运转,只因答案肯定不是她想要的,只能另寻他法。
    不出所料,秦商摇了摇头。
    早已清楚自己的身份,梁辛不禁怅然若失。
    “你是从外地赶来的吧,谁给你送的消息?既然你会赶在回秦家前告知我,必定是有什么想法,那就不用卖关子了。”冷静下来,她还是能抓住问题的重点。
    这货那形象说好听是不修边幅,实则该是赶路顾不上打理,说明他的心急程度不一定比她弱。
    “初次接触便觉你不同以往,只无奈查不出诡异的原因。我会如何决定,取决于你的诚意,毕竟孩子的确是我的,而你……”秦商慢条斯理地抿着茶水,只拿余光锁定那惊愕的脸。
    今年是他最忙碌的一年,新商号市场不稳,频频出乱,实难抽空与一个姨娘做计较。可疑惑再深,在确保女儿为亲生骨血后,他又略为放心了。
    母亲的刁难在即,他迫切地想要弄清她的变化原因。若要接孩子回去,必须要有一个信得过且时刻不离孩子左右的人。
    回秦家认祖归宗是他的计划,只这计划尚未完全拟定就被迫提前,难免乱了阵脚。
    “我怎么?女儿是我怀胎十月生的,没日没夜喂养的,你倒是说说你怀疑什么?我是你的妾,又困在你的地盘,还能在你面前耍心眼不成?”梁辛讽刺十足地勾了勾唇角,继续道:“我只是不愿继续装模作样,你的所见所闻都是我的真面目。”
    初来乍到时,她伪装过,退缩过,也纠结过,最终在摸清这别院的安全性后,放弃了假装。
    装一时不难,难的是一直装。
    况且她当初还带有自暴自弃的念头,万一哪天能回去呢,被发现被怀疑又怎样?她可以拍拍屁股走人。
    万一回不去了……
    那更需自在做自己,装一世岂不更悲催?
    “我并不怀疑孩子是你生的。”
    秦商见她一脸嘲讽,明明是一副豁出去的姿态,他又抓不到半点可用的信息,不禁暗自恼火。
    他怀疑的是什么,自己都未必清楚。
    “那你想要什么诚意?”
    梁辛一听这话就有些纳闷。
    她唯独可以挺直腰杆据理力争的,就是“她”的身份。
    虽说内里换了个魂,皮囊终究是原装的,周围那么多眼线,正好可为她作证。
    秦商只冷眼望着对坐的女人。
    他确切地想要什么诚意,自己尚且不知,又如何描述?他只知此时接孩子回府是在计划之外,故而所有关键人物都必须可控。
    当然也可轻易拒绝此次提议,他是孩子的父亲,有这个权利。
    可始终不舍得错过这个机会。
    “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梁辛等得极不耐烦,对方老神在在地不动如山,只给她一个复杂的眼神体会。
    人在心虚的时候,最容易揣测错误。
    “行,既然不想谈,就随你。你是猴子亲爹,你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反正我这份位低贱的妾没阻拦的资格。想带走就带走吧,我让小毛过来收拾东西。”她索性不再多想,猴子终究姓秦,没准她奶奶没有恶意,这事本就没有强求的必要。
    何况,她求了也是白求。
    这男人若是有情,她就没机会进入这趟说来就来,再也回不去的旅行。
    “你舍得?”
    秦商一把扣住那纤弱的手腕,将正要前倾的梁辛拽得一个踉跄,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他轻轻蹙眉,心中隐隐不悦。
    若非她下意识地抗拒与他贴近,这一拽本该是摔在他怀里。
    “女儿被接回去认祖归宗,养在富得流油的秦家,不用再陪我坐牢,作为母亲的我该高兴不是么?”
    舍不舍得,有何意义?
    她虽没经历过孕育生产,毕竟奶了这么久,又细心照料与教育,感情投入不会比谁少。
    可毕竟不是亲生的,确实没资格剥夺孩子回到家人的怀抱……尽管这怀抱不知冷热。
    “算我白来一趟。”
    秦商霍地站起,望着那嘴硬的女人眯了眯双眼,嘴角勾出一抹冰冷的弧度,“来人,把小姐的所有东西都收拾了!”
    他这一嗓子,比方才梁辛踌躇时作势去叫人要真切得多,话音才落下,李勇与双手湿漉的小毛已急匆匆地推开房门。
    那家伙竟然没锁上?
    梁辛飞速站起,一个箭步冲了上前,一手一个将人推离,再砰地一下用力甩上门,更利落地上了锁。
    “姓秦的,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的焦虑,你装个什么劲儿?你要是真愿意这么接走猴子,何必赶路赶得跟个乞丐似的来找我们?你们秦家是个什么环境我上次就明确发表过意见,还要我再说得难听点吗?你们一家子心理变态,凭什么要污我女儿的眼?有种你现在放我出去,我保证带猴子走得远远的,再也不沾秦家的边儿。”
    最可恨的,就是她依然没有半毛钱!
    不然凭她混熟了这院子的所有人,想走总能找到机会。
    “那是我女儿。”
    秦商怒不可遏,不为她出言不逊辱骂秦家,而是她胆敢生出带孩子离开的念头。
    他从未松懈过防范,果真是对的,这女人看着无害,实则很不安分。
    “你有什么资格当父亲?你除了一夜贪欢后贡献过一颗种子,还为女儿做过什么?”梁辛贴近面色冷硬的男人,微扬着脸继续嘲讽:“你和你的秦家,不是爱剥夺女人的生育权利吗?那就当我没生过好了,你们不欢迎,猴子也不见得要认你们。”
    “姨娘——唔……”
    “呃——臭丫头,你敢踩我!”
    “谁让你用臭手捂我的嘴!”
    “主子的事,你个丫头插什么嘴?”
    “那你又算个什么敢在这偷听!”
    ……
    屋子里正弩拔剑张,差点就刀光剑影对杀一阵,谁料门外两个已先动起手来,原本紧张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诡异。
    “都给我滚。”
    秦商被屋里屋外吵得头脑昏胀,虽是简单四个字,谁都听出了压抑的情绪。
    门外两个脚底抹油,分分钟逃之夭夭,只剩屋里这个逞一时之能过了嘴瘾的,想溜不敢溜,想战……已气馁。
    “我若不想要,她没有出生的机会。”
    僵硬的气氛中,响起这么一句话。虽是平静的语气,已刺中梁辛的命门。
    她自然明白这道理。
    小猴子之所以得以出生,就是这秦大爷拦下了秦太太的处置。
    当然还有个前提条件,当时请了几个太医诊脉,确定怀的不是儿子。
    “要我感激你留了女儿一命?这话太违心,我可说不出来。既然你不肯放手,又不愿在回秦家的事上轻易妥协,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只要是为了孩子,我……会考虑。”梁辛坐回碳炉边,情绪爆发过后愈加觉得冷。
    她见摊在碳火上的双手微微颤栗,不知是冷还是怕。
    或许还是怕。
    这二十几年她无助过多次,可从未觉得自己这般弱小,像被人捏住的飞虫,脱不了身,随时会丧命。
    初来时就沉浸在这种悲戚的感觉中,若非那个鲜活的小生命,她怎轻易走得出?这虽不是她的孩子,可已是她的精神支柱。
    他说得对,她不舍,她怎舍得?
    “哦,只是考虑?你做出这副这发了狠想要我命的样子,让我以为你可以为了女儿甘愿付出任何代价。”
    秦商斜了她一眼,此时的心情难以言表。这女人容易被激怒,情绪难自控,虽能装得出几分样子,其实不堪一击。
    他不知该高兴她的心无城府,还是叹息她缺乏护住孩子的能耐。
    “做人不能没底线,我有我的原则。谋财害命的缺德事别指望我沾手,还有……”梁辛整了整衣襟,坐正了身子,道:“我姿色平平没有特长,又是个邋遢奶妈子,你应该不会让我做那种,有损道德的事……吧。”
    她可不管这原身是个什么职位,既然现在属于她,她就有责任守护。
    “你既是如此差劲,为何还担心我差你做什么违背你意愿之事?”听到这里,秦商不知该不该笑她的自作多情。
    “你是不想接女儿回去的,没错吧?你心里也厌弃秦家的畸形婚姻,恨兄弟们瓜分了你的爱妻,是吧?这种情况,你是不是想让我做出什么倒了老太太胃口的事,好让秦家因为我恨屋及乌,放弃小猴子。”梁辛越想越觉得思路清晰,“你走前就有这计划吧,你准备安排我的什么丑闻?”
    这别院男人比女人多,他之所以放她出来,不会就想制作个她与某某人通……那啥的丑闻?然后秦家因此怀疑她先前的忠贞,接着怀疑猴子的身世!
    不对啊,这样安排,她和猴子还有命吗?
    “你认为,我应该再给自己弄顶绿帽用以阻止女儿回去认祖归宗?”这回是真气笑了,秦商恨不得掐死这脑子里长草的女人,“我确实太高看你了。”
    他不得不重新估量,将这女人加入计划的可能。
    “别怪我思路清奇,是你们家太重口味,不能按正常人的思维推断。”被人用看神经病的目光盯着,梁辛也无地自容,不过不影响她辩驳。
    连十几岁的熊孩子都能梗着脖子喊话,要接手她这个二手货……她怎可能把秦家人当正常人看?
    “好了,我稍后就得回府,没时间听你耍嘴皮子。我从未在你面前掩饰对秦家陈旧祖制的厌弃,也势必要瓦解他们的执念。自你进这别院的大门后,我未发现你的一丝恶意,故而放心把孩子留在你身边。不过如今形势所迫又机会难得,我只问你一句,我需要你时,你是否靠得住?”秦商收敛了任何情绪,恢复一脸的严肃。
    听她撒泼耍赖抖狠,是他人生中不曾经历的,确实新鲜,难免好奇,偶尔觉得有趣,也免不了被她触怒。
    不过他时间不多。
    “这个……”
    梁辛见对方摆出一本正经的态度,不自觉地跟着言归正传,忐忑答道:“我必须坦诚我怕疼,让我受刑是绝对挺不住的。可涉及小猴子的安危,我还是有最根本的信念能撑一会儿,不知你说的靠得住是指什么方面。”
    听这货的意思,是要实行家庭改革啊!
    他怕是缺人支持缺狠了,才会将主意打到她身上吧。
    不过,他敢冒险不代表她愿意无偿奉献。她靠不靠得住,取决于能从中获得什么。
    付出不求回报?她又不是来做慈善的。
    “倘若是我,你可有信念?”
    秦商忽地冒出这一句,还没来得及自嘲,对方已毫不犹豫地摇头。
    也罢,只要能确定她对孩子的用心别无它念,不拿孩子作饵利用,他就敢用她。
    “若秦家传话或来人,设法留住孩子,我会找时间亲自来接。”他轻呼了一口气,结束了对她的最后试探。
    “啊?”
    怎么还是要接走猴子?
    梁辛急得跟着追问:“搞了半天你还没说怎么决定,还没告诉我该做什么,我刚才这么含蓄还没谈到酬劳呢!”
    该谈的重点一点都没谈,这就要走啦?
    “我明日再来。”
    秦商扔下一句话,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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