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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递进宫的第二日,果然没人再试图进山了。
半山腰的迷阵还在,岳织丝毫不敢松懈,时刻巡视着北山,结果除了发现一些被迷阵困住的山禽野兽外,半个人影没见着。
她觉得一定是信上言辞真挚的内容打动了女皇,也幸好如今的皇帝是个通情理的,要是遇上个昏聩暴虐的,只能以暴制暴找阿盏回来了。
可是搬走的乡民还没有回迁的迹象,或许女皇只是放过了北山,依然要在濂水镇建宫?要是这样也不太好啊!她这山神是勉强保住了,可北山要是被皇宫环绕,肯定成为游玩之地,她真的很怕吵。
当然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吵闹好歹有个头,只要北山还在就好。她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既然人家女皇见信后已经让了一步,她也该有点风度,别为了吵闹这种小事计较。她甚至决定再书信一封,好好感谢下女皇的通情达礼。
岳织真的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皆大欢喜的了结了。
谁知她把感谢信交给土地婆婆再回北山的时候,才复归平静的北山此刻喧嚣的不像话。
岳织第一反应是又有人找上门为疯道报仇了。她设下的迷阵寻常人进不来,唯有道士可破,而与她有深仇大恨的道士,只有疯道一人。难道阿盏独自一人的事已经被小道姑识破了?
岳织并不想与人交手,不是害怕打不过,而是怕下手太重闹出人命。她坐在葱郁的林木间等待观望着,反正那帮道士一无所获后肯定会下山,藏着不被发现就好。岳织此刻甚至觉得皇宫建在这里也不坏,好歹能挡挡寻仇的人。
瞧着瞧着,岳织觉出不对劲来。
那帮道士并没有漫山遍野地找寻她的踪迹,而是设起了道坛。道场声势浩大,灵幡仪仗香案法器一应俱全,十几个道士在坛场盘腿一坐,诵起经来:“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这是在超度啊!
得知不是上门寻仇的岳织放心多了,可她又不禁心生疑惑。难道她出门的时候有人死在了北山?怎么没听土地婆婆说起过呢?
道场还在继续,岳织懒懒地靠在树杈上,盼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法事赶紧结束。糟糕,超度亡灵的道场少说也要办三日,苍天啊!她只想安安静静地窝在北山上,为什么总是不得安宁呢?
岳织很想回地宫,可道场就设在山神庙后的几座孤坟旁,地宫入口也在那里,她实在是回不去啊!
经文冗长,岳织听得昏昏欲睡。
猛然间,一句话随风灌入岳织耳朵。
“冤灵岳织,急急超生!”
她没有听错吧?岳织坐直了身子竖起耳朵仔细听。
道士们齐声又念了一遍:“冤灵岳织,急急超生!”
天啊!岳织惊呆了。天下竟有此等巧合之事,那亡者与她同名同姓诶!就是不知道同不同字。岳织对这位有缘的亡人莫名生出些许怜惜之意,她望着满天飘洒的往生钱,轻声道了句:一路走好啊!
岳织本以为法事至少会做三日,结果三个时辰就完事儿了。想想也是,女皇急着在濂水镇破土动工,那家人可以获准在北山办这样大的法事已经很不容易了。她在树上耐着性子等着道士们收拾好东西下山,偶然间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那鬼玩意儿胆子真是大,敢闯进宫里闹事!”道士抱起法器扫了眼那几座孤坟,愤愤地道:“陛下一定觉得我们都是废物,竟然让那鬼玩意儿在宫里来去自如。”
“大明宫一向不许除太史令和莫蝶以外的道士出入,太史令正在闭关,那莫蝶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宫墙那么长难免会有脏东西混进去。”
“陛下也是仁慈,竟然叫咱们做法事超度那个岳织的亡魂。依我看,敢阻止陛下迁宫,让她灰飞烟灭都是轻的。也是奇怪,这山上并无孤魂啊……”
道士们浩浩荡荡地下山去了,只留下满地的往生钱,和随风颤动的灵幡。
岳织从树间飞落到地上,神情还是愣愣的。她刚才听到了什么?鬼玩意儿、脏东西、灰飞烟灭?听道士话里的意思,这场法事要超度的亡魂哪里是与她同名姓,分明就是她啊!
皇帝办这场法事是把她当孤魂野鬼要超度她,还是只是单纯地想诅咒她恶心她呢?
岳织的心碎了。她那么真诚地试图与皇帝沟通,居然换来一场法事?
她也真的怒了。她本来觉得哪怕女皇迁宫到濂水镇,只要不动北山她也可以接受。现在不是了,她不会允许皇宫建在此地,更不会允许皇帝动北山的一草一木!她决定入宫找皇帝谈判,要么皇帝识趣些改个地儿建宫,否则她不介意和皇帝开战!
啊啊啊啊啊啊!要不是怕把那帮臭道士引回来,岳织真想仰天长啸臭骂皇帝一顿!
***
李昭近来是隔着帘子与朝臣议事的。
妆容能完美掩饰她惨白的面色,却掩饰不住她通身的病态。举手投足间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已经病入膏肓了。她不能被人瞧出来,只说感染了风寒不愿见人。
长安城晴了没两日又下起了雨,还伴随着狂风。这风雨来得并不寻常,刮一阵停一阵的。
李昭站在窗口望着青灰色的天空嗤笑道:“原来是个没能耐的,一柱香的功夫都挺不住。既然盼着朕死,也该请些能人才是。”她一说染风寒,长安城就风雨大作,那风雨还就跟长了眼似的只围着大明宫。那些人当然知道风雨侵扰不了她,纯粹是趁她染病找她的晦气。
“传朕的旨意,查清楚是哪方道士在作妖。”李昭咬着毫无血色的嘴唇道:“杀!”
常欢应着声,将手中的褙子给李昭披上了。
李蕴甩开宫人迈着小短腿冲进来,恰巧听到姐姐说那个“杀”字。“什么沙?”李蕴冲过来一把抱住李昭的腿。
李昭脸色罕见地有些仓皇,她缓缓蹲下身,抚摸着妹妹的小脸道:“姐姐在同常欢说,风吹得树叶沙沙响。蕴儿怎么来了?”
李蕴把姐姐拉到一旁,神神秘秘地摊开小肉手,手心里是一个小瓷瓶。
“这是什么啊?”李昭蹲不住,索性坐到地上抬着头同妹妹说话。
“药。天儿就是吃了这个好的。”李蕴乌黑的眼中闪着亮光,她珍而重之地将小瓷瓶递到姐姐手里,用满是稚气的声音道:“蕴儿知道姐姐病了。”
天儿其实是妹妹养的一只兔子,这药人是不能吃的。可是妹妹的心意李昭都懂,她忍着快要夺眶而出的泪,将瓷瓶捂在心口点了点头道:“姐姐会好好吃药的。”
“饭也要好好吃哟。”李蕴像个小大人似地语重心长地叮嘱道:“姐姐要像天儿一样多吃青菜才能长得胖胖的。”
“好。”李昭笑着将妹妹搂进怀里。
姐妹二人没相处太久,李昭就命宫人送李蕴回去了。她现在发作的样子越来越可怕,小孩子是见不得的。她很怕妹妹常常过来找她,可又想在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里多陪陪妹妹。真是矛盾。
李蕴走了没多久,有宫女捧着个熟悉的东西进来了。
常欢接过东西看了一眼,不安地道:“大家,又来信了。”此时正是深夜,他有点不敢碰这封信,可又不敢当着女皇陛下的面扔掉,心惊胆战间手抖得很厉害。
李昭淡淡地瞥了失态的内侍官一眼,很平静地伸手接过信看了起来,她边看边问常欢:“北山的法事是今夜吧?”
“是。大家前儿个下的旨,从这里到濂水镇得有两日呢!”常欢吓出了一声冷汗。他觉得那个叫岳织的冤魂此时就在身边,人去濂水镇要两日功夫,鬼没准一眨眼就到了。
信还是老样子,烧钱画符的黄纸,刺目的血字。信上全是对她的感激之言,说她通情达理云云。李昭脸上有浅浅的笑意,看来法事已经开始了,而那个叫岳织的孩子感受到了她的心意。
常欢很迷茫。陛下正冲着那鬼来的信笑?糟糕!陛下不会被上身了吧?
“大家……您笑什么……”常欢试探道。他在想要不要破例请道士来驱驱邪?
“那个叫岳织的孩子,已经瞑目往生长乐了。”李昭欣慰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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