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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的帕子很香,熏得岳织难受。
香味还在其次,最令岳织不安的是进入大明宫后,扑面而来的那股强大妖气。大明宫内果然有妖!
她不禁想起阿盏说过的话。疯道一死,会不会真的有妖物混进皇宫作乱呢?
灯笼的红光在前方摇摇曳曳,岳织在颠簸中陷入了沉思。
徐司宝刚理完事正准备睡下,听说有宫女在宫墙外捡到了块稀罕石头,赶紧迎了出来。在宫里伺候的人,奇珍异宝什么的没用过也见过了,眼光差不到哪儿去。
“拿来我瞧瞧,什么石头让你们一惊一乍的?”徐司宝笑盈盈地道。
宫女小心翼翼地掏出手帕包,展开给徐司宝瞧。
“真是在宫墙底下捡的?”徐司宝双手捧过石头,端祥了一会儿道:“我要是没看错的话,这种石头叫昆吾石。古册上有记载,质若冰晶,夜若萤华,所制刀剑锋利无比,可削万物。这可是难得的宝物啊!听说仙境才有的。”
岳织白了徐司宝一眼。这个女人眼光倒是不错,能一眼认出她来。可是能不能不要凑这么近说话?唾沫星子喷她一脸啊!
宫女们也惊呆了。“这石头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宫里呢?我们之前从那里走过都没有的,回来的时候就见墙根有异光,这宝石就躺在杂草上。”
徐司宝用帕子掂着手,把岳织挪到一个嵌着铁锁的锦盒里,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虔诚的敬意。她将盒子锁上,转身对众人道:“这宝物许是哪位上仙送与陛下的呢?明日一早我就将宝物献与陛下,得了赏少不了你们几个的。”说完与宫女们嘻笑成一团。
盒子里的岳织听到了上锁的声音。她不会要在这盒子里过夜吧?那女人说明日一早将她献给皇帝,见到皇帝后谈判还要耽搁一会儿,这么长的时候洛安挺得住么?北山不会已经沦陷了吧?
洛安很无助。
要是那行人没有过濂河,他还能发个大水把人拦住。可眼下人都进山了,他能怎么办?冲过去和人干架他也打不过啊!河神之力是不能随便用的。想了半天,他决定什么也不做。怕岳织回来饶不了自己,洛安决定出门躲两天。
嘿嘿,没准回来的时候阿盏也回来了。
对于洛安的决定,被关在盒子里度日如年的岳织一无所知,她现在就等天亮了。
夜,从来没有这么长过。
岳织在盒子里感觉不到天亮,不过她听到了钟鼓声,钟鼓楼就在大明宫内。总算是捱到天亮了!
紧接着是一路颠簸。岳织知道,马上要见到皇帝了。
李昭天不亮就起了。伏灵丹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她是被生生疼醒的。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服食太史令留下的丸药,丸药冰冰凉凉的,如清泉般顺着喉咙淌进身体。
最近胸腔的灼痛感越来越频繁,她凡人之躯哪里承受得住呢?于是服药也越来越频繁,太史令留下的丸药已经不剩多少了。与其等到丸药服尽痛苦地离世,不如提前安排好一切,然后服下最后一粒药,带上想带走的人,点燃那枚紫色的香。
“大家,徐司宝求见。”常欢眉头紧皱。陛下晨起时是最憔悴的,他甚至不忍心看。他已经送走了贵妃娘娘,难道还要送走昭公主么?
“有什么事你处理就好了。”李昭实在没精力料理宫中的杂事。她这皇帝没有后宫,选男妃的事朝上倒是提过几次,都被她否了。
“她说有件宝物要献与陛下,是昨儿夜里宫女们在宫墙外捡的一块石头,叫什么昆吾石?”常欢怕累着陛下,不想因为一件小事三番五次地回话,早已问明了徐司宝的来意。
岳织等着徐司宝把自己献给皇帝……咦,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等了老半天,她连皇帝的面儿都没见着,只有个太监的声音在盒子上方道:“陛下说了,这石头确实难得,铸剑是最好的。原石就不必看了,制成宝剑再呈上来吧!陛下还说了,天降宝物是祥瑞,徐司宝和捡到石头宫女都有重赏。”
铸成剑???拿她铸剑?
岳织忽然有点儿心疼徐司宝。她不怕自己逃不掉,就是石头没了徐司宝要怎么向皇帝交待呢?以皇帝的为人,肯定会杀了徐司宝吧?
徐司宝欢欢喜喜地领了赏,可心里还是有点儿遗憾。她觉得未经打磨的昆吾石就是世间绝美之物,制成宝剑反倒俗了。这话她当然不敢说,只是打开了盒子上的锁。
常欢被惊艳到了。徐司宝说这块石头质若冰晶夜若萤华的时候,他想到了夜明珠。他错得太离谱了。他甚至觉得,这样的美物陛下不看上一眼实在可惜。
“这……”常欢小心地捧过盒子道:“徐司宝先回去吧!”
进了殿,常欢十分忐忑。他很少擅作主张,陛下决定的事他照办就是了。可是这一次他情愿冒着被问罪的险,也想让陛下看到这块石头。陛下打从出生就是金枝玉叶,后又承继了大统,常欢觉得,世间顶好的物件儿,都该是陛下的。
“大家……”常欢毕恭毕敬地呈上盒子道:“您瞧瞧这块石头?”
“不是让她们铸成剑再呈上来么?”李昭嘴上抱怨着,手已经接过了盒子打开看。殿里光暗,盒子里石头散发着清冷薄淡的白光,石质清透如冰晶,像极了冬日里的月。
“好美~”李昭笑着将岳织握在手中把玩,将她对着窗口的天光贴得近近地看:“怎么会一点杂质都没有呢?铸成剑真是可惜了。”
岳织被皇帝夸美,心情并不好。因为她发现大明宫里那股强大的妖气,来自皇帝!真的皇帝没准已经遇害了,眼前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妖气杂得很。这么强大的妖怎么可能真的以为她是块寻常石头?这老妖精肯定在演戏给别人看!
所谓福祸相倚。皇帝既然是妖假扮的,她手里有了这老妖精的把柄,那谈判的事就好办多了。至于要不要除掉这个老妖精,怎么除,她得找阿盏商量一下。疯道的死是她们造成的,换言之,真皇帝遇害也是她们间接造成的。
唉!作的什么孽啊!
“常欢,叫蕴儿也过来瞧瞧。”李昭开心得像个孩子。她很久没见到这么心动的物件儿了,小时候很容易因为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开心,长大了什么都得到了,反倒什么都不稀罕了。
“老奴遵旨。”常欢见陛下这么开心,笑得嘴角都咧到了耳朵根,他赶紧吩咐人去请蕴公主过来。
岳织在李昭的手心滚来滚去,头都滚晕了。
她忍!!!
老妖精身边伺候的人太多,她现在变成人形很可能弄巧成拙。等入了夜再说!
啊啊啊啊啊!老妖精一定是故意的,把她揉来捏去的没个消停。揉个屁啊!揉你你乐意不?变态的老妖精。
岳织不知道,更绝望的还在后头。
四岁的小孩子,正是对整个世界充满好奇的时候。比如她们见到一块漂亮的石头,会怎么做呢?会摸会揉吗?不。她们会先咬一口试试能不能吃,再闻一闻香不香,再哈一口气,甚至摔摔打打……
岳织还没法儿生气。小孩子真的没有恶意,她在孩子眼中就只是块石头啊!谁还没摔过石头呢?
“姐姐,这石头是甜的诶!”李蕴像嘬糖果一样嘬着岳织,然后递到李昭嘴边:“真的,你不信舔舔看。”
李昭看妹妹什么东西都入口,吓得赶紧把岳织扔到一旁,端水给妹妹漱口:“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吃的。地上捡来的石头你也不嫌脏!”帮妹妹漱完口,她把岳织放到热水里泡了一会儿,细细地用帕子擦干净才递给妹妹。
嫌她脏?岳织又想起了道士嘴里那句“脏东西”。老妖精真是坏,明知她听得到,还这样变着法儿地骂她。
李蕴接过洗干净的石头又递到姐姐嘴边,执着地道:“真的是甜的。”
李昭很给面子地伸出舌尖舔了舔,笑着道:“还真是甜的。”
岳织彻底绝望了。她此刻心如止水,已然入定。至于这俩“姐妹”还要对她做什么恶心事,她已经不在乎了。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等入了夜,她饶不了这个扮成皇帝的老妖精!
盼完天亮又盼天黑。
岳织好想阿盏。要是阿盏知道她受了这么多委屈,一定不会放过老妖精的。
呜呜呜~阿盏咋还不回来啊!
***
阿盏正和莫蝶耗着。
“不出三日你就会渴死。”阿盏冷冷地道。
莫蝶没说话,静静地从怀里掏出符纸画下降雨符,雨开始淅淅沥沥地往下掉,莫蝶张开嘴接着雨水喝。
“有水也没用。不出十日你就会饿死!”阿盏侧身睡在地上,说不出的妖娆妩媚,她冲莫蝶飞了个眼道:“天上总不会掉吃的给你吧?”
莫蝶仍旧沉默着,拔出配剑往天空一挥,一只飞鸟“吧唧”落下。莫蝶捡起飞鸟动作娴熟地拔毛掏内脏,然后用木棍一穿,将鸟儿放在跟前的火堆上烤。“人命关天,我不想和您耗。您告诉我山神婆婆去哪儿了好不好?”
“地仙多了去了,为什么非要找我家阿织?”阿盏面无表情地问:“看她傻乎乎的好欺负?神仙擅改凡人寿数可是大忌,你这忙,哪怕她愿意帮我也不会同意。”
“不是改寿数。”莫蝶在犹豫,要不要把陛下的事告诉花妖。
“那你说说看。”阿盏漫不经心地追问着。
“我……”莫蝶支吾了半天还是不敢说。相处的这段日子她已经看明白了,花妖的善恶全凭自个儿的好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但善意也是有限的。这很正常,人与人之间的善恶观都不一样,但总有些普世的善是一致,有些普世的恶是受约束的。
花妖不在这个范围内。她自己就是一个世界,她的世界有另一套规则。
“你不会是想引阿织出来,将我俩一举拿下吧?”阿盏懒懒地坐起身道:“这附近,或许藏着许多你的师兄师弟师姐师妹等着给疯道报仇吧?”
“没有。师傅只有我一个徒弟!”莫蝶赶忙解释道。
“是么?”阿盏缓缓摘下手腕上掩盖妖气的镯子,撇嘴一笑:“那咱们就看看。究竟是有,还是没有?”阿盏话音刚落,已经有人影朝这边飞来。
是道士。
先是一个,然后两个,三个……
“我真的不认识这些人。”莫蝶提起剑,戒备地看着四周。
“既然不认识,那杀了他们也没什么吧?”阿盏飞到莫蝶身边,轻声耳语道:“这帮道士是闻到妖气来杀我的,你若能救我一命,我便还你一命。要不要救你想救的人,你自己想清楚啊!”
莫蝶侧过头惊骇地望着阿盏。要杀了这些人……才能救陛下么?这就是花妖给她定下的规则么?
莫蝶回忆着阿盏说过的每一字,她拔出剑破开结界,向阿盏确认道:“你说的,我救你一命,你还我一命。”至于要不要杀掉这些道士是她的事,不杀这些人,她也有自信能带花妖冲出去!
“嗯。我说的。”结界已破,可是阿盏并没有走。她知道小道姑藏的什么心思,想着不杀人就带她走。怎么可能?
前来捉妖的道士将二人团团围住。
他们是闻到强大的妖气赶来的,可是来了发现不止有只千年花妖,还有个小道姑。关键是这小道姑他们还认识……
“莫仙师?”一个中年道士率先向莫蝶行了礼。太史令梁禀天在道门人士之中是个传奇,而莫蝶是那个传奇唯一的弟子。
莫蝶笑着回了礼,从腰间取出御赐腰牌道:“这花妖是陛下点了名的钦犯!劳烦各位白跑一趟了。”
“哪里哪里。”中年道士看了眼阿盏,疑心道:“既是钦犯,莫仙师怎不制住她?”
阿盏噗嗤笑了,扭腰走到莫蝶身边,伸出左臂勾住莫蝶的脖子娇滴滴地道:“傻道士,因为莫仙师是骗你们的啊!”
中年道士像是逮住机会一般,不等莫蝶辩解就对阿盏动起手来,别的道士也纷纷出招。阿盏故意不躲,等着莫蝶来救。她敢这么玩也是看这帮道士弱,她受几招不会有什么大碍,要是疯道那样厉害的,她早遛了。
莫蝶迟疑着,犹豫着,挣扎着。在道士的剑快刺到阿盏时,莫蝶出手了。
铛铛铛!
一通脆响后,道士们的剑尖都被莫蝶挡开了。这个画面,像极了那日在北山。阿盏忽然意识到:她和阿织其实已经欠小道姑两条命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阿盏的眼眶忽然热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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