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万福(重生)

5.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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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林嬷嬷走以后,阿慈这才赶忙拉过小姑的手,小声叮嘱道:“思妤,你待我的心意,我是清楚的,但王爷才出了事,今日三法司的人来以前,我还不可以先倒下。过会子林嬷嬷请来大夫,瞧过了开了药,我吃些便是,切不可以再劝我什么将养的话了。”
    阿慈生怕思妤关心则乱,想这一日还有得是事情要忙,遂提前与她打下招呼。思妤亦是个懂事的,方点点头:“我记下了,这一日绝不会再给嫂嫂添烦的。但嫂嫂也须得当心一些,不要再染得重了。”
    “好。”阿慈拍了拍她的手。
    这时林嬷嬷先前吩咐的几个丫鬟也端了水进来了,姑嫂二人才止住谈话。
    思妤扶了阿慈起身,阿慈方也披衣下床,就着丫鬟端来的水先盥洗了一番,又拿一只帕子将几缕被水沾湿的发丝揩干。
    转眼已有丫鬟取了衣裳来,阿慈但见那素白丧衣,心中一下又勾起哀痛不已,登时只觉眼前昏黑,连着颈上沉沉,心口钝钝,身子就险些没能站稳。是思妤及时察觉到给她扶住了,她搀着阿慈又在圆凳上坐下缓了好一会儿,才和两名大丫鬟一道服侍她更衣。
    这样忙了约摸有半个多时辰,阿慈换好了衣裳。身上是件素白衫儿,底下穿了一条麻布裙,外头又穿一身大袖圆领粗麻长衫。她坐到妆台前,叫丫鬟给她挽了一只孝髻,插上一根素银钗子。
    收拾停当,已有丫鬟端来了几样吃食,阿慈就坐去小桌旁用着。只是用着用着,她又望一眼屋里摆的铜壶滴漏,奇怪问了一声:“都已是这个时辰了,怎的三司的人还未到王府?”
    思妤早起已经是用过了饭,这会子也只是陪阿慈坐着而已,听见她这样问,便站起身来道:“我去外头问问看。”
    说着就披了件银白披风匆匆往外头去了。
    但她这一去却去了良久,半晌以后才从外头回来,却回阿慈说,三司的人原来一早就已经来了,那些人来就去了王爷的院子,思妤一直跪守在灵堂中也并不知晓。
    阿慈当即放下筷子:“胡管家在做什么?!怎的也没人通报于我。”
    思妤见她是要起身的架势,赶紧也将麻布盖头给阿慈取来,边取边道:“我亦去了王兄院中,胡管家正在那里料理,称是起先嫂嫂未起,便没让人通报,哪知后来就忙忘了。”
    阿慈接过思妤递来的麻布盖头与披风,赶忙三两下盖好系紧,边道一声“不成规矩”,又喊思妤:“我这厢要往那里去看看,你看你是留在此处还是随我一同过去?”
    “我自然是要与嫂嫂同往的。但是嫂嫂也别急,”思妤说着,又忽地拉住阿慈的手,道,“都察院的左都御史想要见一见嫂嫂,方才教我给碰着了,便与我说好了在偏厅等候。”
    “左都御史?”
    “是。嫂嫂要去王兄院中察看情况,不若先去见一见他。一来王兄院中才出了事,多少总有些不干净的,嫂嫂才又抱了病,只怕那邪气趁虚而入,倒生出旁的病症来;二来左都御史大人乃是都察院的一把手,嫂嫂与其去听三司来的那些个杂役们七嘴八舌,倒不如听听这位左都御史是何说法。”
    阿慈一时就止住了才要迈出去的脚。
    她想,左都御史在这个时候求见,恐怕是经一早查证下,发觉王爷的案子有了什么眉目。又听小姑这一番话言之在理,遂也点头答应,道一声“也好”:“那便往偏厅去吧。”
    于是思妤搀了阿慈,身后随侍几位丫鬟,几人就一路往偏厅走。
    路上,阿慈想来想去的,又禁不住向思妤问起这位左都御史:“我听你方才话里,像是此前便已认得这位大人?”
    思妤一颔首,道:“是的。”
    “你一个小姑娘家,怎会结识官场上的大人?”
    思妤就笑了一声,又叹一声:“嫂嫂有所不知,这位左都御史迟恒迟大人,原是王兄生前至交,王兄在时便常常会到王府里来走动的。非但我认得,王府里上上下下丫鬟婆子们也都认得。”
    阿慈方才恍悟:“原是如此。”
    说话间,几人已过了垂花门,行到前院。阿慈在小姑的搀引下,穿过穿堂,沿十字甬路进了偏厅。
    人还未入偏厅时,阿慈便已瞧见门里头背身负手站了一位身着吊服,头戴黑色官帽的男子,她进门时有家丁报了一声“王妃到”,就见那男子迅速转过身子迎上前来。
    甫一见他的人,阿慈才跨过门脚,登时却顿住了。
    她瞠目结舌,满面惊讶不已,张开口半晌才“啊”的一声道:“原是公子!”
    “是,下官都察院左都御史迟恒,见过端王妃。”迟恒躬身垂首,行了个礼,复才抬起头来,轻声道,“王妃因备嫁而关了酒坊,上一回见到时还是仲夏,如今数月过去,王妃可还安好?”
    只见眼前这位面若冠玉的大人,生得是霞姿月韵,言谈间有雅人深致,举手投足又穆如清风,他与阿慈说话时,微微蹙着眉,眉眼中的关切之意更是全然不加掩饰。
    阿慈忽就教他这一席话给惹红了眼。
    她垂下头福了一福身子,又低眉垂眼黯黯道:“劳大人挂心,妾身很好。”
    阿慈也是及至这会子,才意识到自己的后知后觉。
    适才思妤在来的路上同她说起这位迟大人时,称他乃是王爷生前至交,那会儿她便应该想到了:那时阿慈当垆卖酒,那位称说她家的酒酿得香醇,就常与王爷一同前往眷顾生意的“读书人”,便是眼前的左都御史。
    当日阿慈没问过也不晓得,是以不知迟恒姓甚名谁,官居几品又任何职务,如今晓得了,于惊讶之余,却也无端端生出许多物是人非事事休的伤心来。
    迟恒依旧,她也依旧,可王爷却是不在了。
    想到此,她又禁不住拿出了折起放在袖中的一张手绢来,悄悄拭泪。
    迟恒见状,一时也是心如刀绞。
    他心知她这两日的情绪不稳,想来女儿家的心思又更要细腻一些,忙便低头赔罪,轻轻道:“是我不好,惹王妃徒增伤心了。”
    “不干大人的事,”阿慈摇摇头,“只是妾身自己的缘故,见到大人,就想起旧时光景,一时失态,教大人见笑了。”
    她拭过了泪,才又强打一丝精神抬起头来,请迟恒上座,自己则也携了思妤,往厅中主位上走。
    思妤打从进门时起,就已发觉了阿慈的怪异,阿慈虽不清楚左都御史迟大人,但听他两人间的谈话,倒像是旧日就已相识的。心中虽然不解,却也没有多嘴插话,就只默默挽着阿慈的胳膊,立在一旁听着。这会子阿慈行到主位上坐下了,她也就站到她的侧后首去,俨然已是一副跟班的模样。
    阿慈待到迟恒坐了下来,方才蹙眉问起:“听闻大人今日一早就来了,妾身一直未得到消息,故而没去当场瞧着,也不知今日三司查案,可得出了些什么结论来?”
    她抑着酸楚,满心期许望着迟恒,然而迟恒却摇摇头,道:“下官此来,除了拜见王妃之外,也是要与王妃通禀一声。王爷的这桩案子,因出在大婚这日,王府当中鱼龙混杂,往来之人数不胜数,排查起来实是困难。且如今,王爷的死因未明,虽然仵作初验,疑似是砒||霜之毒所致,但此案子关系重大,也须得费些时日,再行勘验。”
    “大人之意,可是说王爷的命案,眼下还是毫无头绪?”
    迟恒便压低了嗓子,略一颔首:“是。莫说王爷如今死因尚未确凿,就是最终验定了王爷是受砒||霜之毒所害,但这砒||霜之毒,短可以当场毙命,长亦足可以潜于体内达十数个时辰之久,这期间王爷所用过的吃食,皆要查证,着实难度不小。不过王妃也莫要灰心,如今三司中人已将王府里一应可疑器皿全部封好带走了,也传了王爷身旁几位随侍往刑部问话,想来不日应当会有消息。虽然王爷大婚当日东奔西走,但王府终归是王爷驻留最久之地,自王府查起,总能查到些许蛛丝马迹的。”
    阿慈听他这一席话,心中不住起起伏伏的,又想起上一世自己唯一用过的那一壶水,当时被她趁乱带去西厢房藏起来了,应是没有被三司的人给搜到带走。只是眼下这种境况,她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将那壶水的事情说出来。
    她一面凝思,一面又望了迟恒两眼。
    许是因为她与迟恒此前就已认得,算不得生人,如今又知晓了迟恒原是王爷生前至交的缘故,阿慈对他自然而然就少了一些防备之心,多了一些信赖与倚重之感。王府如今没了顶梁柱,阿慈要以一己之力撑起王府,势必也要学会知人善用,既如此,阿慈心想,若不然就赌一把,将那壶水交给迟恒?
    阿慈默默权衡了半晌,刚要开口屏退厅中下人,欲把藏水之事与迟恒说时,却忽又见得外头匆匆进来了个家仆。那家仆来报,说是大夫请来了,问王妃是就在这偏厅里瞧,还是移步到后院去。
    阿慈也只得将才要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向那家仆道:“就在这里瞧罢。”
    家仆应一声便出去了,少顷,引进来一位褐衣留须,手提一只药箱的老先生。阿慈认出他是这顺天府中颇有声望的一位医者,姓“吴”,坊间都称作“吴妙手”的吴大夫,心中方觉甚好,可往后一看,又见到吴大夫的身后,一张铁青冷脸正跟着他一并进来的一位男子。
    只见他一袭白衫,步履沉稳,走来时北风卷动他衣袂,更衬他清逸玉质,浑然天成。只是虽然他身姿笔挺,气宇轩昂,但那面上沉着冷静甚至还带有些许不悦的颜色,登时还是教阿慈心头冒起了“咯噔”的一下。
    她身后立着的思妤怕也是愣住了,自言自语道了声:“四爷怎的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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