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快更新!无广告!
1792年4月13日,母亲永远地陷入了沉睡。
在这个时节,蔷薇本该盛放,然而她生前悉心照料的蔷薇花海却在一夜之间全部枯萎,再也没了生机。
母亲唯一的遗愿,就是希望死后能葬在这片花海里。
她不愿火葬,只想让自己的躯体完完整整地躺在这片土地,被时光的洪流侵蚀,腐化,最后归于尘土,成为它们的养料,像是一种生命的延续。
然而母亲的遗体尚未入土,这片花海却已经随她而去。
像是在祭奠一场盛大的离别。
后来无论我如何努力,都无法挽救它们的生命,它们的枯萎同母亲的逝去一样,两者都令我无能为力。
1794年,初雪,父亲带回了一名浑身染满鲜血的怪异女子,爬满血污的脸上有一双妖异的红眸。
她用那双眸子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随即弯起唇角,意味不明的笑了。
伴随着低沉沙哑笑声的,是她心口汩汩流出的鲜血。
父亲说,她活不成了。
我明白。
母亲去世的时候,父亲也是这样讲的——连冰冷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她向我伸出苍白枯瘦的手,目光近乎痴迷地纠缠在我的脸上,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我脸颊的时候猛然一顿,似是察觉到不妥,复而收回了手。
她说,你这么干净,我不能弄脏了你。
父亲有些不耐烦,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强硬。
“人已经送到了,你也该离开了,别指望本爵替你收尸,只要你不再阴魂不散,本爵答应过你的自然会办到。”
这时我才发觉女子身后还有一人,瘦小的身形完全隐匿在阴影之中,像是天生就属于黑暗。
女子转过身对面前的少年柔声道:“缪兰,很抱歉,母亲不能一直陪着你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要好好照顾妹妹,不能欺负她,知道吗?”
少年的身子僵硬了半晌,无声的抗争过后,还是妥协地点了点头。
女子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离开了,自始至终,那少年都没再看她一眼。
他许是在心里怨着她吧,我想。
父亲紧皱的眉头松懈了些,轻蔑地打量了少年几眼,便把这个难题抛给了我。
“艾尔莎,父亲把他交给你了,你不是最会照顾小猫小狗了吗?”
少年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我几乎是脱口而出:“父亲,请您不要太过分了!”
我的顶撞换来了父亲一声冷哼,他也已经习惯了我这两年的叛逆,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转身推开大门,头也不回地步入夜色中。
空旷的大厅中只剩下我们两个,气氛诡谲,我鼓起勇气上前一步,试着询问道:“那个,你要不要先去浴室洗个澡,我吩咐人给你备几套衣服,你挑喜欢的穿好不好?”
回应我的,只有良久的沉默。
也是,我不能勉强他,看他这般狼狈的模样,定是刚刚才经历了什么生死存亡之事,他母亲又弃他而去,他心中此刻定是对外人百般抗拒。
“你不想理我也没关系,那你跟紧我,我带你去浴室,走完旋梯就到了,很近的,好不好?”
他睫羽轻拂,低下头,算是默许了。
“那你可要跟紧哦。”
我提起裙摆,踮着脚尖踏上了旋梯,每跨两个台阶便向后望一眼,见他一言不发地跟着,心情放松了些许,便只顾着自己脚下了。
许是他身子过于虚弱,脚步本就有些虚浮,一不小心便踏空了台阶,这一跌竟是硬生生地磕到了下巴,他疼的皱起眉头,却始终不肯出声。
我心头一跳,连忙转身将他扶起,许是在女孩子面前跌倒过于窘迫,他原本苍白的皮肤上晕开一抹红霞,虽是血迹斑斑,但看上去却十分可爱。
我忍不住轻笑出声:“疼就别硬撑,自己把苦水往肚子里咽可不是什么好法子,把头抬起来让我看看。”
他把头埋的更低了。
我作势威胁道:“把头抬起来,不然我可要动手了!”
他迫于无奈抬起下巴,方才磕到的地方明显肿了起来,丝丝地往外渗着血珠。
“你是不是傻啊,摔倒之前都不用手撑一下?都肿成这个样子了,我得赶紧给你上药。”
我把戴着白纱的手伸到他面前:“喏,拉住我的手,拉紧了,再摔倒我可不救你。”
他条件反射般后退,眼看就要向后栽去,情急之下我也不知道从哪爆发出来的力气,一把拽住他的手,将他拖了回来。
好凉。
这是我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他的手好凉好冰,隔着一层薄纱清晰地传到我的手掌上,我从没有拉过这么凉的手,记忆中母亲的手一直是温暖的,足够将我的手包围在柔暖的细腻中。
或许从这时起,我心中便隐隐有了一个念头,我想一直紧紧握住这双手,直到它们也变得温暖起来。
思及此,我不由得晃了神,他趁机挣脱我的手,逃似的奔向二楼,仿若我是什么洪水猛兽。
待我回过神来,面前哪里还有少年的影子。
我无奈失笑,掌心还残留着方才的凉意。自母亲去世到现在,两年来,我头一次发觉,枯燥无味的生活似乎燃起了一丝光亮,它引诱我不断靠近,最终,走向未知的命运。
“阿斯。”我唤道。
角落里缓缓走出一人,毕恭毕敬地向我行了一礼:“小姐,有何吩咐。”
“明日我起床之前把所有的楼梯都铺上地毯,记住,越厚越好,越软越好。”
“是,小姐。”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