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命由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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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那日苍绾容严肃的批评她一顿后，只要苍陌浔不在，卓钰便再也不敢踏出庭院半步，有人登门拜访也装作不在，彻底杜绝隐患。
    按照容姐姐的意思，若她没有说出药不对那句话，让苍彬晗误以为她当真懂药理而察觉出了不对，第二味药□□，便已经进了她的肚子，而她就会成功变成人质，要挟苍陌浔的工具，苍彬晗便可以借此上位。
    这件事再次刷新了卓钰对门派内斗争的理解，她之前总以为这些斗争不过是一方得利一方失利，现在看来，这简直就是你死我活的生死搏杀，一不小心，付出的代价就是生命。
    师父是怎么在这样的环境下坐稳少主之位的……简直是太强大了。
    这件事给了卓钰一个警醒，也让她明白了何为手足相残，何为躺着也中剑，也算是个小小的教训吧。生活还是一如既往的欢快，师父还是一如既往的帅。
    可时间流逝，转眼便到了所有门派聚集的宴会，尉迟云湛和穆逸珵所担心的一天，终于是到来了。
    那时的她怎能想到，这一场宴会，让她感受到什么是求之不得，什么是撕心裂肺，什么是……情。
    武道大会四年一次，门派宴会却是每年都有，可大可小，小的也只是喝个酒吃个饭，大的，就比如这一次。
    一如既往，宴会在韶坤派举行，各掌门，掌门夫人，几位代表型亲传弟子，还有个别门派的子女，都聚集在了这里。
    卓钰沾了苍陌浔的光，第一次堂堂正正出现在这种场合。武道大会才结束不久而，她连续两次扰乱了大会，不得不让人印象深刻。
    随着苍陌浔刚一进场，卓钰就感受到那些打量自己的目光，或是激动，或是羡慕，难免有些小紧张，但一看见坐在自己身侧的师父，便什么也不害怕了。
    苍灏的目光也看似无意地投来，卓钰却全然没注意，只试图和相隔甚远的尉迟云湛和穆逸珵打手势。然而，他们二人各怀心思，全然没注意到卓钰，只是担心，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终于，在其他掌门或期盼或兴奋的目光下，苍灏站起了身。
    “感谢各位远道而来，参加宴会，不过，苍某今日，有一个想法，不知各位是否介意。”自然无人说介意，便接着道，“如今三教五派关系和睦，只是苍某认为，还少了些契机，所以，苍某斗胆提出，联姻一事。”
    虽是苍灏提起，但各家似乎早已商量好般，都没有什么惊奇的表现，一致赞成，有些掌门已经迫不及待说出合适人选，只待苍灏一番定夺。
    见无人自行提出人选，苍灏微笑着，接道。
    “如今，据我所知，门派之中，待嫁的掌门之女，有两位，一位是穆掌门的二女穆黎沁，一位，是叶掌门的独女叶箐荷，所以苍某认为，不如便定了这两桩姻缘，也是各家所期盼的啊。”
    这和其他人想着差不多，而现在要考虑的，便是相对的男子，而男子自然是身份越高越好，才能起得联姻的效果。
    这一点，苍灏自然也清楚。
    尉迟云湛清楚，穆逸珵清楚。
    卓钰更清楚。
    一股不详之感涌上心头，呼之欲出，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从“联姻”一词出现的时候，卓钰就预感到了接下来足以让她绝望的话语。
    “二位小姐皆是身份高贵，而和这二位身份所相配的，也一定要是少主的身份，所以，苍某斗胆提出，时掌门的弟子尉迟云湛，与在下的犬子苍陌浔，便参与这场联姻，不知各位以为如何？”
    脑子轰的炸了。
    傻了。
    心头像被刺了一剑，卓钰呆呆地听完苍灏说完这段话，再看着其他门派的掌门欣慰叫好，穆黎沁和叶箐荷又是羞涩又是喜悦，尉迟云湛呆滞，穆逸珵无奈，而师父……
    冷若冰霜。
    那这是什么意思呢？
    不拒绝也不接受，难道是等着被订婚？
    “我不赞成……”声音小的几乎连她自己都听不见。
    两行泪水从卓钰的眼眶里流了出来，她用酒杯挡住才算勉强遮掩，但一直看着她的人自然能够清清楚楚的知道，她哭了。
    尉迟云湛的嗓子里像是卡了什么东西，说不清是什么感觉，穆逸珵想要安慰她，却只得坐在原地，但眼里说不清是惊讶还是其他。
    他们对卓钰的流泪，不是心疼，而是疑惑。
    为什么要哭？又不是她自己参与联姻。
    苍陌浔听到这一点微小的动静，终于转过头，把目光定在了卓钰身上，看到她流泪，也有瞬间的愣神，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似是感受到了苍陌浔的目光，卓钰尽力稳住气息，问道:“师父……你不说话？”
    没人回答，卓钰以为苍陌浔没听见，想再问一次，刚开口，便被苍陌浔打断。
    “有什么话好说。”
    卓钰怔住，强行把眼泪逼了回去，问道:“师父……不反驳？”
    “有何反驳。”
    “师父……”两度冷言，卓钰再忍不住心底最后一道脆弱，颤颤问道，“师父答应过我，不娶妻……”
    苍陌浔沉默了，不知该如何接，当时他只不过随口一答应，没想到，竟被徒弟这般放在心上，一时也说不出话来，便没有再说。
    见师父彻底放弃辩驳，卓钰再忍不住眼泪的涌出，于众目睽睽之下直接离场，再不关心任何发展。
    她不知道今天的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因为这样一件事而哭出眼泪。师父娶妻是迟早的，她为什么要这样反驳？她这是在干涉师父的自由，可是……
    她真的不想师父娶妻，一点都不想。
    后面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唯一了解的是，这两桩婚事，成了。
    对于卓钰的突然离场，只能算是一个小波澜，众人只是微微的疑惑，便又恢复了常态。
    他们的目光，自然放到了参与联姻的四人身上。
    尉迟云湛本看着卓钰离开的背影困惑，却突然感受到注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由得头皮一阵发麻，转而看向同样遭遇的苍陌浔。
    却见他拿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清冷雅致，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神态一如既往。
    这是装的还是真无所谓？难不成他真愿意被随意安排一桩婚事？
    尉迟云湛眼瞅着苍陌浔毫无动静，心知不能指望他人出面干涉了，便咬了咬牙，起身说道:“我不娶。”
    这句话说的很大声，很坚定，刚刚还热闹的氛围瞬间静了下来。
    以往被订婚的人，即使心有不甘，也只能憋在心里，默默忍受着，极少有这种当场拒绝的，所以，尉迟云湛登时成了焦点，投向他的目光，或鄙夷，或惊讶，或嘲笑。
    这是对苍灏威严的挑衅，也是对青弥掌门叶承枫的推拒。
    这一下，就会同时得罪两个门派，尉迟云湛又怎会想不到，可是，他还是选择了拒绝。
    叶承枫冷哼一声:“天极少主这是何意，觉得我女儿配不上你吗？”
    这话说的不客气却又无法反驳，时清秋黑着一张脸，强笑道:“没有没有，叶掌门多虑了。”又转头对尉迟云湛喝道，“孽徒，还不认错。”
    青弥教虽然在八大门派中排行垫底，但也是实力不小的门派，若两派当真结下梁子，也算后患无穷。
    尉迟云湛双手紧握成拳，本想豁出去罢了，便拒不认错，却见不远处的穆逸珵极为焦急地看着他，仿佛是让他不要冲动，先认错了再考虑后路。
    这一思索，时清秋只当他极为倔强，虽然也不舍的让这个徒儿陷入两难的境地，但事关三派交际，个人意愿只得放在一边，便沉声道。
    “你若拒绝这桩婚事，我便废了你继承人的位置。”
    这话一出，也多多少少震惊了旁人，以少主之位作为要挟，时清秋做的着实很绝，等于给了尉迟云湛两个选择，要么联姻，要么撤除少主之位。
    尉迟云湛显然也没想到会陷入这番境地，若被撤了位置，他本人无所谓，却足以让尉迟一家蒙羞。一方是他个人，一方是三个门派和一个家族，尉迟云湛的眼里几乎是绝望的神情。
    他知道，没有选择了。
    “云湛……同意联姻。”
    穆逸珵松了口气，尉迟云湛性子倔，如若当真拒绝这桩婚事，他在门派就几乎没有立足之地了，还好，没有彻底做绝。
    那……苍陌浔呢？为什么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连表态都没有？
    穆逸珵不明白，但内心竟希望苍陌浔能够拒绝这场婚事，哪怕被拒的是自己的妹妹。
    可直到离场，苍陌浔都没有任何表现，别人甚至都奇怪他为什么不推拒。
    苍灏见苍陌浔没有拒绝的表现，松了口气，安排穆黎沁在韶坤派住下，双方都已到了婚配年纪，因此婚配时日会尽快定夺，此番同居，也是为让双方都适应一下。
    苍陌浔回了府，穆黎沁本应理所当然的跟去，却被安排在了另一个庭院，给的解释是少主不习惯与人同居，先让她委屈几日，待少主接受了，再将她接回府里。
    穆黎沁也是个难得的美人，芳龄十八，但已算得上是大龄，之所以一直没有婚配，其实就是在等着这一次的联姻。
    苍陌浔何等风姿，自然引得女孩子欢喜，暗自许下芳心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同那些女孩子一样，穆黎沁也早已爱慕苍陌浔许久，眼下终于算是苦尽甘来了。
    然而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苍陌浔冷落了，她便安慰自己，说不着急，很快她就能如愿以偿了，这几天有什么等不起的。
    只是，正当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她就算是在这庭院里，等一辈子，也等不会苍陌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