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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萧奶奶这边一大帮子亲戚的推搡或是辱骂中,苏棠并没有感受到多少难过,除了内心有那么一点小小的惶恐,她仿佛早已熟悉了这世间所有的恶意或不满,但只有萧叔叔温暖触摸她的那一瞬间,苏棠眼里的泪水忽然如泉水一般涌了出来。
萧叔叔对她说,“小棠,别怕,奶奶会没事的。”
他总是会告诉她,天黑别怕,打雷别怕,如果被别人欺负了更不用害怕,因为苏棠知道,不管怎样,都有萧叔叔义无反顾地站在她这一边,所以即使是狂风暴雨,她也应要微笑着抗过去。
果不出其所然,萧叔叔的这一举动很快就招来了一大帮子人的口诛笔伐,最具代表性的就是萧念琛的那个满脑子都是些蝇营狗苟的舅舅,他刚跳出来就指着自家的这个大侄子破口骂道,“念琛呐,你妈躺医院里是因为谁你还不知道吗,你怎么还这么执迷不悟,留这个小祸害精下来干什么?”
小小的手无缚鸡之力的苏棠在他们眼里仅仅是个带来无穷祸患的小祸害精,看着那一双双恶狠狠对着她的眼睛,她忽然感觉到心头滑过一片冰凉,唯有古灵精怪的唐杉夹在一拨子人缝之中冲着她笑。
小孩子心性嘛,况且又是同龄人,有人对她友好她便想着用十倍的好奉还给别人,她偏着头冲着唐杉微微笑起来的时候,便瞬间有人跳出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小祸害精,到现在你还笑得出来,真是改不了乡巴佬不要脸的野性……”
话很难听,苏棠脸上的笑容便瞬间凝滞,同样是差不多大的孩子,他们对唐杉的宽容程度以及对她的憎恶程度……她并没有在心里感到多少的不平衡,反而因为唐杉给她的温暖笑意,使她心里感到踏实了不少。
萧念琛觉得苏棠久待在医院这里并不是一个良策,亲戚们对他母亲的关心他也是知道的,但对苏棠骨子里的那种误解,他想解释,却觉得有点力不从心,正一筹莫展之际,刚好看到好哥们陆铮拎着一瓶矿泉水过来,他二话不说就对陆铮说道,“带小棠回去。”
看到萧念琛脸上凝重的表情,这么多年铁党之间的默契,萧念琛不用说,陆铮也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他拍了拍念琛的肩膀,然后叹了一口气却不忘安慰道,“你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是萧念琛以前经常劝慰他的话,每当生活中或是学业上遇到无比棘手的问题地时候,他们俩都会相互鼓励彼此,是挚友,也是高山流水般难得一遇的知音。
听了他的宽慰,萧念琛脸上紧绷的情绪才稍微缓和了一点点,此时此刻他最担心的两个人无非就是他的母亲和身边的这个小小的苏棠,如今母亲躺在手术台上生死未卜,他更不能再让苏棠有任何闪失。
把苏棠交给陆铮,萧念琛是放心的,毕竟他不在的这些时日,一直都是陆铮在代替他照顾着的,虽然萧念琛母亲的突然病犯,陆铮感到很抱歉,但毕竟这也是人所预料不到的事,况且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个生病不遭殃的道理,他知道念琛不会怪罪他,但毕竟心里的那道关,所以在接下来照顾苏棠的任务里,他便更多了一层小心和责任心。
苏棠原本是不愿意走的,她想留下来陪着萧叔叔,毕竟这么多天没有见过面,她内心里其实是很想念他的,但一想到医院里的这些看着她恨不得吃了她的眼神还有萧叔叔脸上的异常疲惫,她很想抚一抚萧叔叔眉间深深的褶子,但她知道此时此刻她唯有乖乖听话,不可节外生枝。
在医院走廊尽头下台阶的时候苏棠看到了行色匆匆胸口喘着粗气的田茵,也许是因为太过担忧的原因,田茵并没有看到苏棠,或者是看到了却压根没有心思去理会苏棠,台阶上并肩擦过的时候,苏棠的肩膀被她撞得微微有点疼,但因为不想让陆铮叔叔看到让他担忧,即使疼,苏棠也一直是忍着的。
虽然田茵没看到苏棠,但她一眼便看到了手术室外的萧念琛,那是她心心念念爱了那么多年的人,也只有那么一刻,仿佛周遭的所有事物都不存在,只有她和萧念琛,她的眼里也真的只有他而已。
苏棠并没有再回头往萧叔叔那边看了,因为她知道会有人好好照顾他的,虽是担忧,但只摆在了心里。
一路上苏棠走路的步子似乎都有些沉重,陆铮问她饿了吗,她只会低头不吭一声地摇头,但直到走到一家主打徽菜风格的土菜馆的门口的时候,苏棠却忽然停了下来。
熟悉的臭鳜鱼的特殊风味还有软糯可口的毛豆腐的葱香味,她记得她来慕城吃的第一顿饭就是萧叔叔请她的,当时的她千里迢迢赶来投奔,饿得几乎就要前胸贴后背了,可是倔强的她,直到肚子发出‘咕咕咕’地抗议地声音,她才有些羞赧地低下头去,承认自己确实是饿了。
萧念琛平时看着他地时候似乎总有点不苟言笑,凡事都过于严谨认真,但生活细节上面他比谁都能安排地妥妥帖帖,他直到这小丫头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对很多东西都有排斥,所以他才觉得所谓的家乡菜的含义才在那一刻凸显地特别有意义,其实苏棠能与他这么亲近,其实也多半是因为他懂得尊重她,他并不会因为苏棠在父亲去世的档口来投奔他而用一种施舍者的姿态来怜悯她,他把她看成他身边的一个亲人,给了苏棠最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理解,这在当时内心非常封闭而敏感的苏棠看来,这算是她长久以来在这个世上少有的感受的那种鼓舞和欣慰。
所以如果有人问她萧叔叔是她的谁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脱口而出的是,他是她的无可替代。
陆铮看出苏棠的小心思来,刚准备跨上前去问苏棠想不想进去吃顿饭的时候,苏棠却忽然大踏步地走了。
此时此刻,她并没有吃饭的心思,但对于陆铮的好意,她回过头来冲着他淡淡地笑了笑,“陆铮叔叔,你不用跟着我了,我这么大的人了,可以自己回家的。”
她说得回家当然是回萧念琛的家了,有些情绪她只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地消化,陆铮不再紧随着苏棠的脚步,但隔着不远的距离,他一直都在苏棠的背后照顾着她的安危。
他肯这般费心费力地照顾这个小丫头,不光是因为好兄弟萧念琛千叮咛万嘱咐的嘱托,还有一点就是,他渐渐地仿佛从这个姑娘身上越来越能看出来他曾经认识的一个姑娘的影子。
她也是瓜渡村的,陆铮认识她的时候也约莫是苏棠这般大的年纪,那日他从山顶写生归来,因为贪恋山上的景色而与同行的小伙伴们失去了联系,其实一开始他并没有觉察到多么害怕,毕竟天还是亮堂堂的,他一路走一路反而支起了画架画起了画,随着天色越来越暗下来,暮色将这个山林都彻底笼罩住的时候,他才开始害怕起来,慌忙找了路下了山,本来以为可以松一口气的他谁能想到会遇到瓜渡村村头那几个出了名的小流氓,他生于城市长于城市,并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虽身为男儿身,打小就被父亲教导为要坚强要勇敢,即使遇到挫折也不能退缩,因为你是一个男人,以后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牢牢记住父亲的教诲,可是眼下并不是他能逞强的时候,虽然临阵退缩是可耻的,但是遇到这样的一触即发的状况,随机应变也是一种很好的策略。
他正想着该怎么斡旋在这几个小流氓中间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穿着红裙子梳着两根麻花辫的小女孩挥舞着大棒朝那些小流氓的身上就打过去,情急之间,她让他快跑,不知为何,陆铮只觉得自己整个的状态都是懵的,他当时不知从哪就涌现出一股怂意,他竟然真的就撇下了她自己就溜走的。
很多时候,即使无数个夜晚,他都会为自己辩解,本来就是她让他跑的,他何罪之有,可是当月光彻底地照进来,照得他的整颗心都透亮的时候,他才会感觉到那股愧疚之感将他一点一点吞噬进去……
如果不是因为他,她也不会因为打伤了村长的儿子而被连夜送到更为偏僻的小村子里给别人当童养媳,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懦弱,那个姑娘本应该有她自己璀璨的人生……
他长这么大,一切都是顺风顺水,父慈母爱,衣食无忧,顺利完成学业后顺利进入自己喜欢的领域从事研究工作,他是周边很多父母嘴里的‘别人家的孩子’,长相英俊,成绩优异,事业上更是如鱼得水,所有所有的头衔都昭示着他这样一个天之骄子的荣耀和优越,然而只有他自己心里才最清楚,每当人潮退去,夜深人静的时候,唯一能让他记住的却是当初那个姑娘回过头来对他说得那一句,“你先跑,我顶着……”
这么多年来,他不是没有遇见过自己喜欢的姑娘,但是他知道他心里的一个位置只能留给那个红裙姑娘,如果时隔这么多年来她真的已经嫁为人妇,那么他就死了那条心,安静地守护自己心里的那片森林就好。
苏棠哪里知道陆铮的这番心思,不过既然有人愿意站在她身后关心她的安危,这对于孤独于世漂泊无依的她来说应该也算是一种宽慰,至少在这世上除了萧叔叔,还是有人会真正在乎她的,不管这种在乎是出于何种目的,至少她不孤单。
即使到了萧念琛的家苏棠也不想说话,因为她满脑子都是萧叔叔现在在干嘛,萧奶奶现在怎么样了,是否已脱离了危险,她想打电话过去问一声,但拨到最后一个数字键的时候她又迅速挂了电话。
那帮人讨厌她,如果此时此刻她再打电话给萧叔叔,无非是在给他添乱,左思右想之际,她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一晚上都没有出来。
陆铮本来还想进去安慰她几句,不过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姑娘有她自己的决断,以她在杂草中都能倔强生活下来的人,想开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而已。
陆铮想着明天不需要上课,况且把这小丫头一个人放在萧家他不放心,所以晚上他睡在了萧家客厅的沙发上,半夜醒来上厕所的时候,他看到房间里有微弱的灯光从门缝照出来。
他以为是这丫头睡觉时忘了关灯,刚轻轻推开房门的时候就看到苏棠一直坐在台灯底下折纸鹤。
她固执地以为只要她折满一百只纸鹤,萧奶奶就会转危为安,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她从来不想去恨什么,她只是有着一个孩子最朴素最单纯的善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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