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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 赋, 序
三个字从左横到右, 托着书卷的手,指节修长,骨骼匀称。这样好看的手, 若跟着臂膀被卸掉了, 确实可惜。
帐内的烛火微醺, 光线柔和的刚刚好, 眉翎眯了眯眼, 她记得先前好像是哭累了,然后不知道喝了什么药, 就睡着了,现在一觉醒来,三寸之上看见的就是这副景象。
这手的主人叫她回来喝药,她也喝了,但他的手……怎么还在?
眉翎暼了眼正被自己熊抱住的另一只手臂,是这人自己放进她怀里的吧?
甩开他手, 她脑袋里只炸开一个想法, 刀呢?
把刀拿来, 她要亲自给这人卸!手!臂!
“醒了?”
语调甚是惬意,书往旁侧一挪, 一张俊脸露了出来, 眉翎藐了一眼, 一甩头翻了个身, 两兄弟看一本书就算了,还都永远在看第一页,真不愧是亲兄弟……
正暗啐着,思绪自己刹了个闸,翻不翻身好像没什么区别,忽略她正枕在某人的哪块腹肌上,眉翎眼珠左右一瞄,她为何会睡的如此迂回?
半边身子挂在某人身上,半边横在榻上,而某人正悠闲的抱着书卷坐在床沿,青丝在他怀里散了半身。
眉翎蹭的一下坐了起来,前后左右快速的扫了一眼,没好气的质问了一通,“我好端端的睡觉,怎么会睡到你身上去了,谁让你把我枕到怀里去的?枕头呢?你把我枕头弄哪去了?”
薄唇微动了动,仍旧维持着好看的形状,某人目光轻捻,偷笑在眼中,她说的场景,他明明分外眼熟啊!
于是乎,某人缄默的看着书卷的扉页,独自遐思起扬州那夜的月色皎洁。
在榻上搜寻了一圈,眉翎才在床边发现枕头的一角,而靠着它的人,正津津有味的看着手中的书卷,最是那面上莫名其妙的笑,时不时的放大。
“出去!”
昂首喝了一声,眉翎死死的盯着他垫背的枕头,打来这她就没摸过一天枕头,现在一副视死要夺回的架势。
垂目书卷的人清了清喉咙,“谁?”
谁,什么谁?
眉翎见某人破天荒的将书翻到了第二页,然而只瞟了一眼,又翻了回去,语调阑珊的补充了一句,“谁出去?”
谁出去?
嗯?这……是他的寝帐没错,但是,她理直气壮的回了一句,“元帅的亲兵也该有睡觉的地方吧?”
“嗯,有!”
某人懒懒的应了一声,她目光就跟着他手指一扬,“门口。”
不至于吧?那多冷呐。
眉翎正心酸,他摇头又补了一刀,“没有枕头。”
一讲到枕头就来气,床榻猛的一晃,眉翎一甩被褥愤然而起,噔噔的向外走去,她决定去找军需的人领上五六个枕头,枕一个抱一个,剩下几个用来看,嗯,就以……他元帅的名义。
“你尽管走出去一步试试……”
音调柔则柔亦,就是盯着她足下的一道目光,见鬼般的阴沉,“见到你的人都得死。”
已挑开门帐的手,蓦地收回,眉翎最先意识到的不是身后的警告,而是自己的鬓发是散着的,外面是深更半夜,这么出去,万一吓着人倒是其次,可这是军营,随时可能会被吓着的人,射成箭靶。
这么一寻思,眉翎收回了手,这才发觉身上罩着一件宽大的衣袍,应该是那人的。
她大咧咧的看了看,里衣还是自己的,可能是原来的衣袍太脏了,她睡着的时候,他已经把她从头到脚收拾了一遍。
眉翎从上看到下,才不以为意的翘了翘脚,裸踝纤足,看得某人英俊的眉骨顿时拢成山丘。
“苏眉翎,你不知道女子的脚只有夫君才能看么,你还敢出去?”
猝然被点名的感觉像是一道闪电带过全身,那是教书师傅拿着戒尺才会干的事情,听得眉翎小身躯一颤。
不过,这话叫她突然想起什么,在宇文灏寝宫……,打住,不可说,思绪当机立断被扼杀,她选择温顺的保持沉默。
“这怎么回事?”
眉翎正放空着,被问得一懵,身后挽来的手将她掌心摊开,箭矢划裂的伤已被他包裹好,所以,他问的显然不是那个。
指尖摩挲处,一道鞭锁的痂痕若蜈蚣断掌。
“本王瞧这是……鞭伤?怎么来的?”
腰肢被他环住,温热自身后裹来,在这秋凉的夜,轻轻一问,能勾起眉翎所有委屈,尤其,光听这心疼的声音,就能想象到他锁起的眉宇。
“突厥公主。”
“突,厥,公……”
某人慢慢昂头,神思游弋到半空,一个激冷,震愤的甩下,“宇文灏的女人啊?”
是了,是他的女人。
眉翎点头,“她拿鞭子……打我。”
话说到最后两字,眼泪不争气的开始流,坚强是应该,不是当然,没哪个人永远有百折不挠的勇气,不敢示弱,不过是因为身后空空如也。
正如这一刻,她放纵着眼泪,没去管它一样,不过是知道,有人会管。
腰上一紧,人直接被携回榻上,眉翎懒懒的往身后一靠,有人便展臂环着她,捻着布帕,一声不吭的擦拭着她方才赤足跑下去的脚。
一双清凌的眉宇,拢得跟北斗七星似的,他意外什么,眉翎不用想也猜得到,只是她还没告诉他,宇文灏当时就在旁边看热闹呢!
郁闷的抽噎了一声,眉翎不安分的扭了扭脚,这人真是的,光顾着擦脚,也不管她眼泪,岂料,她刚这么一想,就看见那布帕离开她脚直朝脸扑来。
诶?这人,顺序反了吧?
“再哭就拿这个给你擦。”
擦脚布直逼脸前半寸才被抽走,好惊险!
眉翎正惊嘘着,隐约觉得这事好像没完,因为余光中,某人笑得太不善。
“叫你乱跑,叫你乱跑……”
长指灵活的在身上的痒处连连呵弄着,迫得她躲闪不及,一来二回,两人本也只是玩闹,岂料他指尖不经意划过她背上的鞭伤,疼得她低呼了一声。
“怎么了?”
七爷慌忙将人抱住,眉翎反手顺着后背摸了摸,与手心一样,背上当时也挨了突厥公主一鞭,只不过一直没人知道,也没人料理,按说是该好了,可前夜淋了一场雨,现在一碰,又开始火辣辣的疼。
“疼!”
“怎么回事?”
语气明显急了几分,七爷握住她腰肢,把人往身前又带了带,她低头抵在他心口,因外袍宽松,蝴蝶骨微露,雪白的颈下一截暗紫的鞭伤格外显眼。
不光疼,还够不着,眉翎费劲的挠了挠,手不知为何被他捉住,微微粗砺的指腹带着药膏滑进宽大的外袍,触到柔腻的脊背时,她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不光是因为疼,他指尖如此无遮无掩的在肌肤上划过,简直要泛起火。
她仓惶起身,脊背毫无意外的撞上他手,又吃了一痛,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她又羞又恼。
“都怪你,都怪你……”
“嗯,怪我,怪我,你别乱动。”
七爷避开她伤处,将人锢在身前,药膏苦涩,不比皇宫的清香的好闻,他甚至看不见,凭她方才乱挠一通的记忆,笨拙的挑着药膏,一下一下的轻抚着伤口,还时不时的触到痛处。
眉翎头抵着他胸膛,浑身轻颤着,竟叫他额头急出一层汗,手足无措的抱着她,“还疼么?”
伤到皮肉了,疼,自然还是疼的,只是这样的话,再没有哪个人会这样问她。
一种声音有千百种撩人的音色,不是最爱,是独爱上他这一种。
案上烛光柔微,一看便是被人捻暗了半许,是怕扰了她安眠,又不知道她何时会醒,怕她醒来会乱跑?
是了,她醒来要是乌漆墨黑的,定是要出去找他的。
忽然想看看这个男子眼中的脉脉春风,柔情万种。
“七爷。”
眉翎轻唤,他皱着眉低下头时,她正微微抬头,距离是如此的恰好,她也学他出征前用唇语,大胆的含住他唇,羞涩厮磨着菱薄的唇峰,描摹出缠绵的弧度。
没说疼不疼,她又唤了他一声:七爷
如是做完,眉翎抿唇退离,本该是极旖旎的氛围,却未料,他还是低下头问她疼不疼时的模样,不说亦不笑,不动亦不作,眼中一泓绝美的墨澜,甚至无半分涟漪。
这样的沉默,无疑是折磨。
眉翎有些不安的看着他,以往他吻她时,眼睛好像都会阖上,可从方才到现在,他只一动不动的看着她,那样的注目,令人抓狂。
越想越羞,眉翎认怂的往后挪了挪,好拉开尴尬的距离,岂料他也跟着慢慢低下头,她退一寸,他进一寸,她又退一寸,她再退一寸……
眉翎坐在榻上其实也没怎么水平挪动,她只不过一直在以不倒翁的姿势向后仰,所以……
不行了,要,要,要倒了!
身后有一只手像早等着她似的,轻轻一托,她反扑起时,唇正不偏不倚的印在他喉结上。
连呼吸都停顿的一刻,眉翎能清楚的感觉到,他喉头上下滚了滚。
“爷没听懂,你再说一遍。”
突然释在耳窝的嗓音像揉了把沙,低沉又沙哑,待眉翎连发丝耳尖都忍不住轻颤时,已被封上呼吸。
他唇上出征时留下的血痕已结了痂,丝丝粗粝的碾磨,轻一下,重一下,一路欺来,迫得她又频频后退。
这么一玩闹,两人气息都有些微喘,眉翎抬头,对上他已深灼的视线。
烛火缱绻,胭脂烫人,鼻息在咫尺前交错,距离,是如此的容易消磨。
再也不问允许,在眼中的欲望快要溢出来之前,七爷一把将人抱到膝上,重重的抵上她唇,狂放又细腻,吻到深处,眉翎经不住缩躲,后颈顷刻被他掌住。
忽如其来的安静,连空气都弥漫着烫人的热度,他目光深深的看着她,那强势的意味,俨然不容她再退,更何况,他若即若离的唇,还十足的逗弄。
“喜欢你这样唤我,再说一边。”
“七爷”
“嗯~??”
“……”
谁也没再说话,打断的缠绵,如此顺理成章的延续。
眉翎犹记得他第一次吻她时,便被她狠狠的推开了,明明没做错,可她事后没顾上恼怒,竟莫名的后悔,后悔什么,也不知道,攒了几个对不起终是没机会说出口,而今也不必说了,因为她不会再推开他了。
炙热的掌心隔着薄衫勾勒着窈窕的曲线,这男子一向心细如发,即便动情,依旧小心避开她伤处。
眉翎轻轻阖目,手臂环上他脖颈,这动作叫他微的一颤,大掌一压,他顿时将人囚在怀里,掠夺的更肆无忌惮。
颈上忽的一凉,床畔,染着药香的一截白纱绕着长指一划,翩然而落,仗马执剑的手,带着薄茧摩挲着雪颈上的寸缕。
“伤好了,药纱……不需要了……”
哑透了的声音模糊在颈侧,他滚热的唇熨烫着她颈上的痂痕,像是要吮裂伤口汲取到腥甜才肯罢休。
那位置在衣领上方,剑伤倒没什么,若是还有旁的痕迹……
眉翎羞怯的缩了缩,在他耳边轻呼,“七爷,明日万一叫人看见了……”
“看见就看见,本王喜欢你身上……有我的印记,我的……”
像不满她的分神,他大掌一撩青丝,焚灼的气息一路烧到她颈后。
换个地方肆虐?
眉翎气结,她着男装束马尾,后颈是一样会露出来。
急智的抬手覆上他眉眼,这招屡试不爽,就是会有‘报应’。
转来的唇惩罚的压下她的,一记炽热缠绵的吻,直到她呼吸破碎的软在他怀里,才放过她。
然而未待眉翎平复,他乱人心神的气息又在耳上渡一层绮意,“等回京,给我!”
肌肤相触的地方炙热清晰,不光是他,她也一样。
眉翎虽未经过人事,隐约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那眼底烈焰氤氲,想要的绝不止一个吻,只是这样的话,她又羞又怔,实在不知如何作答。
坐怀不乱,那得看坐的是谁!
浑身的血都往一处涌,比药来得更猛烈千百倍,七爷咬牙苦笑,头埋在她颈窝,嗅着发香,一点一点平缓着气息。
耳际半晌也无应声,他意识到什么时,抬头正看见她发呆的模样,他挑唇一笑,附至她耳旁又低语了一句。
那话,眉翎当时听得一时懵懂,她未说也未答,只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手往某人肩上一搭。
“七爷回京前……不把这个卸了么?”
肩膀跟着崩坏的笑抖起,某人攫起她下巴,反客为主。
“你舍得么?不知道是谁抱着本王的胳膊,哭睡着了。”
啪的一声,某人手被毫不留情的打开,一张俊脸被扯起来揉圆又捏扁,眉翎一副秋后算账的磨牙凿齿,“把你的剑拿来,我卸完以后,当枕头。”
“本王全身都可以给你当枕头,不用卸,卸下来就不暖和了……”
某人殷勤的推荐了自己的胸脯和腹肌,然后朝退到床榻对峙位置的人一伸臂膀,笑的得逞,“困了,就来爷这睡。”
小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对面人没反应,手臂大概也伸得有些累了,某人甩甩手,又拿起案上的书,优哉游哉的翻开第一页,语调闲懒的摇头,“枕头……只有一个。”
眉翎目光锁定在被他牢牢压迫在后背的枕头,忽然笑了,某人好像忘了一件事情。
枕头是只有一个,被他占领了,可被褥也只有一个啊,就在她手旁,光是拼大小就可以将他一军了。
然而,低头看看转眼就主动送到自己手里的枕头时,眉翎才发现,某少帅的一军,不是那么好将的。
因为,被褥不见了!
这人的伤大约真的是好多了,枕头主动递给她的同时,快到他已经坐回床头,她才反应过来他同一时刻带走了什么。
其实,睡觉可以没有枕头,但若是没有被褥的话……?
眉翎正盘算着,面前冷不丁的扇过一阵风。被褥一展,某人一脸嘚瑟的在身前铺了下来,然后掀开了一角,手一扬,“来吧!”
嗯?这一军,反将的漂亮。
要枕头?好,他双手奉上。
然后,再叫她带着枕头去蹭被子?
那就去吧!
眉翎笑得比他还不坏好意,结果,床上用品一战,结局是枕头是她的,被褥也是她的。
嗯,她手疼,背疼,浑身都疼,他能怎么办?
“去!本亲兵要征用你的床。”
小亲兵一拍床榻,将元帅撵了床边。
打来到军营,眉翎就没在榻上好好睡过一觉,这会抱着小枕头,裹好小被褥,她终于享受的躺了下来,准备找个最舒服的姿势,美美的睡上一觉。
一道黑影,就在这时从她头顶罩了下来,同时落在耳边的笑,分外风流:“不止床,本王全身都可以给你征用。”
眉翎人还没来及躺平,一只温热的大掌从腰间一掳,她身子不受控的翻转,一个青蛙趴,她就连人带被的就伏进他怀里。
不用说,她的小枕头在下一刻,就又被某人垫在了背后。
连挣扎的机会都没给,七爷捉住她不安分的手,将人彻底锢在身前。
其实他早就盯着她看了,她居然还想平躺?不知道自己背上刚上过药么?
唔,对于她能把药蹭得一干二净这件事,某人是深有体会的,不过,他十分乐意彻夜纠正她睡姿。
烛火坠着残蜡,丝丝缕缕的暗了下去。
反正枕头也沦陷了,就枕人肉吧,不仅有弹性,还自带温热,眉翎乖乖的伏在七爷怀里,连脚也被他焐着,她看着帐内终于漆黑一片,不知为何,头一回觉得,这才像夜。
“跟本王说说,我出征的那几日,你都在做什么?”
夜色人静里,一道声音淡淡的响起,温朗又好听。
眉翎笑笑:“七爷为何突然问这些?”
为何?
七爷无声叹息,直到此刻,他也没问她在姜国与宇文灏发生了什么,他不得不承认,他没那份胸襟,他知道自己要什么,她回来了,她就还是他的,但那不代表他不介意。
所以,她回来那么久,他只字也未问,但今晚,她背上和掌心的鞭伤,叫他更介意,介意他在她无助时的缺席。
“想知道我不在的时候,你都发生了些什么。”
“在姜国么?”
“嗯!”
眉翎从被突厥追杀到在姜宫中醒来,说到在御花园看见许多美丽的花,却还无端挨了一耳光,再说到冷宫门外的惊魂一刻,和晏太妃的刺绣栩栩如生。
再到莫名其妙的被宇文灏诓着写了一封信,以至于被用来诱杀他。
最后,她还没忘吐槽,皇帝的膳食跟祭祀庙神的牲口没啥区别,都是中看不中吃。
眉翎事无巨细的述说着,七爷一直安静的点头,末了却冷哼了一声:“就这些,没了?”
宇文灏在御书房和他后妃的不可描述,眉翎选择自动过滤了,还有宇文灏拖她落水和许她后位的事,她觉得某人应该不想听,于是也选择性的忽略了,除此之外,真的没了。
“没了。”
“哼!都没说想我!”
眉翎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这人居然也有这么无赖的时候,她遂蹭着他胸膛点头,“想了,想七爷了。”
“怎么想的?哪里想的?……”
某人显然不打算饶过她,低头又欺上她唇……
这月色纤绝的夜,似昙花惊艳,耳鬓厮磨,再旖旎不过。
眉翎枕在七爷心口安然入梦前,还在回味他附耳说的后一句话,却是直到回京后,她才恍然明白那是何意味。
但他们在回京的路上,又遇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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