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帝城修仙指南

10.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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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天郡的东大街之上,尘土飞扬,黑衣与青衣的身影来回交错,刀影掌风纷飞,每一击都带着赫赫的风雷之势。暮一掌劈空,毫无半分迟疑,身随心走,鬼魅般的身影连闪几步,竟是转瞬间便欺近莲的身旁三尺之内。他没有用兵器,身形也颇为瘦小,却将手持长刀的对方连连逼退,竟是不敢与他硬拼。
    所谓武者,往往都有专精之处,比如女子,便很少横练一身硬功。君不见那些当街表演胸口碎大石的艺人,都是强壮粗豪的大汉,可曾有过半个女子?按理说暮的身影瘦削步法迅疾,应该走的也是灵动游击路线……却唯有和他对招的莲知道,这家伙的每一掌下来都是重逾千钧,只要自己敢硬吃一掌,哪怕不横死当场,也要筋断骨折!
    鬼知道这样一个小少年哪里来的伟力!难道是天赋?
    然而莲也不是凡人,暮的动作快,他的身影更快,每每对方或拳或掌落下,他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闪开,或是以长刀架住。那刀刃与掌风相接发出阵阵清锐的嗡鸣之声,莲的神色不变,却猛然探出没有持刀的左手,一把拧住了暮打来的手腕。
    那刀的长度接近三尺,莲却能以单手如无物般挥动,显然手上的劲也不小。他的一拧之下莫说一个还未长成的少年,便是身经百战的汉子也要被捏碎腕骨,暮却毫无半分反应。他的手腕仿佛没有关节也不是骨骼构成,莲探指一握……竟错觉手下的不是腕骨,而是捏住一块无缝的精钢。莲的一击无功,暮却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臂,五指如蛇般顺着莲的小臂攀援而上,转瞬便锁住了他的整条臂膀。少年猩红的双瞳忽然近在咫尺,暮扣住对方的胳膊,抬起左手,一拳直击面门。
    这一拳要是打中了,莲就算脑袋没有被打烂,起码那张脸是报销了。只见他一个急速的后仰,暮一拳打空,膝盖下方却被大力一踹。他的腿一软差点跪倒,好在身体的本能比思索更快,暮缠住莲左臂的五指猛然用力,竟是借着一击之力飞身而起,向前一个空翻,直接越过莲的头顶。斗篷上的兜帽落下,额前的碎发半遮过暮的眼睛,莲却来不及转身。
    电光火石间,胜负仿佛已经定了。
    暮的神色不变,只是抬掌重击。自从战斗开始他的表情便没有发生过变化,一直都是那样淡淡的。不论是对方占上风、或是自己终于抓住一击毙命的机会,他都不曾有过半分慌乱亦或是喜悦,而是极度的冷静与专注。这种人不论从何等意义上来说作为敌手都极其可怕,因为他从不畏惧,更不轻敌。
    暮的一击眼看就要落下,眼前却忽地一花。就在他的手掌落下的前一瞬有刀剑的清吟铮然长啸,强绝的气势从对方的身上爆炸开来。刹那间如有千刀万刃加颈,那种至凶至厉、饮血无数的森寒随着庞大的灵力横扫而出,带着有如实质般的恶意扑面而来!
    暮的神色间猛然一肃,旋即收招向后飞掠。他的动作飞快,即使是倒退也丝毫不见慌乱,而是如飞燕掠过水面般轻盈而迅捷。莲依然没有转身,却见一圈烟尘以他的身体为中心猛地激荡开来,漾出万千潋滟的刀光。那柄淡紫的长刀不再被他提在手中,而是有如活物一般悬浮在莲的头顶霍霍飞旋。一股无双凌厉的杀伐之气扩散开,瞬间横扫了整条长街——那一刹那刀光剑气弥散,给人的感觉竟然不是肃杀,而是寂静。
    如死亡般深沉、绝对的寂静。
    东大街之上,万籁俱寂。一时间竟是无人再敢靠近此处,就连那险些惨遭□□的少女,此时也远远避了开去。
    “我与你无怨无仇,”莲转过身,他面对着暮淡淡开口,脸上温雅的笑意不见了,而是带着冷冷暴戾的杀气,“为何甫一见面,出手便是死招?”
    他笔直地站在那里,身影映着残破的还冒着青烟的街道,仿佛一振长刀刺入地面,无情无命、饮血无数。暮却没有看他,只是理了理被风吹乱的斗篷,又拉起兜帽,阴影笼罩他大半的面孔,少年垂下眼睛,淡淡地吐出一句话:“大凶之物,不应存世。”
    莲冷冷道:“你认识我?”
    暮摇了摇头。
    他抬眸看了对方一眼,眉间的阴郁之气更重。他身处于那大凶之刃的刀影下,却没有丝毫动容,更无半分惧色,只是用一种毫无波澜起伏的语气,仿佛背书一般平板板地说:“凶、戾、邪,三气之中占其二者,当诛。你占三样。”
    然后他顿了顿,接着道:“但是,你的身上,为何却种了双魂引?如今人间,竟还有人懂得双魂引之术?”
    *
    双魂引,乃是一种奇术。
    “奇”字,意为效果十分特殊。它与其说是一种术法,不如说更像南疆盛传的蛊术,乃是“咒”的一种,却非寻常咒师能够使用。它以特殊的方法将两人的命格相链接,只要其中一人受伤,另一人就会即时分担他一半的伤势。比如此人本来应当骨折,通过双魂引,则变成两人同时骨裂,受伤的位置和程度都是一模一样。所以种有“双魂引”之人都极难毙命,毕竟很多时候足以杀人的伤害……减轻一半后,起码可以挺到找寻医者治疗。但因为这种转移是双向的,也就是说这两人中不论哪一个受了伤,另一个都要遭殃,所以除非是王公贵族专门为了保命而种的双魂引、好吃好喝供着对方在静室里不要外出的那种,一般此二人都是一同出没,焦不离孟。
    但莲却是一个人。
    而且,据暮所知,这种奇术在两百年前就失传了。
    可惜此刻显然并不是什么适合推心置腹讨论术法的好时机。莲微微沉吟,还未来得及开口,却忽然听见阵阵铁蹄的轰鸣声。两人同时转头,向东大街的尽头看去。承天郡有四个城门,其中最大的一个便是东城门,距离此处东大街并不远,差不多只隔一个坊市的距离。此刻若是从空中俯瞰,便会发现四面城门竟是同时开启,大片身着乌衣的骑兵在城门处云集,而后便纵马列队,手持着刀戟鱼贯涌入城门,疾驰于各处大街之中。
    “柱国上将军有令!”
    铁蹄敲打着地面,发出阵阵雷鸣般的轰响。骑士们一面奔驰,一面有为首者高声大喊:“做乱官军,以叛贼论处,杀无赦!”
    “杀!”他身后的诸位骑士应和着长官的话,齐声高呼,声震全城。
    “我等乃寒甲军破阵营军士,柱国上将军听闻承天郡守军作乱,令我等入城平叛!百姓无需惊慌,我王师过境,秋毫无犯!”
    “王师过境,秋毫无犯!”又一阵滚雷般的大喝,夹杂着排山倒海的马蹄声,震得人心神欲碎。
    一面喊着,这位身着乌衣铁甲的精壮骑士已经从鞍边取弓搭箭,瞄准了一个才从某百姓家中走出怀抱着财物、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乱兵。弓弦铮响,箭矢破空之声大作,那乱兵被一箭从后心射入、前胸透出,大声惨叫着倒地。诸寒甲军的骑士纷纷都是取弓搭箭,他们的弓马之术极其精纯,每一箭发出,都有一个作乱的驻军惨嚎着被射翻在地。街上的乱军顿时惊恐乱窜,却纷纷被寒甲军的骑士们或是射杀、或是从马上抛出套索直接套住脖子,被生生拖在疾驰的马后。
    “趁火打劫者,杀!”
    “抢夺财物者,杀!”
    “依附乱军者,杀!”
    “全城戒严肃静,不准有行人车马!一经发现,皆作叛贼论处,杀无赦!”
    黑色的洪流涌入承天郡,寒甲军不愧为黄帝城最为精锐的部队,每一位骑士都是身穿乌衣银甲,骑着神骏的健马,手中枪尖在阳光下闪烁着令人战栗的寒光。而比寒光更冷的是他们的目光,这些人杀死乱兵时没有半分的不忍,也全然不理会对方的跪地哀求,仿佛枪下的不是同胞,而是待宰的鸡羊。见服软没有用,也有一些乱兵自恃悍勇,想与寒甲军搏斗以挣得一线生机。然而他们这种兵痞流氓,欺负起百姓来头头是道,却又如何是这些百战精兵的对手?不过是无谓的挣扎罢了。
    见寒甲军入城,莲和暮对视一眼,立刻默契地休战。莲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暮也并没有替天行道的决心,既然对方都一时半会儿没法解决,那么还是不要招惹军队怀疑比较好。他们俩默契地躲进街边的一座酒楼,这酒楼的掌柜算是运气好的,早在乱兵初起时就逃之夭夭了,因此里面只有满地被打砸的桌椅柜台等,虽然狼藉,倒也没有尸体。两人立在二楼的窗口,看那些乌衣的寒甲军的骑士过后,便是一队队列阵而行的铁甲步兵。他们擒杀乱兵、清理街道,被杀乱兵的血与遇害百姓的血混合起来,沁入青砖的地缝,便是冲也冲刷不走,最终变成同样漆黑的脏污。更有那些无辜女子的尸体,横七竖八地横陈于街道之上,被寒甲军的士兵们一一收敛,停放在街边的草席上。
    街道的两旁不一会儿就长长地摆满了尸体,其状之惨,令人动容。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
    身旁的莲双掌合十,轻声念诵着心经。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暮垂着眼睛,耳中听见他低沉而悲悯的念诵,只默默地看着那些忙碌的军士。少年的面容隐在兜帽的阴影下,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那个此前被救下的少女依旧裹着莲的外衣,战战兢兢地坐在离他们不远处的一张桌旁。她的容颜婉约秀美,风姿更是温柔楚楚,显然是某个官宦人家的闺秀。遭此劫难她吓得不轻,直到现在依然是小脸惨白,缩在桌旁瑟瑟发抖。
    莲转动着手中的数珠,诵过经文二十一遍。当他诵完最后一句菩提萨婆诃,暮开口了:“为何?”
    少年的肤色苍白,却唯有双瞳猩红,兜帽下的面孔带一丝鬼魅般的妖异。他注视着窗外街边的惨景,声音依旧是那样低沉干涩:“饮万人颈血而成的大凶之物,也想要成佛吗?”
    “你问我?”
    暮点头。
    面容秀雅的青年轻笑,含笑眉目间悲怜弥散:“因为善人成佛,需历九九八十一难;而恶人成佛,只需放下屠刀。”
    暮无言以对。
    莲却并无感触。他回转过头,去问那被救少女的姓名家世;又问城中兵乱初定,可要自己送她回去?
    “我姓林,名为蓉蓉。”少女低声道,“家父户部尚书林振之,居于朝歌城内。”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又要落下:“我本是来承天郡别庄游玩,却遭此横祸。若是没有恩人相救,我就,我……”
    竟是大哭起来。
    莲耐心地等她哭完,看她情绪好一些了,接着问道:“敢问姑娘家中别庄位于何处?你既已与家人仆妇失散,那还是我送你回去,路上比较安全。”
    之前莲与暮对战时,林蓉蓉可是把全程都看在了眼里,知道这个人——好吧,应该不是人——的战力极高,恐怕还是个术师。她自己虽然会两下三脚猫工夫,但是想想之前的遭遇,若是又遇上几个歹人,可未必会有第二个莲来救自己了。
    再说了,这个术师对自己很好的样子,与术师搞好关系从来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这样想着,她于是也不推辞,凄凄楚楚地答应下来。
    “你不是要去朝歌接人的么?”这二人商议已定,旁边一直冷眼旁观的暮却突然出声。
    “是。”莲道。
    “那你送她回去……?”暮的话没有说完,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了。
    “不怕耽搁这一时。”莲说道。
    暮于是便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本来就不是爱管闲事的人,虽然对于莲的身份还是颇为怀疑,但对方似乎也不是一下子就收拾得了的人物,更兼种有双魂引……暮就懒得给自己找麻烦了。他想了想,不知道那位祝二小姐什么时候到朝歌,等城中戒严解除,自己还是应当继续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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