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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学每年招收学子,仅取一千八百人。
这千八百人按照入学之试的成绩从最优者向后推,至一千八百名止。届时朝歌城东的凌云台上张贴十张宣花洒金榜,众青年才俊争先登台看榜,便是朝歌城中著名的一景,称作“云台金榜”。更有许多城中富户、朝廷权贵,但凡家中有适龄女儿的,都带着家丁仆从,虎视眈眈地守在那榜下。若是见着有中榜之人出现,二话不说一拥而上,直接拖了回家做女婿,年貌品行皆不计,当晚便可洞房花烛。于是此举有了一个趣名,称作“榜下捉婿”。
而今年,崔濯显然也成了被捉之人。
他的名次不高不低,在一千八百人中排名九百七,却也已经心满意足。巧的是他在看榜的人群中遇见了殷还羽,这家伙高居第四名,崔濯咋舌之下,自然也与他攀谈几句。没料到这几句话可惹了大麻烦,旁边顿时围上来十几个壮汉,个个穿着家丁的青色短袍满脸精悍,捉小鸡似得架起他们就跑。其中领头的一个瘦猴汉子跑得最快,一边跑一边大喊,崔濯一听,喊得却是他们家老爷:“捉着了捉着了!两位姑爷一个排第四,一个九百七!”
崔濯目瞪口呆,殷还羽哈哈直乐,俩人被一众家丁架起飞奔,端的是和腾云驾雾一般。没一会工夫两人便被请进了一座豪华府邸之中,朱漆大门铜狮子,庭院重重□□墙,显然是权贵之家、簪缨门第。众家丁将二人放下,替他们整理了袍服,又请入正堂奉上香茶二杯。崔濯是提心吊胆坐如针毡,哪里还喝得下茶去;旁边的殷还羽倒是气定神闲,拈起茶碗盖拂一拂水面,轻呷了一口,赞一声好茶。
崔濯问殷还羽:“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殷还羽答:“你路上没听见么?是要招我们做女婿呢。”
崔濯大急,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便已经见一穿着高官袍服的中年人从堂后转出,显然是这家的主人。三人相互见了礼,那官人道:“老夫敬佩二位公子的才学,家中恰有两位女儿年方二八,相貌并不丑陋,也粗通文墨、尚擅女红。愿嫁与公子为妻,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崔濯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张脸憋得通红,哼哼唧唧答不上话来。殷还羽却是不慌不忙,他端着一脸亲切温润的笑容,道:“在下出身微寒,承蒙垂青,实在受宠若惊。只是贵千金若要下嫁,恐怕还要和家中妻子商量一下。”
他什么时候有妻子的?!
这货撒起谎来根本不用打草稿啊!
崔濯满眼的不可置信,那官人闻言却是一愣,旋即大笑。他“榜下捉婿”确实操之过急,于是也并不责怪殷还羽,而是笑着看向崔濯:“那这位公子,可是家中也已有妻室?”
崔濯顺坡下驴,刚要答个“是”字,那边殷还羽却抢先道:“崔兄却是不曾娶妻。”
崔濯杀人的心都有了。
最终崔濯还是想出了办法,借着如厕的理由溜出去苦求檀上月,让她从外头来府中寻自己,就说是定亲的未婚妻。檀上月虽然还只是个虚影没有实体,但是只要别人不碰到她,还是并不容易看出来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囫囵个走出府邸,崔濯的第一件事就是咬牙切齿地举起风吹雪,连剑带鞘地追杀殷还羽。后者却一把架住了崔濯追砍——或者说追敲——的剑鞘,看着檀上月问道:“她是谁?”
以他和崔濯打小的交情,自然知道这家伙不可能有什么未婚妻。
“我的剑魄!”崔濯怒道。
殷还羽微微眯起眼,满脸不信的神色。他的眼睛是很深的黄金色,专注时瞳仁会像猫一样缩成一条细线。他端详着檀上月,她的白衣白发在阳光下愈发显得剔透,就仿佛随时都会消散的冰雪:“崔九,我最喜欢美人,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可动手抢了哦?”
他这句话没有在开玩笑,“最喜欢美人”也不是现编的理由。整个赤帝城都知道这位帝子殿下平生最好有三样,名刀,快马,美人。东宫之内据说哪怕一个看门的嬷嬷都是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而恐怕整个南疆赤帝城的佳丽都被殷还羽收集到了宫中。不过他好像并不是对美人儿有什么亵玩之念,只是单纯地喜欢收集,然后看着就高兴。
檀上月自然是美人,而且是倾国倾城的绝世红颜。她的美和南疆夷女的艳烈妖媚不同,有着剑一般凛然的森严。这样的女子既是美人也是名刀,崔濯绝对不怀疑殷还羽是真的想把她抢走,哪怕这是自己的所有物。和殷还羽数年的来往崔濯早就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
殷还羽要翻脸,那可是完全不需要预兆的。
“确实是剑魄啊!”崔濯抬腿把殷还羽踹开,后者却自己轻飘飘地避开了。檀上月可丝毫不会在意这两个人谁或谁有什么想法,她不喜欢呆在太热闹的地方,直接化作一道轻烟消散在了阳光下。
“哎呀,真可惜。”殷还羽感慨道,语气里满是遗憾。旋即他又笑了,微微上挑的眼尾有狐狸一样的狡黠:“崔九,你不会以为我真的要抢人吧?”
“我对殷公子的德行从不敢抱有什么期待。”崔濯回敬道。
“这不是德行不德行的问题。”殷还羽大摇其头,“天下的美人儿千千万万,我的朋友可就你一个呀。”
“我猜你上次困杀你那伴读书童之前,也是这么跟他说的。”崔濯嗤之以鼻。
殷还羽笑了笑,也不和他争辩。他看了看道旁灯柱上石刻的日晷,道:“不论如何,既然你我都考进太学,那么便是同窗了。太学四月初五开学,届时行李杂物全要一同运送进太学的山门。你要不要一同前往?”
*
朝歌城北,皇城。
御花园内,草木扶苏,花影摇曳。正是阳春三月的天气,前夜的一场春雨浸透园内干涸的地面,此刻在阳光下沁出淡淡的水汽,带来清润泥土的芬芳。大树大树的西府海棠盛开如晓天明霞,绚烂的粉色与青葱枝叶的绿交相辉映,带来整个春天明艳而蓬勃的生机。
海棠林中的偎花亭,四面垂着云雾般轻柔的薄纱。微风送来浅淡的花香,轻抚在亭中熟睡少女的脸上,如母亲的手一般温软怜爱。那少女侧卧在紫檀的贵妃榻上,她如云的秀发散落于锦衾玉枕间,珠钗滑落在地;薄薄的绒毯被随意拨拉到腰部以下的位置,露出的上半身穿着绣了盘龙的华美宫装,竟是稀有的水缎裁成。这样一件衣服便是普通的富贵人家也决然穿用不起,她却毫无怜惜的意思,只当做睡衣一样压得皱巴巴的。
梦境甜美,少女卧于花丛间午睡,便如画上的仕女一般动人。有人伸手拾起落地的珠钗,捋一捋凤凰口中红宝石的坠子,为她重新放回枕边;又拈起一瓣穿过重重纱幕、最终落于少女眉间的海棠花,将其轻轻随风拂去。那只手白皙修长,骨节清晰,就连指甲都修剪得圆润干净,显然是一只非常用心保养、而且主人也非富即贵的手。然而那手的虎口和指腹却都覆盖着薄薄的茧子,掌心的纹路深邃有如刀刻,又显是一只惯于使用刀枪的手。
御花园内寂静无声,唯有鸟雀的鸣叫清幽婉转。四个守在凉亭外的宫女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因为她们知道那只手温柔得可以不伤落花半分,也可以弹指之间,便取万军项上人头!
四人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竟是连交换一个眼神的勇气都没有。亭内宫装的少女幽幽醒转,她坐起来,揉了揉尚且惺忪的睡眼,发现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人。而她也并不觉得诧异或者恐惧或者被冒犯,而是惊喜地叫了起来:“鹤先生!”
年少的女帝陛下,对摄政王笑靥如花。
寻一鹤任由她一把抱住了自己的腰,只轻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快松开。像什么样子。”
“不要。”言采采果断摇头,干脆把脑袋蹭到了他的胸口,“采采好久没有看见鹤先生了,想念得紧。”
守在凉亭门口的四个宫女冷汗顺着后背拼命地往下流,就和挂着条小溪似得。她们此生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是个聋子最好还是个瞎子,这样就能理直气壮地说自己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
“有多想?”偏偏寻一鹤还丝毫没有避嫌的自觉性,反而笑问道。
这可把言采采给难住了。她歪着脑袋皱着眉头,使劲儿地思考半天,忽然灵光一闪,展颜道:“就和球球丢了的时候一样想。”
她这话出口,亭外的宫女更是汗如雨下,小溪流成了瀑布。球球是何许人也?那是曾经玄帝城遣使送来的国礼之一,乃是只绒球似得雪猫,一直是言采采的爱宠,取名叫做球球。半年前球球走丢过一次,那一个月虽说言采采确实是茶饭不思地想念它……但是把堂堂摄政王比作一只宠物猫,普天之下估计也只有言采采有这个胆子。
要知道,如今之局面可以说整个皇族都是处于寻一鹤的羽翼之下,说是说他狼子野心,挟天子以令诸侯,却也不得不承认若非他的守护,这江山怕是早就不姓言了。所以朝廷上下,从皇亲国戚到大小官员,虽是对他恨得牙痒痒,却也从不敢当面顶撞。可以说只要寻一鹤愿意,随时都可以让言采采这个傻皇帝悄无声息地消失。
但显然,寻一鹤对言采采的包容心还是十分宽广的。他只是任由言采采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道:“林小姐方才来拜访你,太学的金榜出了,她亦榜上有名。”
“嗯?蓉蓉吗?”言采采一愣,立刻抬起头,“太学是什么?”
寻一鹤顿时卡了一下……以言采采的脑子整个天下可能只有一个皇宫那么大,确实难以搞得请太学究竟是什么东西。于是他决定避而不谈,而是说道:“总之这是喜事,你可不能衣冠不整地去见她。”
言采采大力点头,旋即高声呼唤守在亭外的宫女,为她盥洗梳妆。四名宫女战战兢兢地上前,寻一鹤便自动退出了凉亭,示意她们放下遮挡的竹帘。
林蓉蓉在暖阁里等了一个时辰,终于等来了引路的太监,将她带到御花园的凉亭中。
四位贴身伺候的宫女已经被遣走了,凉亭里的贵妃榻也已撤掉,换上古朴的金丝楠木桌椅。纱幕依旧在风中飘飞,地面上却已经扔满了木制和金属的榫卯,还有许多精雕细琢、却分不出来是做什么用的零件。地面上铺着厚厚的锦垫,而言采采就像小孩一样坐在满地的机关零件中间,兴致勃勃地研究一张图纸。寻一鹤则是坐在桌边,他的面前摆着笔墨纸砚并一叠文书奏折,正展开一张信函细看。
言采采自幼脑子不好使,却专爱也擅长机关偃术,像这样坐在一地的零件中,一玩儿就可以玩一整天。林蓉蓉低头看了看她,非常努力才控制住目光中的嫌弃。
每次看见言采采这个样子,就觉得果然投胎是个技术活。
因为三人相互之间都非常熟稔,林蓉蓉也不需要行君臣大礼,只以平辈之间的礼仪相见即可。她行过礼,言采采依然沉迷于零件之间,竟是丝毫没有察觉好友的到来。林蓉蓉也没什么反应,因为她已经习惯了。当傻子陛下摆弄偃术的时候,别说林蓉蓉,摄政王都会被无视。
“兄长今日又忙于公务么?”她只是看向寻一鹤,柔声问道。
寻一鹤出身微寒,少年时曾投身林府,做林府大公子的伴读书童,吃住皆和少爷一起。只可惜世事难料,后来寻一鹤离开林府,一路飞黄腾达;林府的公子却是不学无术,变成了朝歌城著名的纨绔。所以时至寻一鹤官拜柱国上将、封靖远侯,林大公子就常常吹嘘自己和寻侯爷乃是打小的交情,连带着妹妹们都跟着喊他“兄长”。寻一鹤倒也没有反对过,每次都给足了面子地应一声。
“嗯。”这次也一样,寻一鹤随意地应了一声,便用笔杆子指指地上坐着的言采采,“采采等你很久了,你们一块儿玩去吧。”
他今日穿一身玄色锦袍,胡服箭袖,衣上以银线暗绣着鹤翔千山,是武人最标准的打扮。其实寻一鹤的长相偏阴柔,笑起来时甚至会带着点女气。但很多人第一眼见到他都会下意识地忽略这个人的长相,因为他身上的煞气……实在是太重了。
以军功封侯的大将身上往往都带着这样掩也没法掩饰的杀伐气,因为他们的脚下踩着千万无名的尸骨。一将功成万骨枯,而寻一鹤显然更是这句话的真实写照,他自己也曾直言不讳,道自己所负的亡魂之众,怕是总览天下,也只有北境玄帝城的名将典言可与之争锋。这份凶煞,混杂以他容貌的三分阴柔,便是眉间难以名状的妖异邪气。
林蓉蓉半生坎坷,察言观色的本事更是娘胎里自带的。她觉察寻一鹤专心公务,便不再打扰,只是转向一旁的言采采,敛袂坐在她身旁,与她一块儿摆弄那些木制的零件。言采采天性真纯,见好友来和自己一块儿研究喜欢的偃术,高兴地满脸都是笑。寻一鹤向两个少女这边看一眼,神色依然是淡淡的,眸中却露出一闪而过的阴霾。
他不喜欢被人叫兄长,无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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