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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那个梦。
唐琪已经无法忍受自己再次回到小佳消失的那个梦里。
那揉杂蜜香的梧桐下她消失的身影, 和无处不在银铃般的笑声,一遍遍从他脑子里的各个角落传出。
突然, 一个低哑的声音从幽静的树林中幽幽传出。
“……唐琪,你知道小佳为什么会死吗?”
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特殊的嗓音低哑磁性, 像是隔着一层纱那般飘忽不定。
……他当然知道。
没有照顾好她,是他的错。他有罪,罪该万死。
“……唐琪,你难道不恨那些畜生吗?”
那声音顿了一下, 继续说道。
……怎么能不恨?!
他恨不得一个个亲手杀了他们, 尤其是那个罪魁祸首, 可那人最终毫发无损。
他恨不得和小佳一起去死, 但他被人时刻看守, 求生不得, 求死不能。
……为什么要拦着他?!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安队长……
“……唐琪, 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阻拦, 你会不会为小佳报仇雪恨?”
要是他没有阻拦……
刀一定会在下一秒就捅穿那个男人的脑壳,血水会混着脑浆崩出来。
那个时刻, 一定很美。
小佳一直看着呢……她在等我为她报仇……她恨……恨不得大家都去死……
……小佳对不起……我来晚了……我来晚了……我有罪……
“……唐琪, 警察没有在关键时刻保护小佳,甚至因为他们的疏忽导致小佳的自杀……”
“甚至他阻止你。他阻止你为小佳报仇,他阻止你去看小佳, 他阻止你和小佳在一起……”
“……唐琪……就这样, 你还能相信警察吗?”
一滴泪从唐琪的眼角缓缓滑落, 他的喉咙中传出一阵嘶吼般低哑的喘息。
明亮的屋子里,男孩倚靠在病床的床头背脊微曲,小臂上的肌肉却紧绷着,青筋外露。
赫医生手里拿着笔,悠闲地在纸上记了些什么。
警员和律师从门口的玻璃窗一眨不眨盯着背对他们的唐琪。
但二人的谈话是不会被别人听到的,这是华国对嫌犯人权的保护。
赫医生全程保持微笑,一张平淡无奇的脸看起来格外认真,眼睛一眨不眨紧紧跟随着唐琪。
他仿佛鼓励着唐琪一般频频点头,眼神中流露出足够的包容和理解,恰到好处的微笑为他整个人增添了一些魅力。
门外负责监督的两人看着唐琪战栗的身体,唐琪好似激动地倾诉了些什么,连手臂都控制不住地颤抖。
两人相视一眼,这才略为安心地放松下来,这的确是心理治疗会发生的正常情况。
赫医生满意地看着唐琪紧闭的双眼,纤细的睫毛微颤。
一滴晶莹的泪珠堪堪挂在了唐琪的脸颊边,青筋从他的额角暴起,蜿蜒遍布脖颈。
狰狞,却又美丽。
赫医生在本上点了点笔,一直维持着客气礼貌的笑容,眼底一抹阴翳闪过。
“唐琪,你到现在,还敢相信警察吗?”
低沉的语调像毒蛇一般细细钻进唐琪的耳朵,他眼皮不断颤抖着,眼珠不安地转动。
“……他们对你的好都是骗你的,你以为他们为什么要对你好?你以为那些好都是真的吗?”
“呵,别开玩笑了。”
唐琪皱起眉痛苦地绷直了身体,冷汗从他的额角边滑落。
“唐琪,你想想他们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对你好,别天真了,你以为小佳的死真的那么简单吗?”
“……唔……”
“他们明找到小佳的下落为什么不早点来,为什么好巧不巧在那个时间救小佳,为什么刚好打断不让你报仇,为什么要在那个时间打盹……”
“……唐琪……你真的以为,一切都只是巧合吗?”
一连串质疑毫无反驳地铺天盖地向唐琪涌来,他大口大口粗喘着犹如溺水了一般,脸憋得通红。
“……嗬……嗬……不……”
他脸上的五官狰狞地纠结在一起,牙齿因为愤怒而上下颤抖着,磕磕绊绊发出咯咯的声音。
“……他们全是一伙的,他们是串通好的……你还不明白吗?”
“难道你不想报仇么?小佳可还在等你呢。”
唐琪像雷击一般浑身猛然战栗了一下,连眼角都有些泛红。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像是从腹腔中发出似得,嘴巴只张开了一条小缝。
“……报……报……仇……嗬……”
赫医生勾起一边嘴角,瞬间将原先脸上假面般标准的和善打破,却又在下一秒迅速恢复了过来。
“你只要把他们做过的事情,原样还给他们就可以了。对不对,唐琪?”
唐琪额角的冷汗顺着暴起的青筋缓缓流下,他的手死死握紧瓷坛边缘,掐得手指发白。
“……还……还给他们……”
那声音又响起了,如同蛊惑般,声声不息。
“警察都一样,没有一个好东西。”
唐琪紧闭着眼,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呢喃重复。
“……警……察……都一样……没有一个……好东西……”
赫医生完成了手中画的最后一笔,然后将其中一页纸撕下来,妥帖地装在兜里,最后把钢笔在口袋边别好。
他悠闲地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表,又对着门外等候的二人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可以进来了。
“唐琪,时间到了。我数到三,你就会自己醒来。”
“一。”
门外二人伸手拉门,同时低沉的语调也在唐琪耳边轻轻响起。
“二。”
两人拉开门,一前一后准备进屋。
“三。”
两人走了进来,唐琪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脸上挂着泪痕,却又愤怒地红着眼。
眼里茫然,却又带着莫名的恨意。
他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赫医生的脸看,而律师和警员将全部视线都放在了唐琪的表情上。
没有一个人发现,赫医生的嘴正在无声地开合。
——报——仇——
唐琪垂着眸子,低下头看自己怀里的瓷坛。
他扭曲的脸映在瓷坛边沿上,瓷坛上那个扭曲的人也在回望着他,层层叠叠,无休无止。
那人的嘴巴也在无声地开合。
——报——仇——
尖细的童声又在他脑中响起,记忆中那张惨白的小脸披头散发,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扒在瓷坛壁上盯着他。
她的头发被一团黑影向后拖拽着,五官诡异扭曲,散乱的头发中只能看到一只漆黑的眼。
眼里尽是痛苦和怨恨。
“……哥哥,警察没有一个好东西。”
那声音幽幽地从黑暗中滋生出来,特殊的语调听起来莫名熟悉。
“……哥哥,给我报仇。”
童声不知什么时候加入了低沉缓慢的语调,渐渐地,渐渐地,两者合二为一。
唐琪躬下身,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将瓷坛紧紧抱在怀里,脸静静地贴在了冰冷的瓷罐上。
女孩从瓷壁上艰难地爬进他贴过来的耳朵里,一点点蠕动着,一边发出银铃般愉悦的笑声。
“……嘿嘿嘿……哥哥……哥哥……我们永不分离……”
唐琪死死闭上眼,强忍脑子里充斥异物的感觉,耳朵紧贴着瓷壁不愿松开。
眼泪一滴滴,缓慢地,沿着瓷壁跌落。
*
“赫医生,唐琪他怎么了?诊断结果怎么样?”
律师接过赫医生递给他的诊断书,将文件从头看了一遍。
“精神分裂?……患者出现明显幻听、幻视、幻嗅等症状,并且伴有严重的被害妄想,需要尽快进行相关治疗……”
赫医生抬头,微笑着向二人解释道。
“是的,唐琪已经符合了保外就医的标准。他的情况现在很复杂,不过他发病的时间还没多长,我认为你们应该尽快将他送去就医。”
律师拿着文件严肃地点了点头,转身去走廊给委托人打电话。而警员则负责看守着孩子,寸步不离。
赫医生看了看床上怀抱瓷坛蜷成一团的唐琪,转头向警员礼貌地点了点头,询问道。
“请问警察同志,我可以先回去了吗?一会我们科还有会要开。”
警员赶紧连连点头。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多谢您了赫医生,您有什么事就先去忙吧,我们随后再去找您去做后续工作。”
赫医生礼貌颔首,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他的白大褂上,一块银亮的小标牌随他走动的频率若隐若现。
银色的小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上一共刻着两排小字。
“赫宁,帝都荣誉医师
haines,from america”
(haines,来自米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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