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案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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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唐琪那里出来已经不早了, 安平也只是去队里看了一趟通知大家不用加班，毕竟这次行动叠在一起累得人够呛。
    第二天早上, 安平一早就赶回了队里。
    这时，未晞等人已经来了, 桌子上还有一大堆的公文垒在那里等待他们处理。
    办公室的空调抵挡住了盛夏炎热的气息, 窗外绿荫落在明亮的玻璃上，投下一片阴凉。
    未晞急忙从法医小倪那儿拿来检验报告分发给了众人以便做材料。
    经过检测，阁楼上的无头骸骨、冰柜里被冰冻的头颅、吊在屋顶的乳/灯，还有泡在福尔马林里的人体组织皆确定无误是肇事者女儿的dna。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 除了头和骨头外, 其他玻璃罐中的人体组织都有不同面积的部分不翼而飞。
    也就是说, 陈宇有可能在犯下第一案时就已经产生了食人的念头, 并用肇事者女儿的尸体做了首次尝试。
    那串由四个人/乳做的灯罩经检验, 与肇事者家地下室水槽边发现其余一人的dna完全匹配。
    也就是说, 从陈宇犯第一案开始, 到他自杀, 已经有四个女人被害了。
    而第五个受害者白鹿，幸亏被及时赶到的众人救下, 这才脱离了生命危险。
    陈宇的连环食人案才刚做完记录就接档了小佳这起恶性轮/奸案, 也是由于其恶劣程度而使他们队受到了媒体的广泛关注。
    这两起恶性事件的曝光在社会上迅速引起了轩然大波，同时在其事发周围的大学和小学都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市民恐慌。
    于是，帝都高层极其重视这次的两起案件, 并且迅速下了死命令, 要求彻查类似失踪案, 而全帝都的孤儿院也自然受到了更为严厉的调查。
    未晞刚回来局里便被陆局叫了过去，询问这起案件中发现的关于“荆棘鸟”案件线索的各种细节。
    当初就是因为米国发现“疑似自杀的他杀连环案”中的受害者大部分是米籍华人。
    之后两国高层才派未晞做华国的专员或者说两国联案前的中间人，来华国参与案件调查。
    按照要求，未晞需要整理往期大量类似旧案，并分析其与米国案件是否具有关联性，然后定期向他的老师和陆局汇报调查情况。
    来米国两个多月，未晞每天不但要跟一队出任务，还要半夜回去加班整理资料。
    本以为需要至少半年才能有所收获，不过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居然没多久就接到了“蓝鲸案件”。
    “蓝鲸案件”中，嫌犯在大型心理学术交流会上捡到了带有“荆棘鸟”手绘图、暗语、还有密码的笔记本。
    这一点，成为了警方视野内的第一个线索。
    虽然他们当时用了很多种方式都无法确定笔记本上密码的含义，但接下来陈宇的连环食人案中，居然也出现了“荆棘鸟”的身影。
    而从陈宇老宅搜出的那本带有“荆棘鸟”的书，成为了这起连环案中最关键的一点。
    如果把最后陈宇在警局的服毒自杀，和他死前画下荆棘鸟的血印都联系起来的话，那么未晞可以肯定，当初老师和自己做过的推测是正确的。
    也就是说，有一个跨国的犯罪组织正在华国和米国进行长期的暗中活动。
    这个组织的成员在其内部应该有着特殊的联系方式，并通过一定途径筛选出符合条件的成员吸纳其中，以扩大其组织。
    但为什么这个组织会选择陈宇作为成员？
    当初被遗落在大型心理学交流会的那本笔记本到底是不是有意为止？
    陈宇案又和米国案中有什么共通之处？
    陈宇家的书和蓝鲸案中的密码有着怎么样的关系？
    ……
    一个个问题像乱麻似得纠缠在未晞的脑子里，在这团繁乱的线索中找到共通之处是他目前最首要的问题。
    于是，未晞回到队里便开始着手分析“荆棘鸟”案件，白鹿手伤无法写字便帮他一起寻找突破点。
    而安平这时才得知，之前想要收养小佳的那对夫妇找了律师，要求为唐琪进行辩护，想将他原本一年的刑期缩减为最低。
    现在，夫妇要求委派律师与嫌犯唐琪进行接触，人已经走过程序到了医院。
    这时，一阵电话铃从办公室的桌子上突然响起，将全神贯注的众人吓了一跳。
    安平皱着眉接起了电话，是夫妇委派的律师打来的。
    那个律师说，他的委托人觉得唐琪的精神状态不对需要心理方面专家进行评估，希望得到警方的同意。
    精神状态不对？
    那孩子的确在这件事之后，很多时候看起来行为不太正常。
    昨天安平也准带他接受精神评估，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向上级请示罢了。
    所以这对唐琪来说是件好事。
    人在受到一定程度的心理创伤时都会产生不同程度影响日常生活的应激反应。
    何况小佳是在他眼前遭受了如此凌虐，要换如何一个大人来都有可能当场崩溃，更不用说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了。
    安平答应地十分痛快，并且由衷感谢那夫妇能够出钱为唐琪做这一切。
    电话那头。
    唐琪坐在床边，抱着怀里的空瓷坛听到安平爽朗的声音，默默垂下的眸子中泛起波澜。
    “唐琪小朋友，这位是帝都医院最权威的赫医生，我们需要你等一会配合他做一个全方面的心理评估。”
    唐琪收紧胳膊牢牢将瓷坛抱在怀中，他全程只看着手臂上蓝白的手链发呆也不抬头，脸上面无表情。
    律师看他这个样子也知道得不到什么答案，于是和身旁坐着的赫医生打了个招呼便站去门外等候。
    这个赫医生看起来二十三四的样子，却年纪轻轻便挂了帝都荣耀医生的称号。
    他身穿白大褂，拿着厚厚一沓测评表安安静静坐在那里。
    赫医生长得说好看也没多好看，说不好看也还凑合，就是那种扔在人群里找不出来的长相。
    他的存在感极低，但声音却很有磁性，让人一听就忘不掉。
    “唐琪同学是么，放松一点别太紧张，我们只是问一些问题好吗？”
    唐琪仍旧呆呆抱着瓷坛不撒手，瓷坛罐壁上反射出一道扭曲的影子。
    突然，他像是活了一般眼神有了光，一脸呆笑轻轻沿着瓷壁摩挲，神情温柔。
    赫医生略带惊奇地看了看瓷壁上唐琪自己的倒影，和他堪称深情的目光。
    然后他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
    “我看过你的资料，这是就是唐佳吗，她看起来很漂亮。”
    唐琪这才像有了一点反应似得倏地将瓷坛牢牢搂进怀里，遮起刚才的倒影不给他看。
    赫医生若有所思地看他死死抱着那坛子不放手，唐琪的视线缓缓从坛上移到了他的脸上，那双眼睛充满了煞气。
    “……你、不许看她。”
    嘶哑的嗓音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来，唐琪的面部随着他的话开始不断扭曲着，五官像重新糅合般显得异常奇怪。
    “唔……要想我不看你得和我一起做件事情才可以。”
    赫医生点着笔讨价还价，向前够着身子作势要看唐琪怀里的坛子。
    他的眼睛全程牢牢盯着唐琪的眼，声音低沉。
    “唐琪，我要你和我一起数一百个数能做到吗？很简单对不对，小学生都会数的。”
    唐琪看他拿出别在白大褂口袋的钢笔，然后就那么直直的抓在手里，黑沉的眼睛一直跟随着他，语调悠长轻缓。
    “唐琪看这里……对……盯着这个钢笔我们来数数，数到一百你的唐佳就会出现在你眼前……”
    唐琪被那句话引得不由自主看向了他手中掉了漆的旧笔，斑斑驳驳的漆皮随着医生的动作轻摆。
    “……对……就是这样……很好……眼神要紧紧跟着这根笔……心里从一开始默数……对……数到一百唐佳就会出现的……”
    钢笔慢慢悠悠从左边晃到右边，又从右边晃回左边。
    “……13……14……”
    那斑驳的漆皮好像就近在眼前，唐琪眨眼时连眼底都留下了斑驳的光斑。
    “……69……70……73……”
    唐琪眼底光斑越来越重，在视网膜上一圈圈扩大着，干涩的眼珠忍不住想要流出泪来。
    “……82……90……”
    唐琪坐在床边，手渐渐有些松懈了劲头，眼皮越来越沉重像是灌了铅一般，每次眨眼时都忍不住疲惫想要轻轻阖上。
    “……98……99……100……”
    视线越来越窄，越来越窄，最终眯成了一条缝隙，黑暗随之席卷而来。
    唐琪终于支撑不住疲惫缓缓阖上了眼，身体却还坚持抱着瓷坛，胳膊支在上面保持平衡。
    赫医生早就收起了钢笔，好整以暇地看着被催眠陷入潜意识的唐琪，嘴边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