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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已沉默地将头低低埋在了安馨的身上, 额头抵在她身上肩膀微微颤抖着。
安馨刚被抱出来时,安平便一把脱下自己身上干净的体恤将她身上带血的病号服和裙子换了下来。
闻着体恤上淡淡的烟草味, 苏已渐渐平静下来,尾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我没有犯法……”
安平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单薄的背影, 脊背微弓, 双肩垂耸显得异常沉重。
“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可大可小?说小了你是做好事做慈善,说大了你可就是私下非法组织干预警方调查?”
苏已单薄的身影僵硬了一下,这才缓缓转过头来坚定地望着安平的眸子,沙哑的嗓音低沉。
“……我们所有人, 都愿意配合警方的调查, 保证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
安平望着他沉黑的眸子, 那双眼眸干净透亮, 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真诚与信任, 一如从前。
安平原本绷紧的面容松动了些, 像是释然一般轻垂下眸子, 叹了口气。
下一秒他抬起了胳膊,一把紧紧抱住了面前的两人。
这时,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至近, 一大群人从远处小径跑了出来。
若干支队警员立刻将摩天轮周围拉起了警戒线。
而后跟着拖了两个担架气喘吁吁跑来的几个医护人员,则手脚麻利地将安馨和白鹿架了上去,开始给二人做应急检查。
安馨小脸通红软绵绵地躺在担架上呼吸悠长, 而白鹿则惨白着脸一动不动躺在那里浑身冷汗淋漓。
医生看着二人的状态松了一口气, 安馨异常的状况很可能被服用了安眠药, 白鹿则应该是正常的应激反应。
贝贝龚玥和支队警员们留在原地保护现场等待陆局和法医的到来,未晞三人则跟着救护车直接去了医院。
未晞看着眼前担架上白鹿一张小脸惨白,眉头皱成一团睫毛在不断颤动着,一滴滴大颗的冷汗打湿了她散乱的鬓角。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白鹿的一缕散发从眼角边勾起,轻柔地别到她的耳后,眼底沉黑流动。
未晞俯下身轻轻握住白鹿冰凉裹着血色纱布的手,温热的呼吸浅浅扑在了白鹿小巧的耳廓上,语调低沉。
“……小白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白鹿像是听到了他的声音一般睫毛应声轻颤,眼珠不安地转动了两下。
过了一会,一切重归于黑暗。
*
黑暗。
到处都是黑暗。
无声无息,漫无边际。
白鹿眼珠不安地转了转,一片静谧中,她只能听到自己愈加微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一声声缓慢又清晰。
鼻腔里火辣辣缺氧般地刺痛一直蔓延到了胸膛,空气中传来一丝若有若无酸腐的腥臭味。
她忍住鼻腔的疼痛皱起鼻子,轻轻嗅了嗅。
这味道像是沉闷的夏天里下水道拥堵涌上来的酸臭,又有点像是儿时在胡同里冒险发现的爬满了蝇虫的死老鼠。
……为什么儿时在湿潮昏暗的胡同里发现死老鼠的画面,会突然那么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清晰地像是昨天才发生一样,连死老鼠周围小伙伴们好奇稚嫩的脸庞都如此清晰。
那里没有风,粘稠的空气中带着的浓重酸腐味令人作呕。
白鹿惊恐地远远缩在人群后不肯前进一步,她低头,发现手中紧紧攥了一抹鹅黄色的裙角。
原本愈加微弱的心跳稳定又沉重地砰动着,一声一声,一点点渐快起来。
一片死寂的黑暗中,仿佛还有什么。
白鹿支起耳朵屏住呼吸,仔细听了听,一丝若有若无的呼吸在她身边轻轻响起。
……是谁……
她屏息,在一片黑暗中奋力寻找捕捉着刚刚那丝微弱的呼吸,那声音仿佛就浅浅落在了她的耳边。
……谁在那里……
……这里……是哪……
白鹿转了转眼珠,睫毛不安微微颤动,眼皮沉甸甸地坠在一起仿佛千斤重。
她艰难地想要张开嘴,却发现嘴巴好像被什么东西强行黏在了一起,像一张大大的膜死死覆在她的脸上。
“……唔……”
刚才的动作使她干涸的嘴唇猛地从膜上撕了下来。
一点温热的血腥顺着她的嘴唇流进了嘴里,淡淡的铁锈味悄然占据了她的口腔。
温润的液体随着她的唇动在膜上沾了沾,她痛地皱起眉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用口水润了润唇瓣上的伤口。
不一会,白鹿惊喜地发现那一片膜没那么黏了,她的嘴唇可以借助湿润的口水一点点从上面小心脱开。
她这一动,才发现自己全身异常地沉重,四肢火辣辣地酸痛着,力气全无。
身边那丝微弱的呼吸,随着一声衣料摩擦的声音后直接落在了她的耳廓上,原本若有若无的声音变得沉稳悠长。
一阵温热的鼻息落在了白鹿敏感的耳廓上,吓得她浑身战栗了一下,上下牙在嘴里不由自主地磕绊发出“咯咯”的轻响。
白鹿挣扎地想要睁开眼,一丝光线随着动作轻轻漏在了她的眸中。
千丝万缕的光线迎面落在她琥珀色的眸中将星辰点亮,下一瞬白鹿却痛苦地紧紧闭上了眸子。
眼里像针扎一般的刺痛持续了一会,她什么都看不见,光明取代黑暗刺伤了她的眼。
泪涌上来,润湿了她的眼眶。
过了好一会,她眼里的刺痛才逐渐减轻了一些。
白鹿这次长了记性,她眯缝着眼一点一点地慢慢睁开,全然陌生的场景随之映入了她的眼帘。
白鹿瞪着大眼无声地打量着这一切,布满灰絮的屋顶又高又脏,墙壁上拉着层层叠叠的蛛网。
一扇窄小的窗子就在墙壁中上,焊了很多铁杆,阳光被切成长条从缝隙间漏了下来,刚好打在了她的脸上。
……这到底是哪……
……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白鹿不敢再抬眼直视那抹阳光,刚才猛然照进来的光明在她的视网膜上留下了一个圆圆的白斑,每次眨眼时都会虚斜地落在微尘轻舞的空气中。
她转了转眼球让眼里的湿意润开。余光里,一抹鹅黄一闪而过。
白鹿紧紧盯着余光里那抹鹅黄,艰难地用力望去想要看到更多,脖颈随她的动作微微挪动。
一点一点,眼前的鹅黄色越来越多。她歪着头,感觉到耳朵贴在地面上的冰凉和疙瘩不平的粗砺。
一个鹅黄色的熟悉身影渐渐落入了白鹿的眼眶。
她的瞳孔猛然瑟缩,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白淼小小的身影安安静静躺在她身旁,还未发育的胸膛随着她柔弱的呼吸上下起伏。
她身上新买的鹅黄色连衣裙已经被灰尘染脏了,苍白的小脸上不知道被谁贴了一块巨大的宽胶带,黑发散乱地落在她身旁。
……姐姐……
白鹿尝试着动嘴叫她,但又无法读出准确的发音,微弱的呜呜声如同猫儿一般。
白淼不知道听没听到,她闭紧双眼颤了颤眉,却仍不见人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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