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过往

第二章 打工记(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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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姑家的菜很丰盛,有豆角炒肉丝,番茄炒鸡蛋,还有几道现在不记得了。这些菜都在桌子上整齐地摆放着,上面盖着个盘子,应该是早就做好了。
    姑姑掀开盘子,说:“我早就做好饭了,快吃吧。”
    我默默地吃着,不敢出声。尽管他们没有说我,但是我自知自己给大家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吃过饭,姑姑问堂姐:“你们厂里要不要人了。”
    堂姐无奈地说:“我们那儿都是要长期工,不要暑假工。”
    “那我明天带她去到外面找找吧。”姑姑说。
    我安静地躺在床上,不说话。这儿不是我的家,我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地。以前父亲没有生病的时候,我和姑姑就不怎么亲。当然她们和我也不亲。我从小在外婆家长大,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自卑而又懦弱,不敢讲话。不想弟弟那样喜欢说话,而且醉还特甜。有大人在的时候,我都很沉默,沉默到可以轻易被忽略存在。但是这次姑姑他们却对我很是客气,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出自对于我们家怜悯吧。
    第二天,姑姑骑着电动车,带着我在附近找工作。那些招人的工厂或是饭店要么说不要暑
    假工,要么就是说不要未成年。找了一天也没有找到。最后还是在一家毛巾厂里找到了一份剪线头的工作。
    我不是这家工厂的员工,只是替他们处理零活的外人。说是一个厂,其实小的很,就只有
    五六台绣毛巾的机子。机子每次可以绣十几条毛巾。工人只要把毛巾码好,放在固定的位子,启动机子。机子就可以自动绣毛巾了,中间要是绣花的线断了,工人把线接上就行了。在这个南方小城,以及周围很多的南方小城里,这样的小工厂很多。这是一个轻工业兴盛的地域,当然重工业发展的也不错。总的来说这就是一个工业高度发展的地方。所以每年都会有很多来自中部省份的人来这儿打工。
    工人可以在厂里吃饭。我们只能自己解决。和我一起的还有一个比我小一岁的女生。熟悉之后,我们也会在剪线头的时候谈些别的事。交谈中,我知道她是我弟弟以前的同学。一股悲凉的长桑感在我的心头萦绕,久久不散。这感觉很难受,我都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肆无忌惮地大哭一场。这个厂里我弟弟以前上学的那所学校仅仅就一公里的距离。
    以前父母在这儿打工的时候,有一次暑假来了,弟弟不愿意回去了,任凭父亲怎么说,他都撒泼打滚就是不回去。最后就我自己一个人回去了。这个女生和我弟弟是同学。从她的口中听到关于弟弟的事,我总感觉心很痛。父亲的一场病改变了我们原有的生活,我的世界变地支离破碎。
    这个我曾经生活过很久的城市对我来说变得很遥远。这是我最后一次去这个城市。这次回去,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再去过那个城市。现在母亲打工的城市和这个城市仅仅一江之隔,但是我与它的最近的一次接触还是几年前,站在长江对岸的渡口看着对岸,母亲对我说对岸就是这个城市。我看了几眼,最后还是走了。没有渡江而往。现在这个城市在我的心底有着不一样的分量,不一样的感觉,很熟悉有很陌生。我很怀念这个城市,很想去看看,但也仅仅是想。
    这家工厂门前的这条路,贯穿整个城市。曾经我父母也经常出现在这条路上。每天回去姑姑家我都会经过我父母以前工作过的地方,每一次回忆都会想汹涌的潮水一样,势不可挡的袭来,将我吞没在回忆的浪潮中。物是人非,这种感觉不胜悲凉。这家工厂的绣的环纹简单,线头也少,所以工钱相对少了些。一条毛巾很多都是一分两分钱,很少有六分的。有时候还会没有毛巾可以剪,因为剪的人多,而毛巾少。
    有一次,我早早地起床,在去工厂的路上,忍不住转到以前父母租住的那个瓦房去。父母曾经在这儿住了三年,最后也是从这儿搬回家的。我对这座城市的很多记忆都是围绕着这个地方。我看着那熟悉的一切,但是此刻它是如此陌生,如此遥远。
    最后我默默地走了。眼中的泪水洒在了那破旧的石子路上,了无声音。这一刻,我很想念我的父母,但也只是想念。
    最后一天,我一生都不会忘记的那个夜晚。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姑姑跑到厂里跟我说:“我爸来电话,让我回家。”她没有和我明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隐隐感觉有点不安,心悸。厂里的老板娘不在,一位管事的大姐姐给我结算的工资。我在厂门口等着,看着认识的那几个十几岁,不到二十岁的女工结伴下班,讨论着晚上去哪儿玩。白天气温奇热的城市在晚上凉凉的微风吹拂,驱赶夏日的炎热。凉凉的晚风吹来,很舒服,但时我却心里莫名的悲伤。
    八点多的时候,管事的姐姐把工资递给我,六百多块钱。我工作了一个半月左右,就只有这些工资。是有点少,这却是我唯一能找到的工作。现在想想,那是的工作真是廉价。
    回到姑姑家,他们有准备了很丰盛的晚饭,还买了一只烤鸭。
    姑父说我明天就要走了,让我多吃点。他们都很关系我。比我在这儿的任何时候都要关心我。我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吃了很多,因为中午我只吃了一个小面包,下午的时候就饥肠辘辘了。
    第二天一早,姑姑和姑父把我送到我来时迷路的那个桥头,我们一起等着回家的那辆长
    途汽车。汽车来了,我走上车,姑父从路边,买了两个鸡蛋饼递给我,告诉我路上注意安全。
    汽车走了,我看到他们站在桥头看着我,就像来时父亲那样看着我。我拿着温热的鸡蛋饼,感受着他们从未有过的关心,总是感觉有别扭,很不舒服,淡淡的难过。由于晕车,我不但没有吃那两个鸡蛋饼,还把昨天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一路颠簸,一路昏沉。我在回家的一个路口下了车。才不过离开了一个多月,家乡田地里的玉米长的都比我还高了。我拖着行李走在路上,看着路边长势甚好的玉米,想着自家地里的玉米应该也和这些玉米长得差不多。
    回到家时,家里一片静寂。我观察着周围,一切似乎破旧了,像是很长时间没有人居住一般。我走到屋里,父亲躺在床上像是没有了意识,母亲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眼睛又红又肿。
    母亲看到我声音嘶哑地说:“你回来了。你爸爸快不行了。”
    我的眼泪在那一刻,倾泻而出。我弯腰看着父亲浑浊的眼睛,他也在看着我,但是神情淡淡的,像是没有看到我一样。他不能说话,不能动,也不吃饭,只有两个眼珠在缓缓地转动,眼睛可以眨动。他再也不会对我唠叨了,再也不能和我说话了,再也不会反对我外出了,再也不会对我反复叮咛了……直到这时我才真正意识到我失去的是什么。直到这时我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反对我外出打工了。在他生命的最后一个多月,他希望我陪在他的身边,他希望我们一家人在一起,而我却执意要去那么远的地方,离他那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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