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日常被反叛

32.世子折龙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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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敬王世子夏临的马车在九月廿一当日来到汴都。专注内斗对皇域外一切一无所知的王公贵族们这才惊惶起来——皇位更迭,可不止是他们这些小鱼小虾的事,西北与岭南还有两个庞然大物在注视着这座皇城里发生的一切。
    现在,西北那位看他们小打小闹看够了看烦了,一出手就要他们全部安静。
    敬王世子亲临。
    只是这位世子殿下向来声名不显,敬王怎么想的把他支到汴都来?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藩王非诏不得进皇域,藩王世子也一样。
    襄王赵珏作为先皇嫡长子,纵使有左相钟观扯了一道不知是真是假的口谕挡在他前面,但在这些人心惶惶的日子里站出来主事的还是他。即便世子夏临都到汴都城下了,他还是连发三道斥令,要夏氏退出皇域。
    夏临也懂规矩,收到斥令以后就在城门前停下了,但也没有离开,好像在等什么。
    至于他在等什么,自然是等那二百五皇七子引狼入室了。
    赵瑾好不容易把救兵搬来,哪里会舍得让救兵就这么被他那碍眼的大皇兄赶走,立即站出来为夏临说话:“西北苦寒,而世子体弱,本王半年前就邀了世子前来汴都休养,当时父皇也是同意了的,文书在此,还请大皇兄与左相右相查验。”
    难得他在谋士指教下说出两句像人话的话,况且有先帝签的一个“准”字,由站在不同阵营的两相确定是先帝亲笔,赵珏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请夏临进城。
    八百王公贵族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敬王世子携两百鹰踏轻骑大摇大摆进了汴都。
    原来皇七子赵瑾敢这么嚣张是因为他身后站着西北凉州夏氏敬王!
    同是异姓王,岭南那位,却至今没有任何动静……
    汴都之中,越发人心浮动:原本站在皇七子阵营中的人庆幸自己站对了队,从皇七子阵营改投皇嫡子的则扼腕叹息,皇嫡子阵营中有的暗中联系皇七子手下的人试图反水有的则坚定不移准备好背水一战。
    皇嫡子一系占上风的局势被瞬间打破,两方阵营再次势均力敌。
    远在建安郡的赵琮闻讯不免有些心急,可他一不能离开封地前往汴都,二没能帮兄长从恭王那儿得到一个点头,光拿着一个恭王世子其实是个女子的把柄根本不能用——恭王现在是友非敌,既然是朋友,皇嫡子一系需要岭南秦氏的帮助,拿着人家的把柄去威胁人家显然说不过去,搞不好人家恼羞成怒直接站到他们对立面去,更何况赵琮上次在番禺借地理之便大张旗鼓查人家世子就已经很伤人家面子了。
    因此赵琮的反应也如沈宿等人判断那般,他不会轻易动用这一把柄,但若真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恭王府人也别指望闽王殿下能继续为他们保守秘密。
    赵琮只恨自己当年封王之前没在朝廷之中挂任何职务,不然今日他便能站在皇兄身后为其分忧了。
    汴都各方势力在敬王世子亲临之后,忙着勾心斗角审时度势,对皇域之外的监控也松懈了下来。赵琮急归急,也不可能光在封地里把自己急成个对眼王八,冷静下来后,他便趁着各方监控松懈的功夫,悄悄又离了建安郡,来到岭南。
    只是这次,他却不是来见恭王的,而是到节度使府上登门拜访了。
    一切皆如路春永当日所料。
    要不怎么说沈礼策是老狐狸呢,见了闽王赵琮也不意外,笑容可掬地将人领进府里,正好沈宿没回军中,就与白龙鱼服的闽王殿下撞上了。
    赵琮见了他,平静地打了个招呼:“沈军师。”
    沈宿有几日没去王府了,对汴都的消息并不是十分清楚,也就没想到赵琮会来这么快。见赵琮放低姿态与他打招呼,沈宿没以平礼回赵琮,而是恭恭敬敬地按照面见亲王的礼节向闽王作揖。
    他几乎从头发尖到指甲尖都写着“殿下你回吧,我家是不会如你所愿的”,赵琮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来,可看不看得出来是一回事,赵琮还是决定要试一试的,最起码要探一探沈家和恭王合作的底在哪儿……
    沈宿知道赵琮今日来是想要和节度使谈,并不想和他这个出身沈氏却投入秦氏军中的沈军师沈大公子谈,自觉向沈礼策道:“父亲与王爷谈事,儿子便不打扰了,这就……”
    他才开口沈礼策就知道他这是要去姓秦的那儿通风报信,当即抬手打断他:“左右你没什么事,过来随我去书房。”
    赵琮和沈宿俱是一愣。沈礼策笑眯眯地躬身对赵琮说:“殿下请!”
    节度使大人常年混迹官场,说话做事滴水不漏,闽王赵琮那也是被恭王殿下亲自认可的会说话,这两人自坐定就开始打太极,唯独沈宿颇有些格格不入地坐在那儿沉默喝茶。
    他突然理解了秦蔚为何一听他说官话就烦。
    沈礼策知道自家儿子一向话少,知道他在听着,也就没分精力管他那边,只是偶然瞥见他垂着眼睛好似心不在焉而嘴边却挂着一丝笑意时,有些纳罕——自个儿和闽王说了什么好笑的吗?
    赵琮初来乍到,沈礼策也知道他想要什么,不过这才刚见面没多会儿,赵琮也不打算和节度使大人进入正题,双方三纸无驴地扯了半个下午的淡,沈礼策便叫来可靠的仆役安排赵琮住下。
    赵琮跟他客气地推辞了两句便应下了。
    送走闽王,沈礼策直接问道:“你觉得这位如何?”
    沈宿略思索了一会儿,据实答道:“进退有度,说话做事给自己和别人都留三分余地,不骄不躁,算是皇室少有的聪明人。”
    沈礼策笑道:“襄王殿下又如何?”
    沈宿迟疑:“这……”
    襄王赵珏乃先皇嫡长子,赵珏出生的时候,沈宿在哪儿都还不知道呢,更何况沈宿自有记忆起就在岭南了,从未与那位出身高贵的殿下有任何交集,对襄王的了解也仅限于往来密报与民间传闻。
    要他评价襄王,他是无法说出自己的见解的。
    沈礼策喝了口茶润润嗓,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为父被官家亲封节度使赶赴岭南那年,襄王殿下才十岁,已是聪颖沉稳,风采卓然,乃储君之不二人选。早在皇后诞下襄王之时,朝中就有呼声请官家封殿下为太子,可到襄王十岁,再到官家殡天,襄王都未能被封太子,你可知为何?”
    自然不可能是要把太子之位留给赵瑾。
    沈宿沉默许久,沈礼策也没催,静静地等着他想。
    “是因为……内患未除?”
    沈礼策笑着颔首:“对,恭王敬王还在,再合适的太子登上帝位也注定只能是被困在大魏一隅维持汴都朝廷的窝囊皇帝。”
    沈宿抓到一丝灵光:“那清榻司……”
    沈礼策道:“清榻司,顾名思义,清除觊觎帝王卧榻之人的斩王之刀。官家动不了敬王与恭王,你说,他是想对谁下手?”
    不等沈宿思考,他又接着道:“官家殡天之前没能把想做的事情做完,那他殡天后,这把斩王之刀又传到了谁的手上?”
    沈宿几乎有些坐不住了:“父亲,清榻司传到襄王手里了?”
    沈礼策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官家生前属意谁做太子,这把刀就传到了谁的手上——要说起来,其实我也算得上是清榻司的一员”见沈宿想要反驳,他笑着抬了抬手,示意他听自己说完,“清榻司动不了两位王爷,便只能从两位王爷身边的人入手。凉州与岭南的百姓、大小官员、两位世子、王妃、早些年死去的敬王嫡次子……都是他们下手的对象。我为辖制王权而来,自然算是清榻司的人。”
    沈宿意识到什么,却还是忍不住问出口:“父亲的意思是?”
    沈礼策叹道:“如今风云渐起,大魏境内无一家能独善其身。我沈家虽沾了不该沾手的买卖,如今想要抽身却也是不可能了的,但有一点——看清路,保命,还是可以的。”
    节度使大人将话说的云里雾里似是而非,虽未清楚表达自己什么意思,但沈宿还是听明白了。
    沈礼策身为朝廷命官,襄王嫡亲弟弟闽王赵琮都求上门来了,他自然不可能因为与秦氏恭王的联盟而连一个明确的态度都不给闽王。襄王有明君之才,可担大任,沈家若愿意出手,扶明君登基有何不可?这与沈家家风并不相悖。
    可到了那时,沈家与秦家又该如何?斩王之刀是否又将架在秦氏脖颈?
    沈礼策知道自己长子是什么性子,也知道自己刚才那话说的有些过了,但话都说了不可能再捡起来咽回肚子里去,他只好接着道:“如今汴都局势不明,为父也没有立即做决定的打算,但真到了那一步,岭南节度使,必然站在襄王殿下身后。”
    沈宿沉默不语。
    沈礼策琢磨着这时候得放着他自个儿好好想想,便不再多话,起身准备离开。
    可还没等他走到门口,就听沈宿道:“父亲方才说,节度使必然站在襄王身后?”
    沈礼策转过身看着他:“是。”
    沈宿施施然起身,向父亲作揖:“宿不是节度使,若非王命,不站皇嫡子一系可否?”
    沈礼策忍不住笑了:“行啊,怎么不行?只是为父老了,不能帮你看到更高远的地方,你要想好你的路你该怎么走。”
    沈宿沉声道:“已经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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